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存貸款利率與FTP定價機制二元化

范 力 綿陽市商業銀行

一、銀行FTP定價機制

內部資金轉移價格(FTP)，是指商業銀行以內部資金中心的建立與運作，與業務經營單位，在一定的規則依據下，對轉移資金進行定價，從而達到核算資金收益或成本等目的。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FTP定價機制已經成為了現代商業銀行進行科學管理的基礎工具，其在績效評價、產品定價、資源配置等方面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隨著我國經濟發展，銀行業務不斷拓展，銀行業對風險管控和科學定價的需求越來越強烈。尤其是利率逐步市場化之后，對銀行的定價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此背景下我國銀行逐步建立起FTP定價機制。

FTP定價機制的優點：

(一)實現銀行績效評估方式轉變

在實行FTP定價前，由于缺乏科學合理的定價，銀行對各分支行、各業條線收益無法精確核算。實行FTP定價之后，銀行為每筆業務匹配了合理的資金價格，這樣就可以精確地計算出每筆業務的收益狀況。各個分機構、業務條線、業務人員對全行的貢獻都一目了然，以此作為對全行績效評估的量化依據，可以有效消除以往考核中的主觀性過強、指標難以量化等問題，提高銀行績效評價的科學性。

(二)實現更好的配置資源

在利率市場化改革逐步深化的情況下，商業銀行面臨存貸利差持續縮窄的困境。通過建立FTP定價機制，銀行可以讓各分支行發展業務時認真分析成本，只有發展自身的比較優勢業務才能實現效益最大化。可以激勵分支機構和業務條線將有限的資源投向收益最高的區域，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通過FTP價格這個指揮棒，總行可以將自已的管理意圖通過價格方式快速傳導至業務單元，實現全行上下一盤棋。

(三)引導產品定價

我行中小城商行定價能力、定價觀念較弱，對成本收益的分析較為粗糙。例如，在發放貸款時主要關注信用風險，對其他風險重視度不夠。借助于FTP價格，可以對每筆業務計算資金成本，業務機構就可以結合自身情況在綜合考慮成本、收益、風險等因素下，制定出科學、合理的產品價格，幫助銀行在市場競爭中占得先機。

(四)集中管理利率風險

通過FTP定價體系，總行通過對利率風險進行統一管理，將利率風險從分支機構剝離出來，保證了業務部門、分支機構不會受到利率風險的沖擊，確保經營穩定性。

二、存貸款FTP 定價體系二元化

國外發達國家由于利率市場化進程較早，商業銀行一般根據市場利率構建出一條FTP收益率曲線。由于國外市場利率市場程度高，銀行的資金成本與市場利率密切關聯。外資銀行的FTP曲線主要參考短期回購利率、國債收益率等市場利率，并輔以存款準備金率等指標綜合確定。

然而我國中小銀行在FTP定價管理實際運用中，FTP曲線的構建逐漸出現了一些問題，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就是存貸款FTP定價體系的二元化。所謂定價體系二元化是指在銀行FTP定價過程中，演變出了存款、貸款兩套獨立的定價體系。存款FTP曲線以央行存款基準利率為基礎，主要參照國債收益率、金融債收益率等構建；貸款FTP曲線以基準利率為基礎，并按照行內資產負債結構和發展戰略構建。同時在實際操作中，中小銀行會根據自身的經營要求，對存款和貸款FTP價格進行不斷調整，隨著業務規模和范圍的不斷拓展，調整項目越來越多，存款和貸款FTP價格之間二者之間甚至會出現不同的走勢，嚴重背離了市場利率。

在利率管制的環境下，存貸款利率均由監管機構制定，這種二元化的價格體系對銀行并無多大影響。但是當前監管機構正逐步推進利率市場化，而且各市場利率市場化進度差異明顯。銀行間同業拆借市場已經基本市場化，商業銀行貸款利率也已經全面放開利率管制，存款利率則還受到央行基準利率的影響。在這種逐步市場化的背景下，割裂的FTP價格體系越來越不適應利率市場化的要求。

首先，由于央行基準利率無法完全反映市場資金的真實成本，在市場利率頻繁變動時，基準利率變化往往存在一定的滯后性，導致商業銀行必須根據市場資金價格和自身的經營策略對存貸款FTP價格進行手工調整，這兩條獨立曲線各自手工調整往往會造成與市場變化相向而行的狀況。所以這種分別構建的FTP收益率曲線已經不能適應商業銀行在利率市場化條件下的經營要求，迫切需要改變。

其次，存貸款FTP獨立定價持續時間較長，分支機構形成路徑依賴，在存貸款FTP 價格已然出現背離的情況下，導致總行難以糾偏。

三、存貸款利率的內生性

(一)存貸款利率內生性

根據銀行四部門模型，銀行包括貸款部門、存款部門、短期債務部門和資金管理部門。資金管理部門通過FTP價格 ，實現自身與其他業務部門之間資金的有償劃轉。在FTP機制的作用下，貸款利率與存款利率相互影響，通過內部資金價格緊密聯系在一起，即存貸款價格具有內生性。

(二)實證分析

收集市場上13家上市銀行2019—2021年年報披露數據作為樣本。

表1 樣本銀行及分類

選用各家銀行的存款平均利率(y2)、貸款平均利率(y1)、資產規模(size)、非息收入占比(cost)、存款基準利率(z3，央行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LPR、市場利率(z6，三個月同業拆借利率)作為解釋變量。

