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左權民歌《楊柳青》的藝術特點與演唱處理

梁 凱

一、左權民歌概述

左權縣位于山西省晉中市的東南方向，地處在太行山中段和晉東南盆地中段之間，山路崎嶇，交通閉塞。正是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大大保留了左權民歌最原始的旋律線條。

左權民歌根植于山西人民群眾之中，來源于生活，又用于生活。其可分為三種形式，“大腔”“雜曲”和“小調”。

其中“大腔”是屬于民歌套曲，歌詞具有故事性和敘事性，結構嚴密，形式完整，可分為序曲、正曲、尾聲三個部分，代表作品如：《奇怪》等。“雜曲”又可稱為山歌，旋律自由，節奏歡快，創作于山間和田野的農作之中，適于即興演唱，代表作品如：《呆笨呆》等。“小調”在左權民歌中占據主體部分，以愛情題材為主，也是人們從事較為輕松的農作時，所哼唱的旋律。此小調的旋律悠揚，曲調短小，簡易上口，歌詞內容可根據哼唱者的心情，隨意改寫。左權民歌《楊柳青》就是典型的一首小調歌曲。

二、民歌《楊柳青》的藝術特點

（一）調式與調性

茫茫中華上下長河五千年，幅員遼闊，五十六個民族在這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野蠻生長，也孕育了以“宮、商、角、徵、羽”為主的民族調式。左權的民歌大多數以六聲調式和七聲調式為主，多會出現變宮，清角等偏音，而小調民歌則多以徵調式的形式出現。例如：民歌《櫻桃好吃樹難栽》是F變宮羽調式，而民歌《有了心思慢慢來》是G變宮徵調式等等。

左權民歌《楊柳青》的節奏為44拍，而44拍的強弱變化為：強、弱、次強、弱，此樂曲強弱變化明顯，給聽者婉轉悠長之感。在該樂曲中，最后結尾的主音落在“sol”上，所以該曲子是民族調式中的C徵調式。之后，樂曲中“do、re、mi、fa、sol、la、xi”七個音以不同形式出現，其中“xi”“mi”以偏音的形式出現，則代表該樂曲中增加了清角和變宮兩個偏音，因此《楊柳青》是C清樂徵調式。

（二）曲式與分析

樂曲《楊柳青》是單一部曲式（如上所示），由一個樂段A和引子部分組成。該曲共有二十二個小節，其中引子部分分為四個小節。從的第一小節到第四小節為引子部分，旋律線條起伏不大、柔和平緩，與第一條樂句旋律一致

樂段A作為該樂曲主體部分，其分為兩個樂句a、b。從第五小節開始，到第八小節結束是a樂句，此樂句共有四個小節，旋律以“do”為首音，落在主和弦T上；從第九小節起，到第十三小節截止，為b樂句。此樂句尾音“sol”并沒有落在主和弦T上，而是落在屬和弦D上。從和聲學的角度來說，旋律繼續延展，并未終止，也沒有得到解決，給聽者帶來一種未完待續之感。之后樂句a、b的旋律線條，再次出現，喚起聽者的藝術感知，加深對音樂旋律的記憶點，充分展現樂曲的表達魅力。

（三）歌詞與方言

左權民歌采用的是地地道道的山西方言，屬于北方方言，具有其獨特的發音方法以及聲調變化。例如：民歌《櫻桃好吃樹難栽》中有句歌詞“櫻桃好吃樹難栽”，其中“吃”字用方言講，念作“che”，而“栽”字用方言講，念作“ze”；“人里頭挑人就數你好”中“人”字不叫做“ren”，而是用方言稱作“reng”。

日常生活中人與人對話的日常，會出現很多虛詞和疊詞的使用，例如：“今天我吃的老多多啊！”其中“老多多”“啊”分別代表疊詞和虛詞，不僅是在日常的交談中會使用疊詞和虛詞，在歌詞中也會出現疊、虛詞的運用。例如：民歌《洗衣裳》中“小手手紅來小手手白，搓一搓衣裳把小辮甩呀；小親親來小愛愛，把你的好臉扭過來呀”，其中“小手手”“小親親”“小愛愛”都是疊詞的使用。

在左權民歌《楊柳青》的歌詞中“一鋪灘灘楊柳樹一片一片青”，其中“青”字并不是叫作“qing”，而是念作“qin”；歌詞中“一鋪灘灘”不僅使用了疊詞更加入了“兒”話音，唱做“灘兒”。以及在后面的歌詞中多次出現“啊呀呀呆”這樣的虛詞，使得左權民歌在演唱時更具有其地域特色，在哼唱時更有其韻味。

