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三門石窗紋樣探究

李林燁

（長春電子科技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一、概述

臺州三門石窗是浙江省第一批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一項民俗藝術，它展現的是三門灣歷史文化的縮影。當地居民為了適應潮濕的氣候，開采蛇蟠石，雕刻成窗。在蛇蟠島內，有遺留新石器時代的工具，唐朝時期，蛇蟠石便已應用在各類建筑上，現存可見的石窗大多產于明清時期。臺州三門石窗的紋樣制作工藝經歷長期的研究、發展和創新，“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展現了臺州三門地區深厚的文化民俗和藝術價值。三門灣人民追求本源，探索自然，其深沉博大的文化胸襟、剛柔相濟的人文品性以及內心蘊藏的審美，也在石窗的雕刻紋樣上表達了出來。

明清時候的裝飾紋樣，大部分都是“圖必有意，意必吉祥”。臺州三門石窗的紋樣也不例外。石窗紋樣來源主要有借鑒木雕、典故史籍和民間傳說三大途徑。蛇蟠石深厚的色澤，細膩的紋理，是雕琢石窗的首選之材。石窗紋樣雕刻的流程有六步，打磨、畫樣、上樣、雕刻、鏤空和修光。經過這一系列的精雕細琢，窗花表面也會顯得光滑細膩。因此，石窗的紋樣既可以有花草樹木，又可以有民間典故；它既有著剪紙的細膩，又有著石雕的樸實。

臺州三門石窗的形制和窗花紋樣實現了實用與審美的統一。臺州三門石窗在形制上，大多呈長方形，在造型藝術上符合黃金分割率，是數學、藝術的完美結合。除此之外，還有圓形、菱形、扇形等，應用在不同地方，都能顯示出石窗的獨特美感；在審美上，石窗的窗花紋樣采用線條為基本美術元素，其線條的各種藝術處理以及與小塊、小面的結合，注入了農耕文化的文化內容。石窗的紋樣集中反映了當地的生活地理環境、農業生產特征和社會習俗，寓意深刻，不僅形成了石窗藝術鮮明的個性特征，也展現了藝術內涵的豐富性，使實用性和藝術性都完美地體現了出來。

二、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分類與藝術特征

（一）石窗紋樣的分類

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種類繁多，可以分為以下九大類：幾何紋、銅錢紋、一根藤紋、人物紋、龍鳳紋、文字紋、八寶紋、花草紋、動物紋。其中“幾何紋”是以非象形的線條按一定的規則分割石窗平面形成的紋樣，其藝術的表達形式多與其他紋樣相結合，從而體現出紋樣的美感；“銅錢紋”是以外圓內方的銅錢為形象組合而成的紋樣，象征著多財多福；“一根藤紋”則是在設計上借鑒了藤本植物，采用一根藤狀曲線的纏繞來構圖，紋樣的盤曲方式也極富機智，回環穿插，象征著子孫延綿；“人物紋”題材則是來源于民間傳說和戲劇故事，體現出人們的生活趣味和藝術審美；“龍鳳紋”中，抽象的龍紋作品居多，其中“香草龍紋”和“夔龍紋”只采用龍首和龍身與植物結合的設計手法（見圖1、圖2），與代表王權的龍有所區別，表現出龍紋神秘之美的同時，又體現了古代勞動人民用他們超高的智慧，通過巧妙的藝術設計手法來暗喻封建制度，這里筆者以“擦邊球”的觀點初探，有待深入研究；“文字紋”主要就是一些吉言吉字；“八寶紋”紋樣來源于儒、道、釋三教文化；“花草紋”石窗紋樣取材于蔓草、纏枝花、寶相花、荷花、菊花等，象征著長壽和興旺發達；“動物紋”中，最廣泛的有獅子、鹿、蝙蝠、喜鵲等動物形象，象征著多福長壽。

