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慶林,李 婷
(廣東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廣東 廣州,510520)
后脫貧時代貧困問題仍然存在。2020年我國如期完成全面小康社會脫貧攻堅的底線任務,現行標準下貧困人口全部脫貧,所有貧困縣全部摘帽,消除了絕對貧困。然而,全部脫貧并不等于沒有貧困,相對貧困將伴隨著經濟發展而長期存在。[1]疾病是貧困的重要致因。不論城鎮或農村,因遭受疾病、巨額醫療費用而陷入貧困的家庭比例總體較高。根據國務院扶貧辦建檔立卡統計,因病致貧返貧的貧困戶占全部建檔立卡貧困戶比例高達42%。①在相對貧困治理過程中,防范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壓力依然巨大。截至2019年末,我國65歲以上老年人有17 603萬人,占總人口的12.6%,②中國已經進入中度甚至重度老齡化社會。由于身體機能全面下降,老年人群的重病、慢病發病率普遍要比其他年齡段人群高,面臨著更高的因病陷貧、返貧風險。
世界各國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醫療保險在分散疾病風險、緩解醫療負擔的重要作用。為進一步解決城鄉居民因病致貧、因病返貧難題,國務院于2016年將新型農村合作醫療保險(簡稱:新農合)和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簡稱:城鎮居民醫保)兩項制度整合,建立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簡稱:城鄉居民醫保)。截至2019年底全國參加城鄉居民醫保135 436萬人,覆蓋率超過90%。城鄉居民醫保的推進和優化,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醫療費用支出、提升居民健康,具有減少貧困的效應。[2-3]但也有研究持有不同觀點,詹宇航、丁少群認為該制度的老年居民減貧效應不明顯。[4]那么,城鄉居民醫保制度的減貧效應究竟如何?其對老年人口這一特殊群體是否具有顯著的減貧效應?本文將基于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雙重視角對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老年貧困緩解效應展開研究,以期為相對貧困治理工作提供經驗借鑒。
貧困是古今中外治國理政的歷史性難題。貧困分為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5],二者具有本質的不同。絕對貧困指個人和家庭無以維持最低生活需求,難以生存[6];相對貧困是個人或家庭處于社會平均生活水平較低位置的生活狀態[7],即個人、群體缺乏獲得他們所屬層次的平均生活條件或便利的機會,故而其所獲資源遠遠低于該層次平均所支配的資源。朱雅馨等認為相對貧困實質上是一種生活模式上被排斥、被剝奪的生活狀態。[8-9]汪三貴和孫俊娜認為相對貧困多發生于女性、老人和健康狀況低下或缺乏勞動能力的群體。[10]楊春光認為由于相對貧困具有動態性、相對性,隨著所選定參照標準不同,其陷入相對貧困的概率不同。[11]關于相對貧困線的設定,有學者認為應該對接國際標準采用全國一條線,即城鄉統一的相對貧困線。有學者則認為中國城鄉二元結構長期存在、城鄉差距較大[12],不需也不能對標國外[13],而應采用城鎮和農村兩條相對貧困線。李實等人提出相對貧困線的設置仍需考慮全國收入水平,因而提出農村相對貧困線應分為上下兩條線,上線依據全國個人收入中位數生成,而下線依據農村個人收入中位數生成。他們還提出相對貧困線的調整方案,即依據個人收入中位數的40%、50%、60% 對應生成相對貧困標準,隨著收入水平的提高,對應比例將提高。[14]
