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業結構與中小企業融資約束

梁立俊，劉晶晶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金融學院，廣東 廣州 51140）

引言

我國已經告別了經濟高速增長的時代，開始邁上高質量發展之路。2020年新冠疫情使我國經濟受到影響，GDP增速首次降至2.2。新冠疫情為經濟發展帶來諸多不穩定因素，而保持中小企業經濟韌性、就業韌性，對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擴大內需、助推國內國際雙循環、促進實體經濟發展至關重要。

中小企業由于規模小、資本實力薄弱等先天問題，內部融資能力較差，而銀行業金融機構發展至今，資金充足、渠道正規、分支機構眾多，中小企業更容易也更愿意從銀行獲取資金，故而中小企業融資更依賴銀行業金融機構提供的資金。另一方面，中小企業數量眾多，發展潛力巨大，也吸引著眾多銀行業金融機構為其發放貸款，從而獲得豐厚盈利。可以說，銀行業金融機構與中小企業的合作是雙向選擇的必然結果。新冠疫情影響下，中小企業的恢復和發展需要銀行提供的融資，銀行的穩健發展也離不開中小企業。

一、我國銀行業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現狀

（一）銀行業競爭性水平不斷提升

在我國，銀行業金融機構早已成為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主導力量。隨著金融體制改革的深化，我國銀行業機構種類和數量的不斷增加，中小銀行不斷發展，銀行業競爭水平不斷提升。研究近十年主要商業銀行的分支機構數量情況可發現，大型商業銀行雖一直居于主導地位，但其分支機構數量占比逐漸下降，農村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占比逐漸上升。總的來看，我國銀行業金融機構占比最高的前四類商業銀行自2010—2015年占比變化相對較大，自2015年后至2020年占比變化則趨于平穩（圖1）。

（二）中小企業融資難題依然存在

貸款可得性的提升并沒有讓中小企業脫離融資難且貴的困境，每年政府為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題出臺的各項文件也從反面證實了這一問題。由于信息不對稱等原因，中小企業始終無法擺脫信貸配給困境，其資金供給長期不足，為此，政府多年來大力引導銀行業金融機構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針對銀行業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大型商業銀行在達到“兩增”要求的基礎上，還要滿足上半年同比增速不低于30%的明確要求。由此可見，在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問題上，政府更依賴大型商業銀行。

分析中小企業經濟運行狀況，中小企業發展指數可供參考。2011年3季度中小企業發展指數首次跌至景氣臨界值100以下，且至今仍處于100以下，2014—2019年間較平穩發展，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中小企業再次陷入經營發展困境。在新冠疫情得到控制、宏觀政策大力扶助下中小企業發展指數又逐漸回歸（圖2）。

圖2 2010—2021年中小企業發展指數趨勢圖

（三）農村商業銀行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現狀

我國以間接融資為主，銀行業金融機構是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的主力軍，其中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這四類銀行又占據融資支持的主力。根據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官網公布數據，2015年銀行業金融機構為中小企業總融資額達23.5萬億，其中四類商業銀行為中小企業提供的貸款分別為6萬億、3.8萬億、3.7萬億、3.92萬億，占中小企業總融資額的74%。據最新數據顯示，2021年，銀行業金融機構為普惠型小微企業提供19.07萬億元貸款，其中四類商業銀行為中小企業提供的貸款分別為6.55萬億、3.37萬億、2.67萬億、6.05萬億，占銀行業金融機構總融資額的97.7%。

農村商業銀行自2015年第四季度起，開始趕超股份制商業銀行，成為繼大型商業銀行之后的中小企業信貸第二大供給體（圖3），且根據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每年公布的數據顯示，農村商業銀行也在不斷擴大其對中小企業的融資量，不僅擴大了與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額的差距，穩穩保持其第二大供給體的地位，更與大型商業銀行的差距逐漸減小，融資額逼近大型商業銀行。從2015年年底兩者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差額的2.06萬億，到2021年年底為普惠型小微企業提供融資額差額的0.5萬億元，縮小了75.7%（表1）。

