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五年來艾灸治療不孕癥臨床研究進展

崔未霞，范娥（通信作者），魚旦旦，楊麗娜，魏巧玲

1.甘肅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針灸科，甘肅 蘭州 730020；2.臨洮縣洮陽中心衛生院 康復科，甘肅 定西 730500

0 引言

不孕癥[1]是指女子婚后有正常性生活1年以上，未避孕而不受孕者，或曾孕育，未避孕且1年以上未再受孕者。

近年來，不孕癥的發生率越來越高，隨著我國正式進入老齡化社會，生育力亦降低，不孕不育不僅關系到人民的生活質量水平，也是家庭和睦、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因此，不孕癥備受社會各界的關注。據統計[2]，不孕夫婦在全球至少有8000萬，占已婚育齡夫婦的7%～15%。對于本病的治療，西醫多采用輔助生殖技術、宮腔鏡或藥物治療，但輔助生殖技術治療花費高，藥物治療副作用大，宮腔鏡治療并發癥亦多，相比之下，艾灸作為中醫治療不孕癥的常用方法之一，易操作、無痛苦、成本低、患者認可度高，易于臨床推廣。

1 中醫對不孕癥的認識

不孕癥又名“斷續”“全不產”“絕孕”“絕產”“無子”等。古代醫籍中記載不孕的病因有沖任不調、月經不調、體質虛弱、胞宮寒冷等。近現代中醫學家認為其病因以腎虛、肝郁脾虛、痰濕、血瘀為主，治療原則以補腎、疏肝解郁、補脾、祛濕除痰、活血化瘀為主。中醫治療不孕癥的方法有聯合療法、傳統針刺、電針、溫針灸、艾灸、穴位注射、穴位埋線、耳穴貼丸、中藥保留灌腸、拔罐等。

2 艾灸治療不孕癥的機制

艾灸有調和陰陽、溫通經絡、散寒除濕、溫陽補虛的功效；可激發人體正氣、增強機體抗病邪的能力。根據辨證論治的結果，對于寒凝胞宮、腎虛、痰濕、氣血虧虛型不孕癥患者可以使用艾灸治療。現代研究[3-5]表明，艾灸有抗炎、促進血液循環、調節全身免疫、增強性腺功能、抗癌前病變等作用。

3 艾灸治療不孕癥的臨床研究

2018～2022年艾灸治療不孕癥的臨床研究資料顯示：艾灸方法多樣、常與其他非藥物療法或中西藥聯合使用，具體如下。

3.1 溫針灸

溫針灸是指在針刺留針過程中，將艾絨搓團捻裹于針柄上點燃，通過針體將熱力傳入穴位的一種結合針刺與艾灸的療法。本法具有溫通經脈、行氣活血的作用。適用于濕寒內盛、痰濕內阻、經絡壅滯之證。

劉氏等[6]對80例未破裂卵泡黃素化綜合征所致不孕癥患者進行隨機對照試驗，發現治療組中藥口服聯合溫針灸治療可提高妊娠率、降低2月內流產率。王氏[7]選取82例輸卵管傘端粘連性不孕癥的患者，對照組以中藥灌腸治療，治療組給予灌腸加針刺關元、中極、陰交等穴，針刺得氣后，關元、中極、陰交、子宮、三陰交予以溫針灸治療。發現治療組在改善臨床癥狀、提高輸卵管暢通性、提高宮內妊娠率上具有優勢。

以上臨床研究表明溫針灸對痰濕內阻型、血瘀型不孕癥有較好的作用。這與艾灸祛寒除濕、溫經通絡的作用密切相關。

3.2 熱敏灸

熱敏灸是采用點燃的艾材產生的艾熱懸灸熱敏態穴位，激發透熱、擴熱、傳熱、局部不（微）熱遠部熱、表面不（微）熱深部熱、非熱覺等熱敏灸感和經氣傳導，并施以個體化的飽和消敏灸量，從而提高艾灸療效的一種新療法。

