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時五臟陰陽”談老年性癡呆患者的養護*

吳 林，伍 媛，勞祎林，陳 靜，李興鋒，陳業文，陳 煒，3△

1 廣西中醫藥大學，廣西 南寧 530023；2 廣西中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學院；3 廣西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黃帝內經》中曰：“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人與天地相參也，與日月相應也。”表明人的生命活動與自然的變化和諧統一，祖國醫學把四時與陰陽五行相貫通，認為機體臟腑的生理病理是“天人相應”思維的體現［1］。《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中曰：“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從之則疴疾不起。”提示自然界萬物的生長化收藏以四時陰陽為根本，而人的活動離不開自然，為自然的一部分，受四時陰陽規律影響［2］。老年性癡呆亦稱阿爾茨海默病（alzheimer disease，AD），為退行性中樞神經系統疾病，好發于老年及老年前期，具有認知功能障礙及進行性行為損害特征，表現為記憶學習能力下降，失語失用失認、行為和人格改變等［3］。老年性癡呆在我國高發疾病中排名第四，給患者、患者家屬及社會帶來負面影響。國內外數據顯示老年性癡呆患者目前約4700 萬人，至2025 年將增加3 倍，目前臨床藥物僅能延緩病程，故防治老年性癡呆，對保障患者及患者家屬身心健康，提高生活質量具有重要的醫學和社會意義［4］。本文從天人相應的“四時五臟陰陽”角度探討對老年性癡呆患者的養護。

1 《黃帝內經》四時五臟陰陽思想

“四時五臟陰陽”，亦為“時臟理論”，為自然時間節律與機體五臟功能盛衰的理論［5］。《素問·經脈別論篇》中曰：“食氣入胃，散精于肝……水精四布，五經并行，合于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由以上論述可知，機體臟腑生理活動與自然活動具有相應性；《黃帝內經》中曰：“五臟應四時，各有收受”，自然界的節律變化與人體臟腑功能具有一致性［6］；《靈樞·本臟》篇中曰：“五臟者，所以參天地，付陰陽，而連四時，化五節者也”，隨著時間、季節節律的變化，陰陽隨之變化，機體五臟生理功能亦隨之變化。《靈樞·四時氣》篇中曰：“四時之氣，各不同形，病之起，皆有所生”，由此說明四時陰陽的消長變化不僅影響機體臟腑的生理功能，亦影響機體臟腑病理［7］。人與自然具有協調統一性，人體的生長壯老已過程與自然界生長化收藏的過程相適應，四時陰陽的變化影響著機體五臟的陰陽變化，因此，保持機體康泰無病需調節機體五臟陰陽與自然四時陰陽的協調一致性。

2 四時五臟陰陽與老年性癡呆

四時節律［8］包括日節律、月節律、年節律、超年節律等。日節律是指晝夜交替的節律，《黃帝內經·素問》中曰：“故陽氣者，一日而主外，平旦陽氣生……”反映的是機體生理方面的陰陽變化。而《黃帝內經》中旦慧、晝安、夕加、夜甚則反映機體病理隨著時間產生的變化。月節律是指月亮圓缺的節律變化，月之圓缺影響人體氣血的變化，如體現在生理上，《黃帝內經·素問》中曰：“月始生，則血氣始精，衛氣始行；月郭滿，則血氣實……”如病理上“月生無瀉，月滿無補，月郭空無治，是謂得時而調之”。超年節律反映六十年周期的自然陰陽、氣候及疾病盛行情況，主要見于五運六氣學說中。而年節律則為四季交替節律，四季陰陽變化對機體臟腑陰陽變化反映最為明顯。

2.1 春季-肝木-養生《黃帝內經》中曰：“春三月，此謂發陳……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逆春氣，則少陽不生，肝氣內變。”“發陳”為藏久外達之勢，春季少陽之氣生發，為陽長陰消的開始，與肝相應［9］。肝主疏泄，喜條達，為風木之臟，在體為筋，在志為怒。《靈樞·天年》篇中曰：“五十歲，肝氣始衰，肝葉始薄，膽汁始減，目始不明。”可見五十歲機體開始衰老，肝氣虛，臟腑功能逐漸衰弱，有學者認為“人之衰老，肝為先導”，肝氣虛在機體開始衰老中起標志性作用，這是由肝臟的生理特性所決定的。肝的條達及疏泄功能正常，五臟的氣機相應條達，進而周身血氣順暢，氣血暢通則百病不生。反之，《素問·生氣通天論篇》中曰：“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苑于上，使人薄厥。”肝主疏泄功能失常，氣機紊亂，情志表現異常，或表現出情緒低落、沉默寡言或情緒高亢，急躁等癥狀。肝氣郁結則氣血經脈阻滯不通，津液推動異常產生痰濕瘀結而加重癡呆癥狀。肝藏血，血舍魂，魂以肝血為物質基礎，肝血足，則魂有所依附。另外，《續名醫類案》中曰：“肝為萬病之賊。”肝臟的調養失常，其他臟腑生理功能亦會下降［10］，加重老年性癡呆癥狀。

