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德福音樂教育與奧爾夫、柯達伊、達爾克羅茲音樂教育體系的比較研究

馬 昕

（南京藝術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13）

華德福教育是魯道夫·斯坦納創立的一種新型教學體系，其教育理念建立在人智學這一哲學理論之上。斯坦納認為孩子發展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以七年為一個周期，因此華德福教育針對其不同階段的特征設置了不同的教學內容，以尋求孩子的全面發展，包括身體、感覺、智力和心靈各個層面的發展。華德福學校不僅僅給學生提供了一個健康、安全的環境來學習知識，更重要的是引導學生探索人生答案，成長為精神自由的獨立個體。

斯坦納認為人是一種音樂性的存在，音樂元素貫穿在所有課程中。為了進一步理解華德福音樂教育，本文將從教育目標、音樂要素的教學、音樂教學活動三個方面，通過理論和實踐相結合，對華德福音樂教育和三大主流音樂教育體系進行比較研究。

一、教育目標比較

華德福教育重視音樂教育的目的并不在于要把所有的孩子都培養成音樂人才。這種音樂教育會在每一個細節中培養孩子們對音樂、對周邊事物的崇敬之心，從而提升孩子音樂素養，引導孩子對音樂產生深刻的認識。從人智學觀點來看，人的靈魂歸宿是音樂，音樂教育有助于滋養孩子的內在生命，引導孩子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奧爾夫音樂教學法主要是為了開發孩子的創造力，這種能力可以表現在即興創作方面。赫爾曼·雷格納將奧爾夫音樂教育的目標總結為擁抱音樂、發現音樂、體驗音樂、融入音樂、理解音樂。

柯達伊認為音樂和人的生命本體有著密切的聯系，音樂有塑造性格甚至改造人的力量，對情感的影響是任何語言都難以代替的，因此音樂應該屬于每一個人。音樂教育可以為人們形成良好的品格建立基礎，豐富人的內心世界，激勵人們繼承發展本民族的音樂文化傳統。

達爾克羅茲堅信音樂教育不能是單純的技術訓練，更不應該是脫離音響的理論知識和規則的傳授，它首先應該是對音響和情感的體驗。因此，達爾克羅茲音樂教育體系通過音樂與身體結合的節奏運動喚起人的音樂本能，培養學生的音樂感受力和敏捷的反應能力，進而提升體驗和表現音樂的能力。

二、音樂要素——旋律、節奏、和聲的教學比較

（一）旋律的教學

斯坦納認為旋律是幼兒音樂中最重要的元素，他將孩子出生到9 歲之間的這段時間稱為“旋律年齡”。斯坦納建議一年級的孩子應該從他稱之為“第五情緒”的五度音程范圍內的音樂開始學習，三年級后再引入七聲音階的教學。華德福音樂教師將“A”作為旋律發展的基礎，

奧爾夫教學法從兒童的生理、心理特點以及認知規律出發，從sol mi 入手，從五聲音階開始音高的教學。奧爾夫體系沒有規定教授旋律概念的方法，許多奧爾夫教師借用柯達伊方法中的柯爾文手勢。

柯達伊音樂教育法也廣泛應用了五聲音階。五聲音階既是匈牙利民族音樂的突出特點，也是兒童音樂教育最適當的起點。柯達伊認為一開始教師應采用混合的跳進的音級教授旋律，因為他發現兒童最自然的發聲是sol mi 這個下行小三度，這也是世界兒童音樂中大量出現的旋律音調，比二度級進更容易使兒童分辨和掌握，兒童在學完五聲音階之后緊接著學習大調和小調音階。

在達爾克羅茲教學法中，旋律非常重要。視唱是音樂教育的三大重要元素之一。與柯達伊和奧爾夫教學法不同，達爾克羅茲采用的是固定的“do”，即固定調唱名法，鼓勵學生將音調“C”固定在音調記憶中，以發展絕對音高。達爾克羅茲認為本能應該先于智力，因此通過聆聽、唱歌和手勢來教授視唱。

（二）節奏的教學

在華德福音樂教育中，孩子九歲以后教師才會強調節奏和節拍，因為斯坦納認為音樂中的節奏元素對年幼的孩子來說過于強烈，只有在九歲以后，孩子才能掌握節奏的概念并客觀地拍打，因此華德福學校的節奏訓練通常推遲到三年級或四年級。

奧爾夫、柯達伊和達爾克羅茲教學法從音樂訓練一開始就強調節拍和節奏。節奏發展是奧爾夫和達爾克羅茲教學法最重要的方面。

奧爾夫在達爾克羅茲的《美學韻律》中發現了兩種教學法可以共用的原則，其中對奧爾夫作品影響最大的原則是“節奏是音樂中最強烈的元素”。人類個性中最原始、最自然的音樂反應本質上是節奏的，節奏是語言、動作和音樂中共同的元素，因此節奏成為奧爾夫教學法的邏輯起點。

在柯達伊體系中，孩子們從很小就開始學習節奏概念。孩子們在幼兒園學習四分音符、八分音符和二分音符，進入學前班時已經掌握了相當多的節奏模式，上小學后，老師還會教授一系列大綱建議的節奏元素。

達爾克羅茲教學法通過要求高度肌肉控制和精神警覺性的運動練習來教授節奏能力。例如在教授音符時值時，孩子們走向四分音符，然后跑向八分音符和三連音，而這些音都由老師演奏。最終，孩子們學會了達爾克羅茲所說的“獨立控制”，即用不同的身體部位同時表達不同節奏的能力。節奏運動可以喚醒兒童的音樂本能，使兒童的身心和諧發展。