社會保障具有收入再分配作用,其中醫療保險具有顯著的減貧效果,學界在此方面進行了頗多研究。第一,從是否參加醫療保險來看,謝遠濤與楊娟認為相比于未參保人群,參加醫療保險能夠有效地解決“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問題。[15]國外學者的部分研究同樣為醫療保險具有減少貧困的效果提供了證據。[16-20]第二,從保障水平來看,鮑震宇與趙元鳳認為住院費用報銷率每提高5%,可使農民貧困發生率降低7.7%。[21]王泓懿通過2014年和2016年的CFPS數據得出,隨著新農合補償比例增加,有效降低得病貧困發生率,減貧效愈加明顯。[22]第三,在醫療保險、大病保險、醫療救助推進下,三重醫療保障反貧困效應顯著。仇雨臨、張忠朝認為減貧效應最大是新農合,大病保險次之,效應最小是醫療補助。[23]第四,農村醫療保障減貧效應顯著。于大川等認為,農村醫療保險制度的實施,具有增加農民收入、改善農民因病致貧的現象。[24]鄢洪濤和楊仕鵬研究發現,農村醫療保險制度具有顯著穩健的減貧效應,但以年齡異質性分析后發現農村醫療保險在傾向性保障時存在貧困識別不精準的問題,甚至出現低收入農村居民“分配偏見困境”。[25]
自2016年城鎮居民醫保與新農合整合成城鄉居民醫保以來,有關城鄉居民醫保的減貧效果研究一直是學術界關注的焦點。一種觀點認為,城鄉居民醫保具有反貧效果。通過采用不同的測度方法和數據庫,無論是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DID模型,還是多維貧困測度的實證結果均證實城鄉居民醫保能夠降低貧困發生率[2,26]、減輕醫療費用[27-28]。黃薇認為城鎮居民醫保能夠有效緩解低保城鎮家庭因病致貧返貧的發生。[29]另一種觀點則不同,王晶和簡安琪通過城鄉對比認為,社會保障不僅沒有起到收入再分配的作用,還加劇了城鄉差距[30],加深了相對貧困。丁少群、蘇瑞珍、解堊等認為醫療保險不但沒有減少貧困,反而加劇了收益群體間差距[31-32];并且增加了高風險和災難性支出,進而增加了貧困發生率和加重了貧困程度。[33]詹宇航等還認為,城鄉居民醫保的反貧效果有限,尤其是對老年群體。[4]周云波和黃云認為基本醫療保險減貧效果不一致,城居改善農民工相對不平等,而新農合加劇農民工的相對不平等。[34]
通過梳理文獻可知,國內外學者對醫療保險減貧作用并未達成一致,仍存在爭議,需要進一步驗證。此外,現有文獻還存在以下不足。第一,既有研究大多是基于多維貧困視角下分析醫療保險對絕對貧困的影響,而對醫療保險能否緩解相對貧困的研究相對欠缺。第二,既有研究多集中于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減貧效應,缺乏城鄉居民醫療保險緩解相對貧困的研究。第三,既有研究大多以全體社會成員為研究對象,鮮有關注老年人口這一特殊群體的貧困問題。第四,既有成果主要局限于參加醫療保險或醫療保險保障水平對于貧困的影響,較少同時考察是否參保及保障水平對于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影響。
本文利用CLHLS2018最新數據,建立Logistic模型,從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雙重視角,檢驗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參與和保障水平對老年貧困的影響,以期為減少相對貧困的改革提供理論依據。
本文使用的是2018年“中國老年健康長壽影響因素跟蹤調查”(CLHLS)最新數據,③并按照以下標準篩選樣本:第一,剔除65歲以下的樣本,研究樣本為65歲以上的老年居民;第二,由于2018年CLHLS調查問卷中未專門設立城鄉居民醫保的選項,考慮實際城鄉居民醫保是由城鎮居民醫保和新農合整合而來,故只保留參加城鎮居民醫?;蛐罗r合和無參加任何城鄉居民醫保的樣本;第三,刪除關鍵變量數據缺失的樣本。最終獲得研究樣本9 103個,參保樣本7 775個,未參保樣本1 328個。
1. 因變量:老年貧困
本文分別從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角度,總共設計三條貧困線來衡量老年貧困。其中絕對貧困線依據國家所設置的年均2 300元農村貧困標準線(2010年不變價),根據2018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農村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折算,2018年不變價為2 786.7元/年。相對貧困實質上反映的是居民之間的收入差距,其衡量標準與樣本選取有關,當樣本變化時,相對貧困標準會發生變化。在相對貧困的角度上設計兩條貧困線,分別是樣本相對貧困線和總體相對貧困線。[35]基于湯森的相對貧困理論并結合Maria等和陳宗勝等的研究方法,將調查樣本中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均值的50%作為樣本相對貧困線;[36-37]總體貧困依據國家統計局2018年度統計公報中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50%作為總體相對貧困線。具體見表1。