表1 銀行業金融機構用于小微企業/普惠型小微企業的貸款情況表

圖3 四類銀行業金融機構中小企業信貸余額折線圖（單位：百億）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加入了對農村商業銀行的實證分析。多數文獻研究中小銀行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問題時，以中小銀行這個大類別納入實證分析，少有文獻對中小銀行再細化分析，更鮮有文獻將農村商業銀行單獨分析，考慮到農村商業銀行在現實中對支持中小企業融資起到的重要作用，本文將農村商業銀行納入實證分析。第二，政策意義。現實情況中，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對中小企業融資額位居第一和第二的位置且處于絕對領先的主導地位，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則位居第三和第四。而本文經過實證分析發現，大型和農村商業銀行對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作用小于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本文研究結果對于下一步政策導向，更加注重發揮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比較優勢等方面具有一定的政策指導意義。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一）銀行業競爭與中小企業融資約束

林毅夫和姜燁（2006）[1]指出，銀行業結構即不同規模銀行的分布，最常見的衡量指標是銀行集中度。本文所指的銀行業結構主要是分析銀行業的競爭程度，用銀行分支機構數據構造銀行業集中度指標，當集中度越高，銀行業結構越壟斷，集中度越低，銀行業競爭性水平越高。

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最優銀行業結構是什么？由此，眾多學者展開理論和實證研究。并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兩個假說：信息假說和市場力假說。且總體來說，市場力假說的支持者占多數（邊文龍等，2017）[2]。

1.信息假說。信息假說認為，激烈的銀行競爭增加了公司的財務約束，支持銀行壟斷有利于獲得融資。從理論和實證角度，信息假說也都有充分的研究。

從理論角度，Petersen and Rajan（1995）[3]在研究美國小企業數據時發現，在集中市場中獲得外部融資的年輕企業明顯多于競爭市場中的年輕企業。隨著信貸市場的集中，企業從金融機構借款的數量有增加的趨勢。Marquez（2002）[4]構造了一個銀行業競爭的簡單模型，模型主要結果表明，銀行之間的競爭加劇導致了一種低效——因為每個小銀行的市場信息比大銀行要少，所以它在篩選方面的效率就更低。

實證研究方面，Fungacova et al.（2017）[5]從貸款成本角度，利用2001—2011年20個歐洲國家企業數據，指出缺乏競爭會刺激銀行投資軟信息，相反，競爭加劇會提高信貸成本。Haas et al.（2020）[6]采訪了379位歐洲銀行的首席執行官，構建了一個新的競爭測度指標，并試圖用來解釋企業信貸約束的變化，結果發現激烈的競爭增加了地方信貸限制，這種限制對于小公司更加明顯，從而支持了信息假說。

國內支持信息假說的學者大部分從銀企關系角度出發，張曉玫和潘玲（2013）[7]研究發現銀行競爭水平與銀企關系之間呈倒U型關系，當銀行業競爭性水平不斷提升到一定水平后，銀企關系逐漸開始下降。張曉玫和潘玲（2013）[7]和Chang et al.（2014）[8]都給出了競爭性水平的提高會破壞關系型貸款的結論。從實證角度驗證了信息假說。

2.市場力假說。與信息假說結論相反，市場力假說認為市場支配力降低了準入，當市場力增加時，會使得借貸利率水平上升，不利于企業融資，認為最優的銀行業結構是競爭性的。

從理論角度，Guzman（2000）[9]比較了壟斷和競爭兩種銀行結構下不同的信貸配給，發現壟斷銀行造成了低下的效率，更有可能導致信貸配給。Boot and Thakor（2000）[10]開發了一個銀行模型，研究關系貸款與銀行競爭之間的關系，發現隨著銀行間競爭的加劇，可以提供更多的關系貸款。

實證方面，學者們通常從信貸可得性和信貸成本兩個角度分析論證，從信貸可得性角度，Zhang et al.（2019）[11]使用中國2000—2015年200個城市2141家上市公司數據，使用投資現金流理論構造融資約束指標，發現銀行間競爭加劇降低了上市公司的融資約束。從信貸成本角度，Lian（2017）[12]利用美國企業數據，以貸款息差和貸款契約強度衡量企業貸款成本，實證分析了銀行競爭與貸款成本的負相關關系，支持了市場力假說。

國內文獻研究結果以支持市場力假說為主，唐清泉和巫岑（2015）[13]指出，中小銀行機構不斷壯大，我國銀行業集中度不斷下降，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融資能力有了明顯的提升。邊文龍等（2017）[2]利用我國90個縣的銀行業金融機構調查數據，探討市場競爭程度對中小企業貸款的影響時，發現市場競爭程度的提高有助于促進金融機構發放中小企業貸款，支持市場力假說。