劉氏等[8]將排卵障礙性不孕（腎虛血瘀型）患者按不同的治療方案分為對照組及治療組，治療組在肌注重組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治療的基礎上選取涌泉、關元、中極、神闕、足三里、腎俞、三陰交等穴位施以熱敏灸，配合口服補腎活血助孕湯。治療3個月經周期后發現熱敏灸配合補腎活血助孕湯對子宮內膜厚度、優勢卵泡直徑及血清LH、PRL、FSH水平有改善作用。朱氏等[9]對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患者施以熱敏灸，并予以蒼附導痰湯口服，與克羅米芬組對照治療，結果發現治療組在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優化血清LH、FSH、FSH/LH、T水平，及提高妊娠率等方面均有優勢。盧氏等[10]選取肥胖型PCOS不孕患者100例，對照組采用常規促排卵方案治療，聯合組用熱敏灸、補腎活血化痰中藥預處理后聯合促排卵方案治療。結果聯合組總有效率、恢復排卵率、妊娠率、優勢卵泡直徑均明顯優于對照組，而血清性激素各項指標水平均優于對照組。陳氏[11]選取“瘀滯胞宮”型未破裂卵泡黃素化綜合征患者60例，治療組予以針刺子宮、關元、中極、血海、地機結合腹部熱敏點艾灸，對照組予以單純肌肉注射 HCG治療，發現熱敏灸配合針刺能提高該類患者的排卵率，改善排卵期子宮內膜厚度，對提高妊娠率有益。

3.3 臍灸

臍灸，是在肚臍上隔藥灸，肚臍皮膚薄、敏感度高、吸收快，具有調和氣血、疏通經絡的作用。

王氏等[12]觀察枸櫞酸氯米芬誘導排卵周期中出現子宮內膜過薄時應用臍灸聯合毓麟珠對改善薄型子宮內膜容受性的臨床療效，發現臍灸聯合毓麟珠可改善枸櫞酸氯米芬誘導排卵周期中出現子宮內膜過薄時薄型子宮內膜容受性且能減少雌激素的使用量。劉氏等[13]在輸卵管通液術治療基礎上采用溫經湯加減聯合椒辛散臍灸治療輸卵管阻塞性不孕患者60例，發現溫經湯聯合臍灸可提高宮內妊娠率及輸卵管復率，改善血清IL-6、CRP水平。張氏等[14]選取182例輸卵管堵塞性不孕癥患者，對照組予以西醫治療，治療組予以中藥灌腸及臍灸治療。結果顯示臍灸配合中藥灌腸可促進輸卵管暢通并提高妊娠率且不良反應少。

3.4 普通艾灸

梅氏[15]選取120例卵泡不成熟性不孕癥患者，中醫辨證均為腎陰虛兼肝郁氣滯，對照組服用益腎疏肝湯，治療組在此基礎上結合艾灸關元穴治療，治療3個月經周期，發現治療組的性激素水平低于對照組、妊娠率及排卵率及成熟卵泡數高于對照組，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陳氏等[16]通過對30例波塞冬組卵巢低預后不孕癥患者（脾腎虛寒證）予以3個月的中藥聯合艾灸神闕、足三里的治療，發現可顯著改善該類患者的臨床癥狀及卵巢功能，間接提高該類患者的妊娠率。劉氏[17]通過對82例不孕癥腹腔鏡術后尿潴留患者予以雙側足三里穴位注射西藥聯合艾灸三陰交、漏谷穴、箕門穴的治療，對比其與傳統尿路刺激、膀胱按摩的臨床療效，發現穴位注射聯合艾灸治療該類患者效果更好，可縮短治療時間，提高睡眠質量，間接促進不孕癥腹腔鏡術后尿潴留患者的受孕率。徐氏等[18]將80例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癥患者作為觀察對象，研究艾灸聯合紫仙助孕湯對卵巢儲備功能的影響。發現艾灸聯合紫仙助孕湯對卵巢儲備功能和性激素水平的改善較西醫組更明顯，治療組總有效率、排卵率、妊娠率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陸氏等[19]將92例輸卵管炎導致的不孕癥患者作為觀察對象，研究艾灸聯合行為認知干預對其病恥感及依從性的影響。艾灸主穴取中極、神闕、陰陵泉、關元穴。發現艾灸聯合行為認知干預能有效降低輸卵管炎性不孕患者的病恥感，提高其治療依從性，提高生活質量。莊氏等[20]對43位反復發生卵泡未破裂黃素化證屬腎虛型的不孕患者進行艾灸次髎、關元、三陰交、腎俞穴治療，對照組41人進行肌肉注射HCG治療，結果顯示艾灸可提高卵泡E2水平，改善卵泡質量。黃氏[21]通過艾灸關元、子宮、氣海、足三里、三陰交、命門、腎俞、八繆穴配合常規西藥治療31例準備接受體外受精和胚胎移植的不孕癥患者，結果顯示治療后患者在Gn天數、Gn總量、優質胚胎數、優質胚胎率及移植日內膜呈Ⅲ型患者占比、臨床妊娠率上均有優勢，且未發生嚴重不良反應。余氏等[22]將103例多囊卵巢綜合征排卵障礙性（腎陰虛證）不孕患者按照不同的治療方案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治療組選取腰俞、腎俞穴、命門穴施灸，發現治療組血清黃體生成素及睪酮降低，雌二醇水平升高，卵巢動脈收縮期峰值流速及子宮動脈搏動指數高于對照組，排卵率、妊娠率高于對照組。向氏[23]通過在常規西醫治療基礎上針刺艾灸八髎穴治療隱匿期原發性卵巢功能不全不孕癥45例，觀察對卵泡周圍血流參數及妊娠率的影響，發現該方法可改善卵泡周圍血流，提高卵泡質量，提高妊娠率。牛某[24]在45例甲狀腺抗體陽性的不明原因不孕癥的臨床研究中發現艾灸聯合針刺關元、中脘、氣海、腎俞、足三里、豐隆穴可降低TPO-Ab和TG-Ab抗體水平，且配合小劑量糖皮質激素，可提高療效，縮短病程，減少或減輕西藥的不良反應，治療后試孕，發現艾灸聯合激素治療時妊娠率最高。羅氏等[25]將120例多囊卵巢綜合征排卵障礙性（腎陰虛證）不孕患者按照不同的治療方案分為對照組和觀察組，治療組選取腎俞穴、長強穴、腰俞穴、命門穴施灸，發現艾灸結合養精種玉湯可以更好改善多囊卵巢綜合征排卵障礙性（腎陰虛證）不孕患者的臨床癥狀、提高妊娠率、改善性激素水平，也可提高排卵率，增加排卵時子宮內膜的厚度。陳氏[26]對70例腎虛肝郁證體外受精患者予以針刺艾灸配合超促排卵改良方案治療，對照組予以超促排卵改良方案，治療組予以針刺加艾灸神闕、命門穴治療。結果顯示治療組優質胚胎率、HCG注射日血清E2均優于對照組且P＜0.05，SAS、SDS評分均低于治療前且（P＜0.01）、證候量表評分低于治療前（P＜0.01）。