圖1

圖2

（二）石窗紋樣的藝術表現

石窗的紋樣種類繁多，各有千秋，但是都表達當地居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精美絕倫的工藝創造出了這些富有生命的石窗。如圖3所示，采用的是規整、對稱的幾何紋，按設計的紋樣分割石窗平面，還嵌有裝飾物，內方外圓，體現的是儒家所尊崇的修身養心的境界，再在外部添加花草裝飾。石窗下方三分之一處，另成一畫，同樣采用規整的幾何紋，但是中間雕刻的是一位孩童坐在樹枝上吹著長笛的畫面，孩童的五官雕刻精致，使孩童吹笛的畫面栩栩如生，極富動感。通過這扇石窗，可以發現音樂是當地居民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圖4所示，簡樸的線條，不同走向的紋路設計，再在中間雕刻出一個扇形。在扇形的畫面中，鹿代表著吉祥，并且采取了回望的姿勢和含芝式，伴隨著常青的松樹，寓意永恒的幸福，表達出當地居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美好的生活離不開音樂，離不開吉祥的動物植物，也離不開詩書文化。如圖5，這是一扇文人八寶窗，紋樣雕刻較復雜，平面分割方式與圖一相似，同樣是上部分紋樣占整扇石窗三分之二，下部分占三分之一。上方非常精細地雕刻出兩個六邊形，每一條邊都有著精致的紋路，在中央，一根藤纏繞著文人八寶，和六邊形完美銜接。下方則像是文人墨客常用的折扇展開圖。整體看，這扇石窗流露出了濃厚的文化氣息。

圖3

圖4

圖5

（三）石窗紋樣的藝術價值

傳統石窗紋樣是社會文化現象的體現，充滿了創造者的智慧，體現了當時的社會形態，其價值、動機和行為取向在許多地方都得到了充分體現。臺州三門石窗藝術的誕生，足以被稱為“藝術石窗鼻祖”。在明、清時期，臺州三門石窗的作用就是采光、通風、防盜、防火和持重，極具實用性。石窗紋樣的藝術化表現，給古樸、單調的石窗增添了不少趣味。它們在被創造的過程中，融入創作者全部的審美感情，又精準地把握住了人們對民間風俗形式的隨心所欲的特征，使紋樣極具審美價值。從石窗的形狀設計上看，當地居民也極其講究，一般圓形石窗用于宗廟，采用“卍”字紋等紋樣進行雕刻，比較莊重；方形石窗則多用于民居，外墻可起裝飾的作用，內墻則是增添生活中視覺上的審美。在紋樣上，采用黃金比例進行分割，構圖對稱均勻，美觀大方，線條粗細也相宜，體現了創作者對美的理解，也通過這樣的設計強調出紋樣極高的裝飾作用。同時，不同的紋樣有不同的表現手法，還有不同的寓意，總結出來就是象征著福、壽、祿等吉祥寓意。

作為石窗紋樣，它有著一套獨立、完善的發展形態，和圓融會貫通的表現手法，這些紋樣特征和民間剪紙、刺繡、木雕等有著共通之處。隨著朝代的不斷更迭，多元化的文化不斷傳播，石窗紋樣存在的價值逐漸超越了其最初的價值，它在藝術上的自立性顯而易見。石窗紋樣的設計是屬于整個社會和集體的，它是集體智慧的體現，融會了許多藝人的藝術才能和審美愛好，尤其是那些已經流傳千古的藝術作品，它們經過了多代工匠的反復雕琢和修改才有現在的樣式，從而被大眾普遍認可、使用。例如，《韓湘子吹簫圖》《狀元游街圖》《劉海戲金蟾》等，都是經過不斷更改和創新，才有現在這些極具藝術價值的石窗紋樣來給后人們觀賞以及使用。所以傳統紋樣可以作為現代設計造型的一種裝飾手法，通過形象化的處理方式顯示民族風格，烘托藝術效果。

