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閬中了

● 步驚云

發源于秦嶺的嘉陵江，自北向南一路流經陜西、甘肅、四川等地，在重慶的朝天門匯入長江。在長江的若干支流中，嘉陵江流域面積最大，滋潤良田沃土，日夜奔流不息。可在閬中，它放慢了腳步，低回婉轉不肯去。

閬中古城四面有山，三面環水，這里的“水”是指嘉陵江。閬中是嘉陵江的寶貝，獨享了全部的眷戀。嘉陵江溫柔地把這個小城擁進懷里，江水日夜不歇撫摸著它，造就四季如一的小城安詳。這份情誼亦被認可，在古時，嘉陵江就被稱為閬水。

錦屏山與閬中古城隔江相望，唐代畫圣吳道子的《嘉陵江三百里風光圖》便是以錦屏山為軸心展開的。在盛夏的夜晚，山與水的旖旎幾乎全倒進了江邊大排檔的啤酒中，酒水在杯中蕩漾，合著江水流淌的節拍，熨帖又安逸。

沿江流動的還有閬中人。晚飯后，閬中人幾乎傾城而出，圍在江邊納涼。他們有的沿江散步，有的在稍微寬點的地方跳交誼舞，夜風吹送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大眾情歌，粗放不粗魯，格外親切。

我們在閬中待了三天兩晚，每晚都不約而同選擇去江邊吃飯。這里家家飯店都好，價格十分親民。在夜晚勾勒的山水城廓中，我們嚼著美食，喝著美酒，聽著夜曲，吹著江風，抬頭見星月，天上人間，分不清彼此。

建在古城縱橫兩個中軸線上的中天樓乃古城中心，它也因此得名。從中天樓出發，朝著四個方向（武廟街、西街、北街、雙柵子街）開始閑逛，結果發現無論朝哪個方向走，都很難看出區別，沿街均是木制的房子。這里許多民宿，是昔日著名的明清大院。我在城里閑逛的時候，走進其中一家民宿，發現里面花草、魚缸、馬燈、石桌皆有，頗具風情。

昔日圣賢名流們的痕跡掩藏于市井之間。我在指示路牌里看到了貢院、城隍廟、華光樓、李家大院等，這些名字在旅游指南里出現過。這里的貢院屬于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據說是國內保護得最好、規模最大的貢院之一。小小的閬中也是四川著名的狀元之鄉，曾出過4個狀元，所以有狀元坊、狀元街。再走幾步，我們便到了著名的張飛廟，官方名稱叫桓侯祠。張飛的墓地有20多米長，墳頭古樹參天。

街上才是真實的當下生活。上百年的黃桷樹下，有茶攤，有蒲扇，有喝茶聊天的人。

這里家家戶戶賣牛肉，賣醋的更多，有三千年釀醋歷史的閬中古城是地地道道的醋城。閬中古稱保寧，這里出產的醋即取名保寧醋；散裝，罐裝，瓶裝，缸裝，只要是器皿，都可以裝醋。店里擰開水龍頭，流出的，也是醋。這里有醋吧，用醋配制出的飲料，入口略酸，回味有甘。閬中人不僅食醋，還用醋泡腳，10元一次，沒有酸味，和熱水泡腳無異。

閬中古城有多種宗教文化，互不沖突，和諧共存。古城里有清真寺，有天主教堂，有基督教的福音堂（西南三省目前規模最大、歷史最長，保存完好的老教堂），也有觀音寺，有凈圣庵。

城外有大佛寺。從城里出發，穿過嘉陵江大橋，上大像山，大佛寺就在山上。寺內靠山有一尊釋迦牟尼石坐像，坐像是唐代作品，距今1100多年。沿著摩崖石刻往上，攀爬完數百級天梯，可見平靜如洗的小湖，落葉鋪滿水面，兩朵粉白色小睡蓮在一角自開自落，寂寞，也皎皎喜人。

離開前，意猶未盡。遇見心儀的地方，總安慰自己說下次還來，畢竟銀杏樹下的大佛寺到了秋天才是最美的模樣。但……至少這兩年，不會來此地了。

再見，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