以上臨床試驗表示艾灸對脾腎虛寒型的各種類型的不孕癥效果較好。這與艾灸溫補脾腎的作用相關。

3.5 隔藥灸

隔藥灸指將復方中藥煎汁或研末后加入少量賦形劑制成小餅狀，并隔此藥餅用艾炷灸或艾條灸的一種間接灸法。

李氏[27]選取66例需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的不孕癥患者，對照組予以西醫治療，治療組在對照組基礎上加隔藥餅灸關元、子宮、足三里、三陰交、太溪、大椎、腎俞、次髎穴，結果治療組妊娠率、中醫癥狀總療效、腎陽虛癥狀總積分、月經總積分、子宮內膜厚度、提高卵子質量上均優于對照組，且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范氏等[28]運用改良隔藥灸臍法治療宮寒不孕癥50例。結果顯示治療后第1、第2、第3個月經周期及隨訪期癥狀、體征評分治療組明顯低于對照組，說明隔藥灸臍法治療宮寒不孕有一定療效。馮氏[29]運用藥灸及中藥湯劑韓氏婦炎湯治療氣滯血瘀型輸卵管炎性不孕癥34例，藥餅主要由桃仁、烏藥、川芎等組成，藥餅放置于關元、神闕、氣海、水道、歸來、子宮穴、局部阿是穴，治療3月后結果顯示臨床總有效率達88.23%。禹氏等[30]選取60例不明原因性不孕癥患者，對照組予以常規西藥治療，治療組予以中醫綜合療法，包括口服中藥、腹針、中藥外敷及艾灸，選取患者的下腹部，將艾炷3樁放置在藥糊上艾灸，發現該種治療方法可顯著提高排卵率及妊娠率。

隔藥灸根據藥餅中藥作用的不同可治療不同證型的不孕癥，比如用行氣活血藥治療氣滯血瘀型不孕癥，用溫腎助陽型中藥可以治療腎虛型不孕癥，擴大了艾灸治療的范圍，也根據體質不同而施以更加精準的治療方案。

3.6 督灸

督灸是指取大椎至腰俞穴的脊柱部位常規消毒后涂抹姜汁，再依次放置督灸粉、鋪生姜泥、放置三角錐形艾炷，然后點燃艾炷，灸治結束后把姜泥和艾灰去除并用熱毛巾擦干凈治療部位的一種艾灸療法。

