周爽 郭欣
(大連外國語大學 英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44)
近年來,合作學習在語言教學課中受到了廣泛關注。有效的合作學習有賴于小組成員的共同努力,但如果沒有適當的指導和支持,大多數學生在合作學習過程中可能會表現出低水平的參與和互動[1]。因此,學習者如何在合作學習中發揮集體能動性進行語言學習就顯得尤為重要。Bandura(2006)認為,具有良好集體能動性意識的團體成員能夠積極匯集他們的知識、技能和資源,相互提供支持,并協同行動以塑造未來[2]。他們可能有共同的興趣或信仰[3]以及共同的目標或需求[4]。H?kk? 等(2017)發現當人們在專業群體中建立了忠誠、親密關系或歸屬感時,集體能動性可能會特別突出[5]。后來,Tao等(2020)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探究了一支由8名語言教師組成的多語團隊在研究實踐中表現出的集體能動性,研究發現成員間的互動能使參與者在多個層面為團隊成員提供資源互補支持與情感支持,說明人際交往與關系對促成與強化集體能動性尤為重要[6]。Zhang等(2021)對學生線上協作學習中的集體能動性展開了研究,發現合作學習模式在促進學生與教師之間的溝通和完成學習任務方面有有效性,且對于集體能動性的產生具有重要作用[7]。
當前的能動性研究大多關注個體能動性的發揮,集體能動性尚未引起重視。鑒于此,本研究以活動理論為研究視角,對學生在學術英語寫作課上通過小組合作完成項目所產生的集體能動性及其影響因素進行研究,以期為未來的相關研究及教學實踐提供借鑒。
本研究基于活動理論視角考察學生在合作學習中的集體能動性及其影響因素。活動理論作為社會文化理論的一個關鍵結構,第一代以Vygotsky(1978)提出的“中介”思想為中心。該基本活動系統模型描述了認知對象、活動主體和中介工具之間的互動關系,其中主體是作為分析視角的個體或群體;客體表示活動系統的目的;工具包括工件、語言、機器等等[8]。之后他的學生Leont’ev(1981)通過強調中介社會過程擴展了活動理論的概念,即第二代活動理論。在該模型中新增了三個組成部分,共同體是特定活動中具有共同目標的一組參與者;分工是指社區成員之間的橫向行動和任務互動;規則分為正式和非正式規則,可以規范和約束參與者之間的某些程序和互動[9]。后來,Engestr?m(2001)通過多重視角以及不同活動系統之間的互動,定義了第三代活動理論[10]。如圖1所示,他將不同的活動系統連接起來,從而形成了第三個模型,該模型最少包含兩個活動系統。

圖1 第三代活動理論模擬(Engestr?m,2001)
Engestr?m(2001)在第三代活動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人類活動的矛盾是活動系統內部及活動系統之間歷史性積累的結構張力,表現為對活動客體的抵制以及在此過程中出現的困境和干擾等[10]。人類活動在不同階段均會出現四種形態的矛盾:一級矛盾存在于中心活動各要素內部;二級矛盾存在于新的要素進入活動系統后新舊活動要素之間;三級矛盾存在于新的更高級的文化客體被引進中心活動時,即新舊活動形式之間;四級矛盾存在于新的活動模式與鄰近活動系統之間[11]。
(1)合作學習過程中,學生的集體能動性是怎樣表現的?
(2)合作學習過程中,學生所產生的集體能動性受哪些因素影響?