表1 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貧困標準 (元)
2. 自變量:城鄉居民醫保
本文同時選取參加城鄉居民醫保和城鄉居民醫保保障水平兩個指標予以測量。由于CLHLS2018并未專門設置城鄉居民醫保的選項,因此結合實際調查情況,在現有城鎮居民醫保、新農合這兩個選項中,凡參加城鎮居民醫保、新農合中任何一種,我們均認為其參加城鄉居民醫保,賦值1,否則賦值0。保障水平,報銷比作為指標衡量,用1- (醫療自付費用/醫療費用)計算得出。
3. 控制變量
除了是否參加城鄉居民醫保和報銷比外,其他因素如性別、年齡、城鄉分類、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等也潛在影響城鄉老年居民的貧困狀況,故將其納入模型加以控制。
本文探討核心是參加城鄉居民醫保是否能夠緩解老年居民貧困;并評估在參保情況下,城鄉居民醫保制度的減貧效應,其中因變量是貧困狀況,為二值分類變量,故采取二元Logistic模型回歸分析,構建回歸模型:

公式(1)中P代表陷入貧困的概率,X1是自變量,表示是否參加城鄉居民醫保;X2為控制變量,代表年齡、性別、城鄉分類、受教育程度、健康程度等控制變量;β為對應的估計系數;ε為隨機誤差項。
1. 基本描述
由表2可知,樣本平均年齡為84歲;男性占比46.7%;城市樣本為28%;85.4%的樣本參加城鄉居民醫保;樣本在絕對貧困衡量標準下,貧困樣本比例為20.2%;在樣本相對貧困衡量標準下,貧困樣本比例為37.7%;在總體相對貧困衡量標準下,貧困樣本比例為46.6%;受教育度均值1.872,小學及以下和初中的學歷居多;在婚樣本顯示為51.7%;健康程度均值為2.564,樣本健康狀況為好居多;在參加城鄉居民醫保的樣本中,報銷比均值為0.282。

表2 變量定義及描述性統計結果
1. 參加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老年減貧效應
(1) 總體樣本回歸分析?;诳傮w樣本,從整體上分析城鄉居民醫保對城鄉老年居民的減貧效應。
由表3可知,在絕對貧困的指標下,參加城鄉居民醫保的老年居民相較于未參保的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的概率減少15.1%,且在1%置信水平上顯著。在相對貧困的兩個指標下,參保老年居民陷入相對貧困的概率分別降低4.9%和3.8%。該種影響作用并不顯著,原因可能在于農村老年居民在收入、城鄉居民醫保待遇等方面均落后于城市老年居民,所以忽視城鄉差異,僅采用總體老年樣本“一刀切”來研究城鄉居民醫保減貧效應,就會出現具有減貧效應不顯著的結果。

表3 參加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對老年貧困影響的回歸結果
控制變量婚姻狀況、年齡、受教育程度、城鄉分類對于是否參保老年居民的作用各不相同?;橐鰻顩r方面,處于在婚的參保老年居民均會增加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且在1%置信水平上顯著。在年齡和健康方面,隨著年齡增長或健康水平的下降,會出現更高貧困概率。這與汪三貴和孫俊娜提出的相對貧困多出現于高齡、健康狀況低下群體的結論相一致。受教育程度方面,截至大專之下,受教育程度的增加,能夠降低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但當學歷超過碩士及以上時,老年居民貧困的概率增加。城鄉分類方面,城鎮參保老年居民均能夠顯著降低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其原因可能是城鄉居民醫保城鄉醫療待遇水平不同所致,下文將進行進一步探索。
總而言之,基于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雙重標準,參加城鄉居民醫保的城鄉總體樣本,均具有降低老年居民貧困發生率的作用。