（三）和聲的教學

在華德福學校，和聲被認為和人的情感生活有關。孩子只有在能夠區分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之后才能真正欣賞大調和小調情緒，因此和聲的教學被推遲到九歲以后，甚至不鼓勵老師用吉他和鋼琴為孩子的歌唱伴奏。一些華德福教育工作者認為只有七弦琴對位伴奏才是可以接受的。在華德福學校，孩子一般要到三年級才會開始復調音樂和分聲部合唱練習。

柯達伊體系老師在孩子一年級時就將唱歌分為兩個部分，他們相信分唱有助于孩子們合唱。孩子們在非常熟悉五聲音階之后才開始學習和聲，在學到do-mi-sol和la-do-mi時會開始學習三部和聲。

在奧爾夫教學法中，早在孩子一年級時教師就要求孩子在奧爾夫樂器上進行簡單演奏，在二年級時便引入卡農旋律。

在達爾克羅茲教學法中，沒有引入和聲學習的固定時間。在和聲的學習中，達爾克羅茲帶領他的學生從低音到高音唱琶音和弦，用這種方式演唱簡單的和弦排列，例如主音—屬音—主音，然后再引入更復雜的和弦排列。

三、音樂教學活動之比較

（一）唱歌

斯坦納認為唱歌是人類必不可少的表達方式，在教育中應該盡早為孩子安排唱歌活動。在低年級時，孩子們應該為了唱歌的樂趣而唱歌，教師不應當用唱歌來教授理論。他相信為年幼的孩子唱歌對孩子有治療效果，唱歌是一個孩子接受音樂教育的起點。華德福學校的許多旋律都是音樂教師新創作的，與課堂主題、自然、季節和節日有關。

以唱歌作為音樂教育的主要手段是柯達伊教育體系的一個重要特征。在柯達伊看來，聲音是人類最直接的樂器，唱歌是接近和欣賞音樂的最佳手段，也是普及音樂教育的切實可行的有效途徑。柯達伊極力提倡在教學中參考匈牙利民歌，這不僅是為了提供練習素材，而且也是為了保持傳統文化的延續。

奧爾夫認為唱歌是個體獲取旋律經驗最為強烈的方式。盡管奧爾夫樂器是奧爾夫教學法的一個突出特點，但這并不意味著掩蓋了最重要的樂器——人聲。在奧爾夫教學法中，聲音是第一種被訓練、開發并用作音樂表達的樂器。奧爾夫也選擇了帶有民族色彩的音樂材料，并主張教師運用自身文化來教授音樂。

而達爾克羅茲似乎并沒有在他的方法中強調唱歌。

（二）律動

斯坦納相信，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想要跟著音樂跳舞，他鼓勵父母與他們的孩子一起跳舞、律動。這種對律動和節奏的感覺會為孩子未來的音樂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并且孩子從七歲開始就應該將唱歌、運動和器樂演奏的經驗結合起來。柯達伊教學法采用了匈牙利兒童游戲集，將歌曲和運動結合起來，孩子們經常被要求創建自己的動作序列，以解釋一段音樂的形式。

雖然奧爾夫的許多運動思想來源于達爾克羅茲的藝術體操，但律動并不是奧爾夫教學法的重點。在奧爾夫教學法中，“基本”運動，即那些自然的、未經訓練的動作如跳躍、行走、奔跑等，被納入到音樂課中。跺腳、拍手和打響指用來幫助孩子們學習節奏，讓孩子們在這些運動中練習節奏，并且這些節奏以后會轉移到樂器學習中。

達爾克羅茲認為音樂節奏的來源是人體的自然運動節奏。他認識到身體運動與音樂反應之間的聯系，并將運動作為學習音樂概念的主要手段。通過律動，達爾克羅茲將聆聽、視唱和作曲聯系起來，創造了藝術體操這一獨特的音樂形式。

（三）樂器演奏

斯坦納提倡在音樂教育中盡早引入樂器，樂器可作為唱歌的進一步延伸。所有華德福學校從一年級都會開始進行豎笛教學，斯坦納認為這些樂器有助于發展孩子們的呼吸和聽力技能，從三年級或四年級開始開設弦樂課程。華德福學校的樂器教學是在學生接觸任何形式的樂譜之前開始的，對于年幼的孩子們，樂器演奏應該從他們平時唱的歌曲開始。

奧爾夫樂器包括木琴、金屬琴、鐘琴等有固定音高和各種各樣無音高的打擊樂器，這些樂器可以增強音高關系的聽覺和視覺效果，使學生無需經過冗長枯燥的技巧練習，便可以參與音樂活動，享受音樂創造的樂趣。

柯達伊教育體系中的器樂教學以歌唱為基礎，先學唱歌再學樂器可以幫助學生培養多種音樂技能。柯達伊建議教師使用木琴來教授旋律音程，通過教授豎笛來掌握絕對音高。他不贊成學生在能夠流利讀譜之前學習樂器，他認為讀寫能力是被帶入樂器的，而不是通過樂器獲得的。

在達爾克羅茲藝術體操中，人體被認為是第一個需要訓練的樂器。達爾克羅茲認為，孩子只有在經過大量的律動練習之后才能學習一種樂器。他說：“讓孩子在自然地或通過訓練表現出一些節奏和音調的知識之前就開始學習器樂，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四、結語

斯坦納、奧爾夫、柯達伊和達爾克羅茲分別發展出了不同的音樂教育體系。華德福教育至今已有一百年的歷史，近些年在中國發展迅猛。通過比較這些教育者的思想，我們可以發現他們在音樂教學的關鍵領域中存在著一些相同點和不同點。中國音樂教育的發展不僅要從我國國情和音樂文化傳統出發，更需要借鑒國外先進教育體系的經驗，“吃透”基本原理、教學理念和方法，吸取各種方法的精華，做好“本土化”的工作，建立中國特色的音樂教育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