因此，老年性癡呆患者在春季宜養生，以養護肝臟，暢情志為主。《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中曰：“夜臥早起，廣步于庭，披發緩形”，春季宜順應自然變化，適當晚睡早起，到戶外走動舒展身心，將精神活動寄望于大自然中，雖說晚睡，不宜超過晚上11 點，晚上11 點至凌晨3 點為肝膽最興盛時間，“人臥，血歸于肝”，熟睡對肝膽排毒有助益作用［11］。此外，飯后、睡前閑庭漫步，不僅可消食化氣，還可使心身得養，神清氣爽，同時初春乍暖還寒時候，應做到“春捂”，注意衣物的增減。孫思邈認為：“春日宜省酸，增甘，以養脾氣”。春季與肝木相對應，肝勝傷脾，影響脾胃的健運。五臟與五味相對應，肝對應酸，脾對應甘，故在春季，不宜過食酸性食物，以免肝旺傷脾，適當食用甘甜食物，補益脾氣，顧護脾土，防肝旺傷脾［12］。另外，春季少陽生發之時應“春夏養陽”，可視AD 患者體質食用溫陽食物以助陽氣的生發。

2.2 夏季-心火-養長《黃帝內經》中曰：“夏三月，此謂蕃秀……此夏氣之應，養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奉收者少”“逆夏氣，則太陽不長，心氣內洞。”夏季應太陽之氣，為陽長陰消的極期，在臟為心，心主血脈，神明出焉。人的思維精神意識活動均與心的功能有密切聯系［13］，心主血脈，亦主神明，血為人體神志活動的物質基礎，血循經脈上于腦，則神明出焉，血液充足則心能“任物”，若心氣不足，血行受阻，痰瘀阻滯經脈，神明無以充養，則老年性癡呆患者的癥狀加重。夏季包括長夏，長夏氣候最為濕重，王冰注《黃帝內經》曰：“長夏者，六月也。土生于火，長在夏中，既長而旺，故云長夏也。”長夏屬土，主濕，在臟為脾，在志為思，而夏屬火，故夏季的主要氣候特點為“熱、濕”，濕邪黏滯，易障礙氣機，最難去除，“諸濕腫滿，皆屬于脾”，脾土為濕邪所困，聚濕生痰，則脾失運化，氣血生化無源。心為脾之母，脾為心之子［14］，心主血脈藏神的功能需要脾胃化生的精微物質濡養，而脾胃之健運亦有賴于心血充養、心神主宰。老年性癡呆患者如果在夏季不顧護心、脾，心脾功能異常，則會出現健忘、呆傻、神志恍惚等癥狀。

因此，老年性癡呆患者在夏季以養長養化，養護心、脾為主。《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中曰：“夜臥早起，無厭于日，使志無怒……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夏令三伏，自然界烈日炎炎，陽氣旺盛［15］，此時機體處于“陽勝于外而虛于內”的情況，腠理開，汗多，再者暑氣逼人，故有陽氣宣發太過，體內陽氣虛弱的夏季生理特點。起居方面，晚睡早起，順應自然界陽盛陰虛的變化，避免煩躁，保持神清氣爽。飲食方面，元代邱處機認為夏季應“溫暖，不令太飽，時時進之……其于肥膩當戒”，注重健脾益氣，即養化，少食寒冷油膩不易消化食物［8］。此外，夏季需防止出汗過多損傷陽氣，汗出過多則傷心氣，民間有“冬吃蘿卜夏吃姜，不勞醫生開藥方”的說法，也是順應“春夏養陽”之理。