三、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現狀分析

（一）從傳統紋樣到現代裝飾紋樣

石窗上的窗花紋樣，在玻璃出現之前，是民俗藝術的表現形式之一，是當地居民向往美好生活的寄托。隨著時代的發展，臺州三門石窗紋樣在裝飾紋樣設計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并且有著廣泛的應用前景?，F代裝飾紋樣的概念是一種融合了現代審美的紋樣藝術，是人們將成熟的傳統裝飾紋樣設計理念與現代主義的核心理念相結合而形成的設計風格。它還具有特定的裝飾性和實用性，是與工藝制作相結合、相統一的藝術形式。例如，起源于10世紀拜占庭的玻璃工藝的藝術表現，西方教堂里流傳至今的彩色玻璃鑲嵌藝術，現代人們提取其別具一格的色彩鑲嵌藝術特征，結合現代的審美藝術潮流，形成了不少“彩色玻璃鑲嵌”風格的插畫，在燈具的設計上，通過彩色玻璃的形式美，結合照射出來的燈光，增添了藝術的趣味。又或是歐洲貴族徽章上的紋章紋樣，他們采用一些猛獸作為紋樣，加以植物、線條、方塊或器物紋樣裝飾，現代藝術家將徽章的形象化、藝術化美妙地表現在logo等設計上。

貝律銘曾贊嘆過：中國的窗子不僅有著實用性，它更是一門藝術、一種文化。在中國，經過歷史的沉淀，臺州三門石窗的傳統紋樣是多元的，并且具有高度的凝聚性和融合性。而我國現代裝飾紋樣的發展主要來源就是這些傳統紋樣。這些傳統紋樣多數來源于流傳下來的木雕、石雕、剪紙、刺繡等。傳統紋樣保留下來的不僅僅是先人的成就，更是我們證諸過去，印證現在，展望未來的智慧與藝術的沉淀。設計師將這些傳統紋樣進行提取，并融合現代審美去改造，再應用到我們的生活中。帶有現代裝飾紋樣的設計多體現在招貼、書籍裝幀、VI、服裝、包裝、首飾、室內設計等領域。

（二）臺州三門石窗紋樣在現代藝術中的問題分析

據調查，目前現代裝飾紋樣中關于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轉型應用的公司及石窗相關產品數量屈指可數（見表1）。在我們的生活中，基本已經見不到石窗紋樣的應用了。

表1

首先，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宣傳主要是在三門蛇蟠島上，由浙江蛇蟠島集團有限公司負責開發和保護。島上有海盜文化相關景點和石窗的展示，但是在旅游宣傳上，蛇蟠島的推廣不如其他旅游景點，宣傳力度不夠，影響了人們對蛇蟠文化以及臺州三門石窗的認識，將會導致石窗逐漸退出現代人的生活，而石窗上那些精美絕倫的紋樣，也將隨之退出大家的視野。其次，在石窗的開發上，專注石窗設計和加工的公司數量少，對石窗的傳承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人們都采用鋁合金窗，石窗作為住宅窗子的使用越來越少。這導致了石窗及紋樣存在的價值越來越低，在藝術形式上也顯得非常僵化，喪失了其特有的實用價值和審美價值。

所以人們需要從傳統石窗等藝術中發掘這些傳統紋樣，然后融合現代元素、價值意識和審美，設計出現代化的裝飾紋樣，這樣既傳承了傳統紋樣豐富多樣、生動形象的藝術特征，又對其進行了創新和改造。

（三）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設計轉型

對臺州三門石窗紋樣成為現代化裝飾紋樣的轉型，在傳統文化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的趨勢下，石窗紋樣也成為設計師手中的基礎紋樣素材，但是大多石窗紋樣元素脫離了其特定的文化價值，從而變成了一種僵化的文化。人們重視紋樣表面輔助元素的變化，注重紋樣的象征意義，卻缺乏形式美法則的運用。比如，人們會將完整的石窗紋樣拓下來，直接用于生活。但是這樣只會使石窗紋樣顯得非常生硬，喪失了它特有的傳統活力、藝術趣味、古代人們通過石窗紋樣隨心所欲地表達出來的寄托之情和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和現代藝術的美感。又或者僅將石窗用在窗戶上，而忽略了石窗紋樣作為石窗文化的精髓的價值所在。石窗紋樣的價值不能消失，它不僅代表著集體智慧，也是一種文化和藝術的傳承。