由于多數小調民歌都是由人們在農作時或日常生活中隨口哼唱所創作的，歌詞內容極具有鄉土氣息和生活氣息。虛詞的運用，使得民歌小調中更加貼近于生活，就如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納涼時與村民聊天，大大增強了歌曲的親近感；而疊詞的使用，在方言中并未有實際意義，而是多數作為語氣助詞，大多也運用于旋律或者樂句的最后一句，使其歌曲更樸實親切，貼近自然。

（四）旋律與伴奏

第1小節到第4小節是全曲的引子部分，其引子部分，以四分音符為主，整體旋律連貫平穩，仿佛展現了，三月時節，村頭的楊柳陸續長出嫩綠色枝芽的畫面。這部分的旋律伴奏織體，可以采用以琶音或者分解和弦的形式，例如：“do、mi、sold、do”等形式彈奏。鋼琴彈奏時，注意節奏要緩慢，從而引出后面的旋律。

第5小節到第8小節是全曲的第1個樂句，第1樂句與引子部分的旋律相同，與樂曲的開頭相呼應。鋼琴伴奏時，左手可以采用與引子部分相同的伴奏織體，右手彈奏旋律。彈奏的速度與引子部分一致，仿佛是在訴說，春暖花開時村頭的楊柳隨風舞動。

第9小節到第13小節是該樂曲的第2個樂句，旋律相比起第1個樂句出現了級進，使樂句聽起來更加飽滿。其中第9小節和第12小節的節奏型一致，都是一個四分音符，后接兩個八分音符。在這里歌曲的伴奏織體，可以發生一些變化，例如：“do、sol、do、mi”或者“do、sol、do、sol”等形式，仍是屬于分解和弦范疇。

第14小節到第17小節，與第一個樂句旋律走向，音調完全相同。但由于歌詞部分與第1個樂句不同，因此在旋律伴奏的織體上，可以做一些變化。歌詞中“一彎一彎清泉水”，鋼琴的伴奏織體中就要展現出“水”的流動性，織體中加入“爬音”的形式，去表現清泉水的清以及水由高向低的流動。例如：琶音“do、sol、do、mi、sol、do、mi、sol”。

第18小節到22小節，與第2個樂句的旋律相同。而從和聲學角度來看，與第2個樂句明顯不同的是，第2個樂句結尾13小節是以屬和弦D為主的半終止，引出后面的旋律發展；而22小節是以主和弦T為主的完全終止，樂曲完結。鋼琴的伴奏織體可以從分解和弦的形式轉變為柱式和弦的形式，保留其力度。樂曲逐漸終止，在旋律結尾處，伴奏可以采取漸弱的表現手法，將樂曲的旋律不斷淡化，直至終止。

三、民歌《楊柳青》的演唱處理

（一）吐字和技巧

在民歌演唱中最別具一格的便是方言咬字以及聲調的變化。山西方言就是左權民歌的靈魂，抓準了方言，才抓住了民歌的內核。左權民歌《楊柳青》中的歌詞“映出滿天星”，其中“映”字在普通話口語中，我們稱作“ying”四聲，而民歌演唱發“ying”一聲；歌詞“醉了咱的心”中“醉”字，普通話“zui”發四聲，民歌演唱中“zui”一聲。其中一個小節的歌詞反復出現“啊呀呀呆”，其中這句歌詞作為虛詞、口頭語出現并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歌唱“啊呀呀呆”時，就像和村里老人說話一樣，把語氣、語態放輕松。兩個“啊”聲調放平，“呆”字把字頭輕咬，不要咬重，才能更好地體現出山西民歌的特色。

演唱前保持口腔及喉嚨放松，保證聲帶閉合（所謂的聲帶閉合就是類似于發出氣泡音的感覺）。用鼻子吸氣，將氣吸入到小腹的位置，咬住字頭，并借助小腹與橫膈膜的對抗性，將聲音發出。在唱歌時，采用循環呼吸法保證氣息的流動，吸氣呼氣井然有序，就如平時說話一樣放松自如。如果將聲音比作一口鐘，小腹與橫膈膜的對抗性越強，則鐘聲就會更加渾厚，更加扎實；相反，小腹與橫膈膜的對抗性越弱，鐘聲則會越小，越不穩定。歌唱時喉頭也要放松，不要擠，更不提。否則會使聲音變得細長尖銳，破壞音樂的美感。演唱時，要根據歌詞的內容、歌詞的情感去調動起自己的情緒演唱