(2) 分樣本回歸。為進一步檢驗城鄉居民醫保的減貧效應在不同老年居民群體中的差異,本研究以城鄉分類為依據,將樣本分為城鎮老年居民樣本與農村老年居民樣本,分析城鄉居民醫保對不同老年居民群體貧困狀況的影響。變量選取繼承總體回歸模型做法,即貧困狀況為因變量,參保情況為自變量,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為控制變量;最終得到樣本9 103個,城鎮樣本2 638個,農村樣本6 465個。
由表4可知,在絕對貧困的衡量標準下,城鄉居民醫保對城鎮與農村老年居民絕對貧困狀況有負向影響,且城鄉居民醫保的經濟效益在城鎮老年居民中更突出。參保的城鎮與農村的老年居民降低絕對貧困概率分別為20.8%和13.9%。由此可見,城鄉居民醫保具有減少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的作用,但統計學上并不顯著,其原因可能在于農村醫療資源相對有限,使得同樣病情的城鎮老年居民受到的醫療待遇更好,進而城鎮老年居民獲得更強的“收益感”,更強的安全保障。

表4 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減貧影響的回歸結果
在相對貧困的兩個指標下,城鄉居民醫保對城鎮與農村老年居民相對貧困狀況影響不同。在樣本相對貧困線衡量標準下,參保農村老年居民陷入樣本相對貧困概率降低7%,但參保的城鎮老年居民陷入樣本相對貧困概率增加0.5%。為什么會出現降低農村參保老年居民樣本相對貧困率的同時,又提高了城鎮參保老年居民樣本的相對貧困率?一方面,城鎮老年居民雖然再就業渠道更多,但是多數從事低勞動技能、低收入水平的體力勞作,反而可能增加城鎮老年人的醫療消費支出,導致其陷入相對貧困。另一方面,在精準扶貧的背景下,政府注重提升農民老年居民的城鄉居民醫保報銷力度和財政補貼力度,更加有力降低農村老年居民的醫療負擔,能夠有效降低農村老年居民陷入相對貧困的概率,避免致貧或返貧現象發生。
在總體相對貧困線衡量標準下,參保城鎮老年居民陷入總體相對貧困概率降低6.8%,但參保的農村老年居民陷入總體相對貧困概率增加0.5%。導致該種結果的原因一方面是城鄉居民醫保制度待遇水平、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機會成本上存在差別,這種差別會通過醫療服務利用等中間要素體現老年貧困狀況。另一方面,不僅要考慮農村內部收入差距的影響,更需要考慮全國的城鄉收入差距。首先,全國范圍內農村總體相對貧困線遠高于樣本農村老年居民的實際收入,反映了在全國范圍,村與村之間存在明顯的收入差距。其次,城鄉發展不平衡成為最大的不平衡問題。我國長期輕鄉重城、以農哺工的傾斜性發展戰略,導致城鄉收入差距鴻溝不斷加深。因此出現參加城鄉居民醫保降低城鎮老年居民陷入相對貧困的概率,而增加農村老年居民陷入相對貧困的概率,雖然其增加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需要引起重視。
2. 提高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保障水平的老年減貧效應
為探究老年居民參加城鄉居民醫保所獲得的減貧效應,本文剔除未參加城鄉居民醫保和報銷比變量中的缺失值以及離群值的樣本,保留了已經參加城鄉居民醫保并且在報銷比具有實際數值意義的樣本。變量選取貧困狀況為因變量,報銷比為自變量,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為控制變量;最終得到有效樣本5 518個。
(1) 總體樣本回歸分析。基于總體樣本,從整體上分析城鄉居民醫保保障水平對城鄉老年居民減貧效應。
由表5可知,在參保的總體樣本下,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負向影響老年居民貧困狀況。在絕對貧困的指標下,隨著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的增加,降低老年居民貧困8.2%,但該作用統計學上不明顯。在相對貧困兩個指標下,隨著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的增加,分別降低老年居民貧困19.5%和29.6%,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