綜合上述，本文第一個假說：

假說1：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最優的銀行業結構是競爭性的。

（二）不同類型的銀行業金融機構的作用大小不同

那么不同類型的銀行對于緩解中小企業融資時的作用會不會也有不同呢？Chong et al.（2013）[14]使用中國中小企業調查問卷數據實證檢驗了在緩解中小融資約束中，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不同作用，結果發現股份制的促進作用要高于城市商業銀行。劉暢等（2017）[15]通過實證研究發現，不同類型的銀行貸款每增加1元，對中小企業的貸款增加量是不同的，其中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和農村金融機構對中小企業的貸款增加量要高于大型商業銀行。Zhang et al.（2019）[11]將國有大型銀行作為大銀行，以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作為中小銀行，結果發現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作用高于大型商業銀行。

鄭駿川和趙娜（2019）[16]指出，大型商業銀行的管理者由政府委派官員擔任，銀行的管理能力相對較弱，由此導致大型商業銀行在管理和創新上存在較大差距。

相對于全國性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農村商業銀行改革起步最晚，公司治理水平相對落后,雖然農村商業銀行機構數量眾多，但由于其內部治理結構不成熟、風險防控能力較弱等問題也嚴重阻礙了農村商業銀行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作用。

據此提出本文第二個假說：

假說2：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中，大型、股份制、城市和農村商業銀行四類銀行具有不同作用，且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作用高于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

（三）文獻評述

市場力假說和信息假說，兩種相反的理論長期存在，關于銀行業結構與中小企業融資的關系，前人大多基于信息假說和市場力假說來探討，目前學者們的研究結果以支持市場力假說為主。但由于研究角度的差異，信息假說也已經被眾多學者證實。故兩種截然相悖的結論很可能是長期存在的。

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中，不同類型的銀行作用不同，有學者分析了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的異質性作用，得到了相同的結論：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作用大于大型商業銀行，但針對農村商業銀行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研究較少。

三、數據說明與模型

中國微觀經濟數據系統中的工業企業數據統計自1998年起，目前最新企業數據至2015年。由于我國中小銀行多元化發展及中小銀行數量在2010年后大幅增加，又因2010年數據大量缺失，故本文把研究期限設定在2011—2015這5年。銀行分支機構數據來自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官網。經濟增長的數據，城市GDP增長率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官網。

本文在研究時，對原始數據進行了如下處理：剔除了主要變量缺失值（資產、固定資產、負債、開業時間、城市為空），剔除了資產、負債、固定資產為負的數據，為了聚焦中小企業融資問題，根據國家統計局2011年印發的《統計上大中小微型企業劃分辦法》，僅僅篩選保留了營業收入在40000萬及以下的樣本數據，為剔除異常值，本文對數據按照5%標準對企業數據進行了截尾處理，最終保留非平衡面板樣本共包含688026個觀測值。

（一）變量選取與說明

1.被解釋變量。本文分析了目前學者針對融資約束指標的實際使用的代理變量情況，發現一般有以下三個類別：一是在企業的財務指標基礎上建立相關指數來分析，如：KZ指數；使用企業年齡和規模計算的SA指數；使用動態結構方法的WW指數。二是直接使用已有財務指標替代，如投資現金流敏感度指標、銀行借款比率、利息支出占比。三是根據對企業調查問卷結果設計定性和定量類指標。

由于KZ指數、WW指數等指標數據只有上市公司數據，而我國融資問題非上市企業更加突出，研究非上市的中小企業的融資約束情況更具有代表意義，且由于SA指數可根據企業自身年齡和企業資產計算而來，一方面更易獲取和計算，另一方面也使得研究范圍更廣，故本文選取SA指數。

2.解釋變量。本文根據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官網公布的每家銀行在不同城市的分支機構數量，計算出2011—2015年各城市的銀行分支機構數量，并根據各城市銀行的分支機構數據構造赫芬達爾指數HHI和CR5衡量銀行業競爭水平。

進一步地，根據不同類型的銀行進行細化：分別計算出13家股份制商業銀行、135家城市商業銀行、1566家農村商業銀行的分支機構數量，并據此計算不同類型銀行的市場份額指標。

赫芬達爾指數和前五大銀行的集中度指數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branchk,c,t表示第t年不同類型銀行機構k在不同城市c的分支機構數量，kc表示城市c內所有銀行類型的數量。n取值從1到5，CR5表示前五大銀行的分支機構數量與所在城市所有銀行的分支機構數量總和的占比。赫芬達爾指數和前五大

銀行的集中度指數的值越小說明競爭度越高。

表2 變量描述表

表3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市場份額指標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大型商業銀行市場份額