（二）情感與表達

“楊柳”一詞，最早出自《詩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兮，雨雪霏霏。”在古代的詩句中更是多次出現，例如“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等有關“柳”的詩句。“楊柳”中的“柳”字，通“留”，二字諧音。“楊柳”作為意象借物抒情，經常指的對故鄉、親人、愛人的思念留戀之情。

“一鋪灘灘楊柳樹一片一片青”歌詞的第一句就直入主題楊柳青，三月時節春暖花開，在楊柳樹的枝丫上冒出嫩綠色的枝芽，意象代表著春天來了。“一叢一叢山桃花啊呀呀呆好像胭脂云”，歌詞的第二句，用“桃花”“胭脂云”兩種意象，代表著春意盎然還未出嫁的女孩子，臉頰上泛著朵朵桃花，粉嫩嫩的像是涂了胭脂一般，年輕美麗。“一鋪灘灘楊柳樹正呀正年輕，一叢一叢山桃花正是好青春。”楊柳樹枝上長出嫩綠色的枝芽，象征著“年輕”；一朵朵山桃花盛開著，正如青春年少的女孩，那般絢麗多彩。“一步一步相思情穿過桃花云，一顆一顆女兒心啊呀呀呆融進楊柳青。”歌詞的最后一句，將歌曲的意境升華至情感，一步一步地相思情穿過女子的身體，直入心房。看著眼前家鄉一彎彎清泉水，一山山好風景，思念起遠方自己的心上人，娓娓表達出自己對心上人的愛戀，想見到心上人的迫切。

（三）作品對比

龔琳娜老師所演唱的山西民歌《楊柳青》，發于2008年1月1日的專輯，《中國民歌走西口》中。龔琳娜老師演唱時，所采用的音樂伴奏比較單一，整段旋律伴奏都是由古琴所演奏，沒有其他的樂器進行和聲上的編配。整首歌旋律起伏不大，在旋律的進行中，節奏和拍子并沒有明顯變化。龔老師所演唱的楊柳青，氣息充沛，咬字清晰，精致從容，掐準了旋律和情感的銜接方式，音節輕重，層次分明，讓歌曲的韻味和踩點得以彰顯。伴奏旋律簡單明了，使聽者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歌曲所表達的內容以及情感，龔琳娜老師所獨有的民族唱腔，使得這首歌曲更富有民族音樂的音律美。

曹燕珍老師所演唱的山西民歌《楊柳青》，發行于2002年1月1日的專輯，《人生第一次》中。在這個版本的《楊柳青》為44拍加86拍的混合拍子，編曲更加豐富用了，采用的樂器也多種多樣，使得音樂伴奏更加飽滿，更加充實。歌曲第一段旋律為44拍，緩慢抒情，描繪了一幅一彎彎清泉水，從遠處的山上流下，小溪的兩旁栽種著長滿新芽楊柳，流水經過小溪流向村莊的生機景象畫。第二段將拍子換成86拍，歌曲將重新以另一個風格演繹，少了第一段樂曲的樸素之感，多了歡快愉悅之情，使聽者忍不住跟著音樂一起舞動。曹老師的聲音具有穿透力，在歌曲的轉音和結尾處用了很多的歌唱技巧，細膩的演唱，讓人更加舒服。唱出的聲音使聽者久久不能平靜，把自己的情感融入到歌曲之中時，給聽者描繪出具有層次感的畫面，使歌曲更具有感染力。

結 語

演繹好一首民歌，需要去把握它的方言，品讀它的旋律和歌詞，感受它的情感，把握好這些條件，才能去唱好民歌。全文先從第一部分左權民歌的概述開始，介紹左權發展歷史以及左權民歌的種類；第二部分從四個方面分別介紹了民歌《楊柳青》的調式調性、曲式結構、歌詞方言、旋律伴奏；第三部分具體闡述了民歌《楊柳青》如何進行演唱方面的處理，首先從吐字和發聲技巧去講解該曲子的處理方法，其次從情感表達去分析歌詞具體內涵以及演唱時要懷著怎樣的心情去歌詞。最后，用龔琳娜和曹燕珍兩位老師的具體作品，去分析兩首作品有哪些特點。歌曲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它是當地勞動人民真實的寫照，反映了人們的社會生活，記錄了人們生活的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