首先，作為石窗發源地的臺州三門居民，應當因地制宜，展開一些活動。例如，可以開展關于石窗文化的講座，讓當地居民和外來人員能接觸，了解到這個老祖宗留下來的藝術瑰寶；另外中小學學?？梢蚤_展到蛇蟠島的社會實踐活動，讓學生通過親身體驗，來接觸石窗的藝術美，從而激發學生對石窗各式各樣的紋樣的興趣；蛇蟠島景區可以增加解說員，為這些石窗紋樣做講解，從而讓大家知道石窗紋樣的藝術美和實用價值。

其次，作為當地政府，應當提高對石窗文化的重視度。從旅游景區的宣傳開始，吸引大量游客到蛇蟠島進行觀光，去欣賞這流傳下來的民俗藝術；可以培養一些專業研究石窗紋樣的人員，將石窗紋樣種類等特征記錄成冊，將其工藝及紋樣更完善地保留下來。

最后，作為現代設計師，應當將傳統紋樣進行轉型和創新，設計成符合現代審美和應用的裝飾紋樣。設計師們不僅要將其從笨重的石板上搬運下來，還要深刻理解紋樣的來源、發展和內在涵義，深入挖掘石窗紋樣的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在原有的基礎上，繼續進行改造和創新，融入與時俱進的潮流思想。裝飾紋樣的出現，是對傳統紋樣再生的表現形式之一。傳統石窗紋樣在演變成裝飾紋樣的過程中，不斷融合現代審美和文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不失其獨立性特征的同時，能更好地融入現代社會中，是我們所期待的。

（四）臺州三門石窗紋樣的現代化設計

設計師要有能對石窗紋樣進行提煉、解構、再設計的能力并將它們與現代文化創意結合，不僅可以擴展現代青年一代消費者的審美觀，還能使人們更加直觀地接觸了解傳統石窗紋樣，激發人們對它的興趣，從而起到繼承與推廣的作用。例如，當下比較熱門的元宇宙（Meta Verse），在利用石窗紋樣設計的同時，還可以通過元宇宙為設計品賦能。用帶有元宇宙的設計思維，將石窗紋樣與科技、未來進行結合，用于平面設計領域，將石窗紋樣文化以強烈的視覺沖擊效果進行推廣；在近幾年興起的漢元素潮流中，可以把石窗的紋樣用在服裝暗紋的設計上，使消費群體更加直接地接觸和宣傳石窗紋樣；還可以將石窗紋樣設計在書籍的護封上，增強書籍外部的視覺效果，使讀者品到它的莊重和藝術趣味。

將傳統石窗紋樣轉化成裝飾紋樣再進一步轉化為石窗文化創意產品，必將推動石窗文化創意產品設計向特色化、品牌化、國際化方向發展，使帶有石窗文化的創意產品設計走向世界。以2022年北京冬殘奧會的吉祥物“雪容融”（見圖6）為例，在吉祥物頭頂城墻紋樣下方有一圈紋樣，是采用了剪紙工藝形成的和平鴿紋樣。每兩只和平鴿相連接的翅膀之間又通過正負形的設計手法，形成了北京天壇的剪影（見圖7）。作為和剪紙紋樣相通的石窗紋樣，現代化轉型刻不容緩。石窗紋樣是寶貴的文化遺產，當蘊含積極寓意，我們將它發揚光大是毫無疑問的，而結合現代地設計思維，對石窗紋樣進行轉型設計，是我們創新設計過程中的重中之重。

圖6

圖7

四、總結

臺州三門石窗紋樣是傳統民俗藝術的表現，對傳統紋樣，我們可以進行創新和轉型，但是不能隨便對其進行割斷和舍棄。從古至今，臺州三門石窗紋樣都具有它獨特的藝術價值和實用價值。精美絕倫的紋樣是中華文化淵源流傳的見證，為了石窗紋樣能更好地融入現代生活中，設計師應當摒棄傳統紋樣中的封建糟粕文化，再根據時代發展的內在要求，進行創新和繼承，同時還需要通過大量優秀的設計作品對石窗紋樣進行大力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