表5 報銷比與貧困狀況回歸模型
控制變量方面,城鄉分類、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健康狀況等顯著影響貧困狀況,但影響方向不一致。在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雙重衡量標準下,其一,婚姻狀況和健康狀況均正向顯著影響老年居民貧困狀況,老年居民健康狀況越差,越容易陷入貧困。相比于未婚老年居民,在婚老年居民更容易陷入貧困。其二,城鄉分類和受教育程度均負向顯著影響老年居民貧困狀況,相對于農村老年居民,城鎮老年居民陷入貧困的概率顯著降低。
總之,基于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雙重標準,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保障水平提升具有降低老年居民貧困發生率的作用。
(2) 分樣本回歸分析。為進一步檢驗報銷比在不同老年居民群體中的差異,本研究以城鄉戶籍為依據,將樣本分成城鎮老年居民樣本與農村老年居民樣本,分析報銷比對不同老年居民群體的貧困狀況的影響。變量選取繼承總體回歸模型做法,以貧困狀況為因變量,報銷比為自變量,性別、年齡、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健康狀況為控制變量;得到最終有效樣本5 518個,其中城鎮樣本1 488個,農村樣本4 030個。
由表6可知,城鄉分樣本下,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負向影響老年居民貧困狀況。隨著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的增加,城鎮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降低47.7%、41.6%和47.9%,農村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降低1.5%、8.5%和19.1%。隨著城鄉居民醫保報銷比的增加,城鎮老年居民陷入貧困的概率降低將近五成,而農村老年居民陷入貧困的概率僅降低兩成。原因主要在于城鄉發展不平衡、城鄉醫療資源的可及性和可得性以及農村老年居民收入能力和健康狀況與城鎮老年居民具有顯著差異,導致其增收效應和減貧效果在城鎮老年居民的作用更突出,以“?;尽薄俺青l一刀切”的城鄉居民醫保對于農村老年居民實際減貧效果十分有限。

表6 報銷比與貧困狀況回歸結果
在控制變量中,相比于未婚城鄉老年居民,在婚的老年居民更容易陷入相對貧困。其原因主要是實際生活中在婚的老年居民只有一方參加城鄉居民醫保,另一方未參保,僅依靠一方的城鄉居民醫保無以支撐,故使得在婚老年居民更易于陷入貧困,且該種情況多出現于農村老年居民群體中。
本文采用2018年CLHLS數據,運用Logistic二元回歸模型,從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雙重視角,對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老年減貧效應進行研究,結論有二。
首先,參與城鄉居民醫保具有緩解老年貧困效應。第一,在總體樣本下,相對于未參加城鄉居民醫保的老年居民,城鎮和農村老年居民參保均能降低絕對貧困發生率和相對貧困發生率。第二,在城鄉居民的分樣本下,在絕對貧困的衡量標準下,城鄉老年居民參保均可降低絕對貧困的發生率。在相對貧困兩種衡量指標下,城鄉老年居民參保與否對于相對貧困的影響作用不一致。在樣本相對貧困線下,農村老年居民參保能夠降低樣本相對貧困發生率,而城鎮老年居民參保則不僅不能降低樣本相對貧困發生率,而且還小幅度加深樣本相對貧困。在總體相對貧困線下,城鎮參保老年居民能夠降低總體相對貧困發生率,而農村參保老年居民不僅不能降低總體相對貧困發生率,還小幅度加深總體相對貧困。究其原因在于探究城鄉居民醫保對農村老年居民的相對貧困的減貧效應,不僅要考慮農村內部收入差距的影響,更需要考慮全國范圍的鄉村間內收入差距、城鄉收入差距與區域發展差距。