鄭氏[31]選取80例排卵障礙性不孕癥患者，兩組均予以中藥治療，對照組配合來曲唑口服，治療組配合艾灸督脈大椎至長強穴之間的區域及任脈鳩尾至曲骨之間的區域及背部膀胱經拔罐治療。結果顯示兩組治療效果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表明中藥結合灸罐促排卵與中藥結合來曲唑療效接近，即該種療法可促進排卵、提高妊娠成功率。梁氏等[32]對36例未破裂卵泡黃素化綜合征致不孕的腎虛血瘀證患者予以HCG肌肉注射、調經針刺法及督灸治療。對照組36例予以HCG肌肉注射。結果調經針刺法及督灸組的排卵率及妊娠率均高于對照組，且有更好改善卵巢動脈血流狀態的作用。發現調經針刺法聯合督灸對未破裂卵泡黃素化綜合征致不孕患者，具有改善卵巢動脈血流灌注、增加卵巢的功能、增加排卵率的作用。

督灸因其溫補腎陽對于腎虛血瘀、寒凝胞宮型不孕癥有較好的療效。

3.7 雷火灸

雷火灸是用中藥粉末加上艾絨制成艾條，施灸于穴位上的一種灸法。

麥氏[33]對80例腎虛血瘀型多囊卵巢綜合征不孕患者進行隨機對照研究，雷火灸選穴為陰陵泉、豐隆、三陰交等穴。發現補腎活血促卵方聯合雷火灸組性激素水平改善均高于克羅米芬組。陳氏[34]運用雷火灸治療子宮腺肌病合并不孕的患者30例，治療組于B超監測成熟卵排出后開始于關元、氣海處以雷火灸治療，連續治療6個月經周期，對照組僅單純予排卵監測。結果顯示：治療組6個月經周期內的妊娠率、痛經癥狀及中醫證候的改善情況，以及血清CA-125、子宮直徑均優于對照組。

3.8 電子艾灸儀

電子艾灸儀是一種新型的結合現代科技的艾灸儀，其形式多樣，基本形式是利用電極片的加熱功能配合艾絨作用于穴位，優點是艾灸時間及溫度可調控，缺點是艾絨未點燃，無法釋放其中的揮發油等成分。

李氏[35]用電子艾灸儀灸關元、子宮、腎俞、三陰交穴治療卵巢儲備功能下降不孕癥患者48例，對照組予以芬嗎通口服，經3個月經周期的治療后發現該灸法可改善性激素水平，改善臨床癥狀、顯著提高受孕率且無不良反應。

4 小結

艾灸治療不孕癥總的原則離不開辨證論治，適應證以腎虛、寒凝胞宮常見，亦有氣滯血瘀及痰濕內阻型。取穴主要以下腹部及下腰部的神闕、氣海、關元、子宮、腎俞、命門、八髎穴為主，除此之外亦有下肢三陰交、陰陵泉穴常被選用。近5年的臨床實驗研究表明艾灸主要通過改善性激素水平、提高輸卵管的暢通率、調節排卵及月經周期、增加優勢卵泡直徑等提高妊娠率。另外，艾灸有降低短期內流產率、改善不孕癥患者臨床癥狀、改善枸櫞酸氯米芬誘導排卵周期中出現子宮內膜過薄時薄型子宮內膜容受性且能減少雌激素的使用量、減輕不孕患者的病恥感、提高治療依從性、改善不孕癥生活質量的作用。除此之外，有少量研究表明艾灸對接受體外受精和胚胎移植的不孕癥患者具有一定療效且相對安全、艾灸配合穴位注射可提高不孕癥腹腔鏡術后尿潴留患者的療效、艾灸配合中藥可顯著改善波塞冬組4卵巢低預后不孕癥患者的臨床癥狀及卵巢功能。

研究近5年文獻發現，艾灸治療不孕癥的臨床研究尚存在不足。一是單純艾灸治療該病的臨床研究較少，這不利于應用艾灸治療該類疾病作用機制的研究；二是艾灸選用的主穴有相似性，但灸量及療程無統一標準；三是長期療效極少納入研究范圍，如對月經周期的影響，對激素水平的遠期影響等；四是艾灸對輔助生殖方面的研究較之前有增加但仍較少；五是以上臨床研究的樣本量總體偏小，缺乏大規模多中心大樣本的臨床隨機對照試驗；六是艾灸對不孕癥患者抑郁焦慮等情緒的改善情況值得加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