股份制商業銀行市場份額

城市商業銀行市場份額

農村商業銀行市場份額

其中：s,j,m,r分別表示大型、股份制、城市和農村商業銀行，sc，jc，mc，rc分別表示對應的銀行類型在相應城市的分支機構數量。

3.控制變量。參考Chong（2013）[14]、蔡競和董艷（2016）[17]、張璇等（2019）[18]等文獻中的控制變量，本文控制了企業資產、企業年齡、固定資產占比、資產負債率等企業層面數據和城市GDP增速等城市層面因素，并使用多維固定效應模型，同時控制城市、省份、年份、個體和行業固定效應，論文使用穩健標準誤。

（二）模型設定

本文借鑒張璇等（2019）[18]模型的構造、張杰等（2017）[19]固定效應的控制、Chong（2013）[14]交叉項的設計，構造出模型（7）和（8）。模型（7）中，下標i、t、j、p、c分別表示企業、年份、行業、省份和城市，FCi,t表示企業i在第t年的融資約束，用SA指數作為代理變量。HHIc,t表示企業所在城市c在第t年的銀行業集中度，集中度與競爭度變化方向相反，當集中度越高時，競爭度水平越低；當集中度越低時，競爭水平越高。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包括企業年齡、企業資產、固定資產占比、資產負債率、城市GDP增速。

為了分析不同類型的銀行在銀行業競爭對企業融資的差異性影響，在模型（7）的基礎上加入銀行業集中度與不同類型銀行的市場份額的交互項，構造模型（8）。

本文計算得出的HHI指數和各類商業銀行的市場份額指標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均與權威學者做出的結果近似。表中企業數據截尾5%后仍有74條企業數據中固定資產值大于資產值，導致PPE值大于1，此錯誤結果為數據庫數據問題，由于本文實證研究共包含688026個觀測值，74條錯誤值不影響最終實證結果。

四、實證結果

（一）基準回歸結果

1.銀行業競爭對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影響機制。表4中，第1～4列是對假說1的驗證，其中第1、2列以HHI指數為解釋變量，第3、4列以CR5為解釋變量。回歸結果中HHI指數和CR5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銀行市場越集中，融資約束越大。即銀行市場越競爭，中小企業融資約束就越低，從而驗證了市場力假說的有效性，也驗證了假說1：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中，最優的銀行業結構是競爭性的。

表4 銀行業競爭對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基準回歸結果

控制變量的結果也基本符合現實情況，size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隨著中小企業資產的不斷提高，融資約束越低。因為規模越大的企業具有相對較低的風險，此時更容易獲得銀行貸款提供的資金。lev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負債水平越低，融資約束越小，銀行在給企業借貸行為時會考慮企業的信貸情況，資產負債率高的企業越難得到銀行的貸款，融資約束也越大。

2.四類商業銀行的不同作用大小。表4中，第5～6列是對假說2的驗證，為了分析不同類銀行的不同作用，本文引入不同類型中小銀行的市場份額與集中度的交叉項，同時通過對比交叉系數的正負性和大小情況，可以發現不同銀行的作用大小是不同的。在不同類型的銀行市場份額的交叉項系數中，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顯著為正，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系數顯著為負，說明隨著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市場份額的提高，主效應的正向作用越大，即競爭業競爭的積極作用越大。而隨著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的市場份額的提高，主效應的負向作用越大，即銀行業競爭的積極作用逐漸減弱。系數的大小方面：股份制商業銀行最大，城市商業銀行次之，農村商業銀行再次之，大型商業銀行最低。由此驗證了假說2：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作用大于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

第5列控制了企業、年份和城市效應，第6列在此基礎上又同時控制了行業和省份效應，為了更好地對比系數間差異，均對數據進行了中心化處理。

（二）穩健性檢驗

本文通過增加控制變量（增加不同控股類型虛擬變量），進一步驗證結論的可靠性，結果見表5。其中第1和第2列是對假說1的驗證，第3列是對假說2的驗證。所有穩健性檢驗的回歸結果都與前文一致。

表5 銀行業競爭對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穩健性檢驗和異質性檢驗結果

（三）異質性檢驗

1.考慮企業年齡的異質性。加入企業年齡的交叉項分析其異質性，由表5第4列結果可知，集中度指數HHI指數與企業年齡的交叉項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相比年長的企業，年輕的企業更受益于銀行業競爭性水平的提升。因為年輕企業更依賴銀行的借貸融資，而隨著企業不斷發展，融資能力也會不斷提升，從而對銀行借貸的需求相對降低。從另一個角度也支持了生命周期理論：企業進入成熟期后，會降低對間接金融的需求，轉向股權融資。