其次,提高城鄉居民醫保保障水平,具有老年減貧效應。在參保的總樣本與城鄉居民分樣本下,隨著報銷比的增加,城鄉老年居民陷入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的概率均降低,但城鄉居民醫保對城鎮老年居民和農村老年居民的減貧程度不同。究其根本在于城鄉醫療資源的可及性與可得性、農村老年居民收入渠道和健康狀況等存在顯著差距,而城鄉發展不平衡進一步擴大城鄉差距,使得農村老年居民減貧效應低于城鎮老年居民,從而削弱了城鄉居民醫保防貧的效果。
從實證結果可知,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在減少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方面具有重要作用。為鞏固脫貧攻堅成果,更有效地開展相對貧困治理,筆者認為應從四個方面介入。
第一,建立健全老年相對貧困的精準識別機制。首先,要科學制定相對貧困的標準并進行動態監控。由消除絕對貧困轉向緩解相對貧困,關鍵在于精準識別相對貧困的人群,而識別的基礎在于科學且合理設置相對貧困標準。因而,依據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的國情,設置城鄉兩條線,還要進一步考慮農村內部和鄉村間收入差距、全國城鄉收入差距,在城鎮與鄉村兩條線基礎上再設置上線和下線。隨著收入水平與物價水平等的提高,隨之動態調整相對貧困線。同時,建立健全城鄉貧困共治體系,實現城鄉社會治理一體化。[38]其次,健全城鄉老年居民相對貧困精準識別機制。依據相對貧困線,構建中國城鄉老年居民相對貧困測度指標,從收入、健康等多維度識別。尤其需要關注農村“生活經濟無來源、突患重病無錢醫、生活孤單無人陪”的“三無”老年居民的貧困情況與醫療服務需求,為其提供傾斜性醫療保障措施(如進一步提高報銷比例、降低起付線和提高封頂線),發揮更大的減貧效應[39],進一步切斷因病返貧的作用機理。
第二,合理提高保障水平,實現公共服務均等化。首先,進一步擴大城鄉居民醫保覆蓋率,消除城鄉在婚老年居民共用參保一方醫療保障的現象,擴大城鄉老年居民享用醫療服務和老年福利的幾率。同時推進城鄉居民醫保全國統籌,逐步提升城鄉居民醫保的整體保障水平。其次,研究表明城鄉居民醫保的保障水平在城鎮與農村減貧效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因而需要采取更有效措施破除城鄉醫療資源分配不公平問題。具體措施是,將更多醫療資源下沉至農村,提升縣鄉醫院的救治能力,盡快推進醫保全國統籌、統一結算等。再則,發揮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和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的協同效應,推動城鄉醫療保險一體化[40],實現資源共享互聯[41]。最后,加快完善農村基本醫療服務多元投入機制,積極引導社會資金運用到農村基礎醫療建設,形成以國家財政投入為主,社會籌資為輔的多元投入機制。
第三,創新梯度幫扶機制,實行差異化待遇。首先,促進低齡且健康的城鎮老年居民再學習、再就業,增強其抵御社會風險的能力。同時依托農村鄉村振興服務于農村老年相對貧困治理。其次,區別分析高齡、健康狀況低下的城鄉老年居民的醫療需求,制定差別化參保條件和待遇享受政策,構建梯度的幫扶機制。既要做到待遇差異化,又要防止“待遇懸崖”。
第四,強化醫療保障與社會救助的協同作用。首先,堅持發揮社會救助的兜底作用。社會救助體系動態監測農村脫貧人員和城鎮相對貧困的邊緣群體,識別貧困群體變化,及時干預和救助,杜絕返貧現象和降低相對貧困的脆弱性。其次,規范網絡慈善助力醫療救助形式,強化社會救助與醫療保障的協調作用。同時加強信息化建設,利用大數據、互聯網+等實現信息共享,動態化管理。最后,加快推進醫療保障的功能轉向。從保基本到保民生、促發展再到惠民生、促發展,切實解決城鄉老年居民的
注釋
①數據來自中新網,網址為:https://www.chinanews.com/gn/2016/06-21/7912090.shtml。
②數據來自中國統計年鑒—2020,網址為: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20/indexch.htm。
③ 資料來源于CLHLS官方網站:https://opendata.pku.edu.cn/dataset.xhtml?persistentId=doi:10.18170/DVN/WBO7LK。貧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