2.3 秋季-肺金-養收《黃帝內經》中曰：“秋三月，此謂容平……此秋氣之應，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滿。”立秋后陽氣漸收，陰氣漸長，氣候由熱漸轉涼，亦為機體陽消陰長的過渡階段，在臟為肺，在志為悲。肺主呼吸及一身之氣，《素問·舉痛論篇》中曰：“百病生于氣也。”氣與機體的生理病理密切相關。呼吸之氣通過呼出濁氣吸入清氣進行氣體交換，從而使機體生命活動正常及腦中充足的氧氣供給［16］。若肺主呼吸之氣失常，無力排出濁氣，留于體內，上擾腦竅，清氣無力吸入則氣虛，從而出現健忘、記憶力下降、呆傻等癥狀。肺主一身之氣中，宗氣的生成為主要體現，其為吸入的清氣與飲食水谷之氣，有滋先天、行血氣、貫心脈及司呼吸的作用，宗氣足，則一身之氣足，氣機通暢，氣血之行無礙。反之則痰濁瘀血內生，隨氣機周流上下內外，擾亂神明。肺主宣降，對機體水液的排泄輸布運行具有調節作用。如肺氣向上向外宣發布散則為汗液涕液，向下向內肅降則為尿液及大便中的津液，若肺的宣降功能失司，清陽不升濁陰不降津液不達，魄門、汗孔、鼻竅失司，痰濁內生阻礙氣機運行，則加重老年性癡呆患者癥狀。

因此，老年性癡呆患者在秋季以養收、養肺為主。《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中曰：“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秋季肺氣最旺，隨著晝夜節律的變化，應調整睡眠時間，早睡有助于養陰，早起有利于肺氣的舒利。秋季陽漸消，陰漸長，白天逐漸變短，黑夜逐漸變長，隨著光照時間變短，在情志則易表現出情緒低落、郁郁寡歡、悶悶不樂等。秋天以“收”為主，此時秋風勁急，肅殺將至，萬物成熟，機體也應當收斂神氣，精神內守［17］。此外，秋季氣候以“燥”為主要特征，而肺喜潤惡燥，起居飲食中，需適當飲水，食用潤肺平補之物，避免燥邪傷肺。

2.4 冬季-腎水-養藏《黃帝內經》中曰：“冬三月，此謂閉藏……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冬季為一年四季陽氣最為薄弱之季，陽藏，陰盛，萬物蟄伏進入冬眠之態以蓄精養銳［18］，以應來年春季的“發陳”。相應地，機體陰陽消長代謝也隨著自然萬物的蟄伏而緩慢，因此，冬季以養“藏”為主。冬季在臟為腎，在志為恐，主骨生髓。腎氣腎精足，生髓旺則腦髓充，而精神思維意識活動的物質基礎為腦髓［19］。冬季養藏即為養腎，腎精充盛，則腦聰目明、聽覺靈敏、記憶力佳、思維敏捷、視物清楚；反之則耳不聰、目不明、反應遲緩、記憶力減退。腎主氣化，氣化失司，則聚濕成痰飲，或化火煎液為痰，隨氣機升降上蒙腦竅，可見呆傻、頭暈、喜忘，甚者躁狂等。

因此，老年性癡呆患者在冬季以養藏、養腎為主。《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中曰：“早臥晚起，必待日光……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冬季養藏，早睡晚起有利于機體陰精的蓄積和陽氣的伏藏，以達到“陰陽和”的健康狀態［20］。冬季的特點為寒，寒為陰邪，易傷人體的陽氣，故需注意防寒保暖，此外需要保持情緒的穩定以及精神上的安寧，以此來養護機體的精氣神。冬季萬物蟄伏，日短夜長，情緒易低落，易感到恐懼，此時應給予老年性癡呆患者更多的關心愛護。運動方面，不宜劇烈運動，避免大汗出，保持身體的干燥及溫暖。

表1 季節、五臟、五行、過程對應表

3 小結

一年有四季，與五臟五行相應，與生長化收藏相對，即春季應肝木主生，夏季應心火主長，長夏應脾土主化，秋季應肺金主收，冬季應腎水主藏，陰陽的變化由陽漸長至陽藏，陽消陰長，五臟在不同的季節變化中，人體臟腑精氣亦隨之盛衰變化，老年性癡呆患者病程長，為進行性緩慢性發病，一年四季應當注意調護起居、飲食、情志等，避免因調護失當而致老年性癡呆患者癥狀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