本研究依托東北某高校英語專業本科三年級開設的學術英語寫作課程,在該課程的項目實踐階段,學生根據研究方向自愿分組,每組3—5人,小組方向包括語言學方向、教育方向、翻譯方向和國別區域研究方向,且每組分配1名研究生助教,以小組合作形式共同完成學術論文寫作。本研究選取教育方向的其中一個小組作為研究對象,共5名女生。
本研究的數據收集工具包括周志和半結構化訪談。研究對象每周上交500字左右的周志,描述一周的合作學習情況,包括與小組成員所完成的所有與學術寫作課程相關的任務內容,共收集13周。 此外,在研究設計階段結束后以及論文寫作階段結束后分別對研究對象進行了兩次半結構化一對一式深度訪談。訪談提綱根據每周收集的周志進行設計,以深入了解研究對象在合作學習中所遇到的挑戰及應對策略,訪談時間平均每人60分鐘。
研究者在對數據進行收集和整理后,將訪談錄音轉成文本資料,并對周志和轉寫文本進行反復閱讀,運用質性數據分析軟件NVivo 12 plus,對資料進行編碼標注。具體步驟包括:首先,將數據導入軟件,建立初級編碼,并將其作為自由節點輸入到NVivo 12 plus中;然后,整合、刪減及修改初級編碼并初步建立編碼系統,在 NVivo 12 plus中創建樹節點;最后,進一步對原始資料進行歸類,同時不斷修改編碼系統。在此過程中,兩位研究人員分別對數據進行標注編碼,一致性為93%,隨后討論修訂完成編碼方案。
3.1.1 學生在活動系統中的四級矛盾
初級矛盾存在于活動主體的內部。小組成員作為活動的主體,初級矛盾主要在于意見的不統一。在選題及研究設計階段,小組成員在確定一些細節時,有時會出現分歧,小組成員各執己見。在這種情況下,初級矛盾便會在主體內部產生。
二級矛盾存在于新的要素進入活動系統后新舊活動要素之間。小組成員的二級矛盾主要在于SPSS作為新工具給小組成員帶來的挑戰。由于對該分析軟件知識的缺乏,學生在初次使用時發現與預期不符,無法解決問題并“陷入了焦慮中”。這時便產生了二級矛盾。
三級矛盾存在于新的更高級的活動形式與舊的活動形式之間。對于英語學術寫作這門課程——以小組合作形式完成由選題、研究設計、論文寫作組成的項目。這對于小組成員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寫作學習形式,并且給學生帶來了一定的“壓力和挑戰”。因此,英語學術寫作課程以新的更高級的活動形式出現,是學生遇到的三級矛盾。
四級矛盾存在于新的活動模式與鄰近活動系統之間。隨著課程的進行,小組成員不僅要跟上英語學術寫作課的進度,還要完成其他課程任務,如準備專四考試、考研等,因此“時間會出現沖突”。這說明,學術寫作任務作為新的活動模式與其他活動模式產生了矛盾,導致自己的學習計劃受到了影響,這是小組成員面臨的四級矛盾。
3.1.2 主體應對行動
(1)小組討論。
小組成員在面對矛盾時,大多選擇的是小組討論的方式。如遇到意見不統一的情況,小組成員之間相互說服,最終達成一致意見。姜同學在訪談中說道:“我們討論的過程中,只要有一個人說到這個事,剩下的人就會去考慮他說的對還是不對。如果他說得對的話,其他人就會補充自己的意見,幫他立住這個觀點。”(姜—訪談—20210522)由此可見,每位成員都會認真對待小組討論,不會因為他人的否定或者質疑而產生消極心理。本研究中小組討論是團隊合作中非常重要的活動,它貫穿于合作學習的始終,不僅有利于解決團隊當前遇到的困難,也能使小組成員豐富自己的知識,提高溝通能力。這與Zhang等(2021)的發現相一致,即集體能動性是通過參與協作活動共同學習的能動行為[7]。
(2)尋求幫助。
小組成員還會通過尋求幫助來解決遇到的矛盾。當小組成員在使用SPSS軟件遇到問題時,雖然會有短暫的手足無措,但還是選擇了積極的應對方式,他們會分別在朋友圈求助,詢問老師和同學,在視頻軟件或者搜索平臺上搜集相關信息,最后找到專業技術人員得以解決問題。趙同學在周志中寫道:“當時我在朋友圈問誰懂這個,我還聯系我一個朋友,她是學這個的,我們中間也上網查了特別多的視頻,最后是問了專業的人,解決了問題。”(趙—周志—20210518)SPSS數據分析軟件作為新工具給項目進展帶來了一定的阻礙,這對于團隊合作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考驗,但是團隊成員主動尋求各方幫助,最后渡過難關,不僅鍛煉了小組成員面對挫折的心態,也協調了小組成員的合作關系。
(3)互相鼓勵。
在應對矛盾的過程中,小組成員都會互相鼓勵。當在項目進展中遇到困難時,團隊成員都會互相打氣,營造一個積極的合作氛圍。何同學在訪談中說道:“比如說我們在群內會發表情包來加油打氣。大家也會互相鼓勵說,‘我們已經看到了光明’‘順著這個方向走,其實這些困難都是小困難’。我覺得挺溫暖的。”(何—訪談—20210522) 由此可見,團隊中的互相鼓勵也是解決問題的一種重要方式,它能使團隊氛圍變得輕松,緩解項目帶給成員的壓力,同時也增進了小組成員的感情,有利于團隊合作。
(4)集體活動。