資產規模代表銀行在市場的地位，不同規模銀行的存貸款定價存在較大的差異，國有銀行的存款成本相對最低，其貸款利率也偏低；非息收入占比體現了銀行業務結構，國有大行和城商行非息收入占比較低，股份行非息收入占比較高；FTP定價中都會引入市場基準利率和市場利率，故一并引入。

表2 選取指標

(三)對存款利率的回歸

樣本通過了穩定性檢驗。首先，對存款利率進行回歸，建立回歸方程：

利用R軟件進行回歸，結果如下：

可以看到存款利率與存款基準利率、貸款平均年收益、非息收入占比有直接關系。從回歸結果看存款基準利率對存款的影響較大，而市場利率對存款成本的影響不顯著，這說明商業銀行存款定價依然受到央行基準利率較大影響，存款利率尚未完全與市場利率接軌，利率市場化還需進一步深化。

其次，貸款平均利率對存款平均成本有較大影響。貸款收益越高。能夠承受的存款成本也越高，貸款收益將會影響銀行對存款成本的容忍程度。這更加說明在統一FTP 框架中考慮存貸款定價的重要性，目前很多銀行單方面以存款確定定貸款價格的方式，忽視了貸款對存款定價的影響，難以適應利率市場化的變化，會嚴重影響定價的合理性。

非息收入占比與存款平均成本呈反向關系，銀行存款成本越高，非息收入占比越低。尤其是存款成本較高的城商行，收入結構中非息收入的比重較低。

(四)對貸款利率回歸

對貸款收益進行回歸。回歸方程如下：

回歸結果如下：

第一，存款成本是對貸款收益率影響最大的因素，存款成本上升1個點，銀行貸款利率會提高0.62個點。這與實際相符，也正是因為存貸款之間這種內生關系，中小銀行才會普遍存在簡單粗暴的以存定貸的現象。

第二，銀行規模是影響貸款成本的另一個因素。銀行資產規模越大，其貸款利率越低，這一點也正體現了國有大行在貸款市場的優勢，可以利用低息貸款獲取市場上優質客戶，其他銀行只能去開發風險較大的客戶。這些客戶貸款雖然定價較高，但是風險很大，尤其是疫情以來，以中小客戶為主的中小銀行資產質量明顯惡化，未彌補可能的風險損失，中小銀行只能提高貸款利率，這又排除掉了一部分相對優質客戶。如此螺旋反復，經營風險將集中于中小銀行。

第三，其他因素對貸款利率的影響均不顯著。自人行推行LPR改革后，鼓勵貸款FTP 定價與LPR聯動，從回歸結果看，LPR對貸款利率影響較小，以LPR為基準的貸款利率市場化進程還有很長的路。

(五)存貸款內生性與存貸款FTP價格二元化的矛盾

從回歸結果看，存貸款利率之間確實存在一種內生性關系，這種內生性與二元化的FTP體系存在根本矛盾。二元化的定價體系造成信貸市場與其他市場價格割裂，影響了銀行對資金的合理定價。

FTP價格發揮功用的精髓在于將外部市場價格變化引入到商業銀行內部管理中，使銀行的業務結構根據外部市場變化而主動變化。基于存貸款利率的內生關聯性，按照從市場上獲得資金的邊際成本構建一條統一存貸款FTP價格曲線，使FTP價格能夠與市場價格高度關聯。

由于割裂的存貸款FTP利率曲線體系，存款、貸款、資金業務分別獨立制定本條線的資金轉移價格，一方面導致銀行資金管理部門無法通過FTP價格實現全行資金統一管理、資源配置，FTP原本風險控制和科學定價的功能難以發揮，在實際應用過程中只能單純淪為績效考核的手段。而且這種割裂的價格導致考核結果越來越失真，各業務條線、機構的考核失衡，反而導致考核結果難以做到公開、公平、公正。另一方面各自獨立業務定價必然會導致制定出的價格失準，難以反映全行準確的資金成本和業務發展方向，不能正確指導業務發展，也難以適應市場利率的變化，阻礙了中小銀行有限的資源合理配置。

四、政策建議

(一)中小銀行逐步構建統一的FTP定價體系

由于存款利率和貸款利率之間的內生關系，使用兩條獨立的存貸款FTP 曲線來為分別為存貸款定價必然難以做到科學合理。因此，商業銀行要加快構建統一的 FTP 定價體系，根據內部經營管理目標和市場因素因素，制定出統一的FTP 定價曲線，統一指導存貸款業務、金融市場業務。同時利用數據，對曲線進行合理修正和優化，提升銀行自主定價能力。同時動態調整FTP模型或參數，提高FTP價格引導的有效性。改變中小銀行改變中小銀行以往普遍存在的FTP價格幾年不變的狀況，提高定價合理性。

(二)繼續推動利率市場化

FTP定價二元化的根本原因在于利率市場的割裂，從存款利率回歸結果可以看到，利率依然受到非市場因素的很大影響，而市場利率對存貸款利率的影響不顯著。在當前我國利率市場化加速推進的趨勢下，商業銀行急需要一條成熟并具有公允性的市場資金曲線作為內部定價的依據。建議繼續通過擴大Shibor利率產品定價范圍，逐步提高Shibor的市場認可度。人民銀行還需要繼續推動存貸款市場利率改革，持續釋放LPR改革潛力，鼓勵商業銀行將LPR納入FTP 曲線構建中，逐步提高存款定價的市場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