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本的題外話

文／黃 菁

黃菁廣西藝術學院教授

過去有習慣畫些小草圖，為正式的大作品做點前期的準備，慢慢畫多了，時間長了就成了一種愛好。這些在紙上涂抹的小畫，就像自己比較私密的圖像記憶，本來也不在乎是否要拿出來給別人看。現如今，畫畫只圖個輕松、高興，享受表現出特別意味之后的那種興奮和滿足就夠了。

畫紙本，壓力小，也方便、隨興，有什么念頭，拿起來就涂，畫不下去就停，可濃可淡，可快可慢，可大可小，可碎可整，好丑不論。有時候突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或者是看了別人的好作品受到刺激，腦子里冒出點想法，心里有了點動靜，就有了動手涂抹的念頭，試著勾勾畫畫，成與不成，對與不對都已不重要，也不太在意結果怎樣，想怎么來就怎么來，享受這種比較純粹的，沒有既定目標和目的性的作畫狀態。

有時候，畫得不順利，就扔在一邊，重新再畫一張。畫壞的畫放一邊，等看久了，看多了，又會生出一些念頭來，在已有的畫面上繼續試驗，這時候會逐步被一些朦朧的線索牽著往前走，有時明確堅定，有時又糊涂迷茫而失去了方向。很多時候是硬著頭皮再胡亂涂一遍，洗一遍，添加上一些別的東西，這種情況下膽子大，反正是在壞畫上改，也沒太多顧慮和講究，心里沒有成功的預期，就是試探，看看這樣行不行？那樣好不好？把原來的規矩全放一邊了。平時不敢用的色，不敢畫的形，不敢用的手段都拿來試一試。偶然的，會突然有了點新線索，有了點好苗頭，看著快不行了的畫面會柳暗花明，絕處逢生，讓人意外得有些興奮。想起貢布里希說的“試錯”，其實畫畫就是個試錯的實驗，不是先有目標，而是在過程中建立目標。

黃菁/遇龍河的田園紙本水彩18.5cm×26cm

一般情況下，人總是希望不犯錯，甚至是怕犯錯。其實犯錯也可以變成是一種享受，中國畫主張筆筆相生，前面的一筆不一定是正確的，后一筆讓前一筆變得正確了，再后一筆又可能不正確，搖搖晃晃地在曲折中靠近心中所想，印證心中所感。在不確定中形成一種秩序，找到你的所要，這樣的創作體驗，畫畫的人大多都可以體會到。

但那種大開大合，上天入地的感覺只有在制造錯誤時才能體驗到。沒有錯誤就去制造錯誤，因為錯誤能引發出你未曾預料到的妙處。一旦你感覺畫得很順手的時候，就意味著你需要錯誤來相助一下了，這時，胡涂亂抹的混亂就能幫助你創造出新的局面。

不需要構思，不需要主題，畫到哪算哪，可以胡作非為，不講道理的獨斷專行，我認為是最有意思的，最能調動一個人潛在的創造能力的狀態。也是制造錯誤，發現新線索的辦法，人需要故意的去犯點錯，才能從反面去體驗到一些東西。

胡作非為其實很難，人已經習慣于循規蹈矩，突然說讓你可以胡來，沒約束了，人會瞬間變傻了，不知何去何從。人的天性就是如此，你總認為要去做你認為是正確的事，自然會拒絕犯錯誤。當你形成了新的價值觀時，對的也可以是錯的，錯的也可以是對的，這時你才會有不一樣的體驗，你會有新的認識。畫畫的事情，太正常了不一定好，有些偉大的事總是有個性的人干出來的。

畫畫的另外一種境界已經不是追求完美和完整，而是去欣賞錯誤。某一個人的獨特看法對于另外一個人來說就是一種錯誤。不符合既有規則的做法有時候會被視為大逆不道。做正確的事就是屈從于既有規則。所以，你的錯誤也許正是你的特別之處，或者說是暗示著屬于你的某一種路徑，因此，不僅要關注和欣賞別人的錯誤，更要發覺和發揚自己的錯誤。發現錯誤的可愛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