集體活動也是學生在解決四種矛盾當中的一種應對行動。小組成員在項目中會有一起聚餐、散步、一起復習其他科目等集體活動,雖然與學術寫作不直接相關,但是也在一定程度上為團隊合作增添了動力。何同學在周志中提到:“我們臨時起意決定出去聚餐,怕來不及,所以我們就非常快地動腦筋,也沒有怎么休息,非常順利地完成了這個寫作過程。”(何—周志—20210601)可見,在團隊合作當中,小組成員之間互相分享學習資源與進行情感交流,能夠建立更加緊密的關系,產生集體能動性,這證實了Tao等(2020)和 H?kk?等(2017)的研究發現,即團隊成員間的互動使參與者彼此提供智力支持和情感支持,從而產生集體能動性[5][6]。
3.2.1 主體
首先,影響集體能動性的主要因素為主體成員的貢獻度。當每個團隊成員都在為項目出力時,會帶動其他成員,從而產生更高的集體能動性。王同學在訪談中說道:“有的時候可能寫著寫著就不想寫了,但是看到大家都在認真寫,認真翻書,又查文獻,我就覺得那我也應該是這樣,就喝口水冷靜冷靜繼續寫了。”(王—訪談—20210708)團隊成員都表示,團隊合作離不開每個人的配合和付出,當成員貢獻得更多時,集體所產生的能動性就會更多。
3.2.2 客體
共同目標也是影響集體能動性的重要因素。該小組的客體目標為完成英語學術寫作項目、提高學術英語寫作技能。課程帶來的共同目標給小組成員帶來了學習的動力,從而激發集體能動性。趙同學在訪談中提到:“我們都是教育方向,做的也是教育相關的題目,就主觀上挺想給它做好的,然后覺得對自己畢業論文,或者說以后如果要考上研了什么的也挺有幫助的,所以積極性還是挺高的。”(趙—訪談—20210522)由此可見,團隊擁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十分重要,既能增強小組成員的集體能動性,也能為完成目標打下基礎。這證實了Virpi和Hannele(2019)以及Ibrahim(2006)的研究發現,即群體內共同目標對于產生集體能動性具有很大的作用[3][4]。
3.2.3 中介工具
這里的中介工具有共享文檔和研修室。共享文檔是小組成員為了即時共享和編輯資料所建的線上文檔;研修室是學校圖書館設置的可預約的獨立的智能研討室。這兩種工具使得小組討論便捷又高效。何同學在訪談中提到:“我們第一次去研修室的時候,覺得非常的興奮,因為這個研修室很高級,中間一張大桌子,旁邊是幾張辦公椅,有一個非常大的可以觸屏的電腦,那個電腦是可以投屏自己的電腦的。這對我們討論的效率起到了非常大的用處。”(何—訪談—20210522)正如小組成員所說,中介工具為小組合作提供了便利的條件,有利于集體能動性的增強。
3.2.4 規則
這里的規則是指教師的要求。小組成員的作業是根據教師的要求完成的,有時會根據教師的喜好和建議進行修改。王同學在訪談中提到:“因為這個課題比較長,老師的要求高,我們做的努力就要更多一點,但是像上學期一些其他的課程,老師的要求少,我們付出相應的時間也就少。”(王—訪談—20210522)由此可見,當教師的要求更高,小組成員表示會作出更多的努力,因此集體能動性也會更強。
3.2.5 共同體
共同體成員也是影響小組集體能動性的因素之一,這里的共同體成員包括教師、助教和同學。在小組合作當中,教師和助教的態度會影響學生的心態,同學的項目進度也會影響小組成員的積極性,他們認為當其他組完成得更快時,會給他們帶來“緊迫感”,從而產生更多的能動性完成任務。何同學在訪談中說道:“因為老師給我回了很多很多條的非常長的語音,從來沒有遇到老師能對學生這么用心,老師能夠花很長的時間在我們一個組的身上,覺得比較感動,老師這么用心,我們也應該為這門課付出更多。”(何—訪談—20210522)由此可見,不論是教師的態度,還是同學的進度,都會對小組的集體能動性產生影響。
3.2.6 分工
小組成員的分工合作也對學生集體能動性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在這個過程中,小組成員不僅能快速高效地完成任務,還可以從組員身上學到更多的技能和知識。劉同學在訪談中說道:“比如說何,去做訪談的時候,我們就會推薦她去,就覺得她有這種領導力,我就希望以后遇到這種問題,我不是說她去,而是說我去,希望提升這種能力,取他人長處來補自己的短處。”(劉—訪談—20210522)在項目進展中,小組成員的分工根據組員的長處來分配,這樣可以使小組成員彼此取長補短,從而產生更多的學習動力,增強集體能動性。
本研究以活動理論為視角,分析了學生在合作學習過程中集體能動性的表現以及集體能動性的影響因素。研究結果表明,學生在合作學習過程中會遇到四級矛盾,在應對矛盾的過程中集體能動性就會得以顯現,包括小組討論、尋求幫助、互相鼓勵和集體活動。此外,學生的集體能動性受活動系統六要素(主體、客體、中介工具、規則、共同體和分工)的影響。該研究結果對學生和教師都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從學生的角度來講,本研究有利于提高學生在合作學習中的集體能動性,以促進學生個體的發展;從教師的角度來看,本研究可以為教師提供一些新的教學思路,及時調整合作模式,進行課堂的優化和改善,以調動學生的學習熱情,更好地開展教學。本研究采用質性研究方法對學生的集體能動性進行探究,未來可考慮采用混合研究方法探索集體能動性的產生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