2.考慮經濟發展地區異質性。本文根據胡煥庸線設置相應的虛擬變量，位于胡煥庸線西北的城市取值0，位于東南的城市取值1，構造集中度指數和胡煥庸線虛擬變量的交叉項，由表5第5列結果可知，交叉項系數為正，主回歸系數為負數，表明經濟發達地區的發展有利于削弱銀行市場集中緩解融資約束的負向影響。

（四）內生性檢驗

本文使用兩種方法構造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第一，本文參考蔡競和董艷（2016）[17]工具變量設置方式，結果見表6中第1～2列。第二，本文也使用銀行集中度指標滯后一期的作為工具變量，結果見表6中第3～4列。回歸結果與前文一致，驗證了結論。

表6 銀行業競爭對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內生性檢驗結果

綜上，本文進行了穩健性檢驗、異質性檢驗和內生性檢驗，結論均與基準一致或支持基準結論。

五、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具體來說，本文討論了兩個問題：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中，最優的銀行業結構是競爭的還是壟斷的？不同銀行的不同作用大小到底如何？主要結論有如下兩點：

1.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中，最優的銀行業結構是競爭性的，支持市場力假說的正確性。本文構造多維固定效應模型，發現隨著銀行業結構競爭程度的不斷提升，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狀況得以緩解。

2.進一步分析四大類商業銀行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的不同作用，發現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作用要大于大型和農村商業銀行。本文引入四類銀行的市場份額貢獻率分析其帶來的調節效應，發現隨著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的發展，競爭性銀行業結構對緩解融資約束的積極作用更加突出。而農村商業銀行和大型商業銀行的發展，弱化了該作用。

通過理論和實證研究發現，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并不是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的最優供給者。農村商業銀行對中小企業的高融資貸款量，與其帶來的作用大小是不匹配的。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對于中小企業融資更具有比較優勢。

（二）政策建議

陳興（2019）[20]在研究大型商業銀行支持中小企業融資問題中發現，交通銀行為響應國家政策，已在微利甚至虧本的情況下盡最大努力支持小微企業融資。這說明此政策導向下帶來的無疑是低效，是不利于銀行自身發展的行為。

依據前文理論分析可知，2015年至今，一方面我國銀行業沒有結構性變化，競爭性水平趨于平穩提升，各類商業分支機構占比情況也處于平穩狀態。另一方面，我國中小企業發展情況趨于平穩，沒有發生重大變化。因此2011—2015年的實證研究結論對當下依舊具有政策適用性。根據前文實證研究結論，本文具體政策建議如下。

1.繼續提升銀行業競爭水平。在強化金融監管防范金融風險的同時，放寬銀行業金融機構準入門檻，放松機構設立限制，不斷增加銀行業金融機構數量，提升銀行業競爭水平，增加金融信貸供給，優化銀行業結構，更好的支持中小企業融資，從而進一步緩解融資約束。

2.強化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比較優勢。對于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具有比較優勢的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應制定相應政策引導兩者發揮更大、更關鍵的作用。一方面，加大政策傾斜力度，支持引導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在放貸過程中加大對中小企業的支持力度，發揮比較優勢。另一方面，對于商業銀行總貸款與對中小企業貸款額的占比，股份制和城市商業銀行的比例分布呈現高度分散的狀況，城市商業銀行中高的機構占比超過90%，低的機構甚至不足10%；股份制商業銀行中占比高的機構超過30%，低的機構甚至不到10%。未來要制定針對性強化政策，主要針對為中小企業提供融資量一直處于低位的機構，引導其提升對中小企業貸款余額占比。同時，要鼓勵股份制商業銀行和城市商業銀行加大信貸技術創新力度、優化企業治理水平，一方面不斷提升其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的效率，另一方面也為其他機構提供借鑒，不斷提升我國銀行業在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作用的整體水平。

3.深化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改革。近年來我國銀行業競爭水平不斷提升，但目前我國銀行業結構仍以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為主，兩者分支機構總量占我國銀行業機構總數量比重一直在56%以上，甚至在部分城市長期居于壟斷地位，而我國的歷史和現實狀況也決定了未來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將繼續在我國占據主導地位。因此需要推動大型商業銀行和農村商業銀行改革，提升其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