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市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居民支付意愿與影響因素

易欣，陳景川，徐歡，李雙雙

（中南林業科技大學土木工程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4）

建筑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是實現“無廢城市”建設的重要途徑之一［1］，但受制于建筑廢棄物較低的再利用市場價值，這一理念在建筑業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推動。據統計，我國建筑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率約為40%，與發達國家比還存在一定差距［2］，而且僅靠政府財政的補貼投入，已有的資源化利用項目也難以可持續發展。實際上，建筑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不僅具有通過市場交換而產生的直接經濟價值，還能夠產生良好的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等非市場價值［3］。城市居民既是建設活動的參與者，也是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受益者，應該對城市建筑廢棄物的有效處理承擔必要責任［4］。因此，如果能了解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認知情況、支持態度以及支付意愿，并深入探究影響其支付意愿的因素，通過制定有效的鼓勵、引導策略提高居民的參與程度和支付意愿，就能更好地推動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

目前，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關注建筑廢棄物的資源化利用。王海滋等建立了政府、建材廠商、建筑企業三方博弈模型，從受益者角度提出推動建筑廢棄物資源化的策略［5］。劉婷婷等發現法規完善程度、施工現場回收利用意識和科技水平是影響建筑廢棄物資源化環境效益的重要因素［6］。然而，上述成果只考慮了政府、施工和回收企業等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直接參與方，卻忽視了居民作為利益相關方的積極作用。實際上，居民態度及支付意愿對推動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具有重要作用［7］，如日本便形成了以公眾參與為中心的廢棄物治理機制［8］。而在生活廢棄物等其他資源化利用領域的研究則更重視居民的參與，占紹文等和陳孝鑫等分別研究了城市、農村居民的認知及支付意愿［9-10］。綜上可見，現有研究成果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有很好的推動作用，但也存在不足。首先，現有研究成果大多集中在建筑企業等從業單位上，對居民主觀行為的影響缺乏研究；其次，研究居民支付意愿影響因素時沒有考慮各因素之間的關聯性或層次性，難以揭示其對居民支付意愿的影響路徑和作用機理。因此，我們在現有研究基礎上，綜合采用因子分析法和解釋結構模型（Interpretative Structural Modeling，ISM），先找出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主要因素，再建立因素的層次結構模型識別出它們之間的作用關系與關鍵影響路徑，為政府制定針對性政策以鼓勵居民參與，提高我國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水平提供科學依據。

1 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居民支付意愿調查分析

1.1 調查問卷設計

為更好地了解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支付意愿，首先需要設計有效的問卷找出其影響因素。Chung et al. 認為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因素主要包括居民特征、認知和對政府管理建議態度等［11］。謝秋山等則指出居民支付意愿還受社會背景特征如家庭收入、受教育程度和環保意識等影響［12］。徐玉波等認為其還可能受從眾心理、責任意識等行為態度層面引導［13］。此外，作為資源化利用的參與者和環境受益者，居民對環境改善需求、資源化效益認知會顯著影響其環境行為［14］。除自身背景特征外，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能產生顯著的社會和環境效益，既能促進行業發展、增加就業［15］，又可以起到節約土地和自然資源、改善土壤水質、減少空氣污染等［16-18］效果。基于上述分析，可將問卷中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不確定性因素列出，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主要因素

1.2 居民社會背景特征統計

為確保問卷的有效性，我們于2021年9—12月深入長沙市內的多個住宅小區，采用現場訪談結合問卷發放的方式了解受訪居民的社會背景特征，調查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認知程度、支持態度及支付意愿等，其中對影響認知及支持態度的因素采用Likert量表表示其程度。共發出問卷600份，回收有效問卷526份，問卷有效率約87.67%，通過SPSS23.0求得問卷的Cronbach’s α為0.899，說明問卷具有較好的信度，其中居民的性別、受教育程度等社會背景特征數據如表2所示。

表2 長沙市受訪居民的社會背景特征

由表2可知，受訪居民中女性人數占53.87%，男性占46.13%，女性受訪者比例略高于男性。受訪者年齡主要集中在青年和中年，平均年齡為39.45歲。從職業構成來看，政府單位人員和事業單位職工占比25.25%，教育及科研人員和企業單位員工占比44.40%，退休或無業人員和學生占比15.02%，個體經營和自由職業者占比15.33%。受教育程度為大學本科或專科及以上的居民占61.55%，受訪居民的平均家庭年收入為13.38萬元。

1.3 居民社會背景特征對支付意愿的影響分析

根據文獻研究結果［9-10］，居民對生活廢棄物資源化處理的支付意愿與其社會背景特征有關。因此，應用SPSS23.0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支付意愿各項數據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詳見表3。

得到回歸方程為：

由表3和回歸結果公式（1）來看，模型的自變量總體上對因變量的影響是顯著的，其中居住時間、受教育程度、家庭年收入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支付意愿起積極（正向）作用，而年齡則起消極（負向）作用，具體表現如下。

（1）年齡與支付意愿負相關。首先，隨著年齡增大，居民的收入來源相對單一，總體上收入水平有所下降，從而影響其支付意愿；其次，年齡較大的居民對新政策、新事物的接受存在更大難度，難以理解自己為何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負有支付責任，故年齡越大支付意愿越低。

（2）居住時間與支付意愿正相關。居民居住時間越長，對定居城市的感情越深，而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能改善城市環境，故支付意愿更強。另外，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也有利于城市可持續發展，有利于環境的代際公平，居住時間越長的居民從子孫福祉出發也會提高其支付意愿。

（3）受教育程度與支付意愿正相關。受教育程度決定了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的各種政策的認知能力和接受程度，居民受教育程度越高其支付意愿越強，而且其相關性系數最高，說明提高居民受教育程度能顯著改變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支付意愿。

（4）家庭收入與支付意愿正相關。一般而言，家庭收入水平提高，其支付意愿會相應提升。但需要注意的是，家庭收入對居民支付意愿的影響與受教育程度的影響幾乎相同，這說明高收入家庭的支付意愿并不一定總是最高的，仍然需要加強政策和宣傳才能更好地激勵其提高支付意愿。

（5）居民職業與支付意愿無明顯相關性。居民職業雖對支付意愿并無明顯影響，但考慮到職業差異性，對受教育程度要求更高的職業的從業人員其支付意愿更強，故教育及科研人員更愿意支付。

2 支付意愿影響因素的探索性因子分析

2.1 提取影響因素的公共因子

根據前文的相關性分析可知，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支付意愿受其社會背景特征影響，而由調查問卷設計中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主要因素表可知，包括居民社會背景特征在內的影響因素共有19個，考慮到這些因素可能存在自相關性導致作用效果重疊，同時也為明確這些因素對居民支付意愿影響程度的差異性，進一步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法對各影響因素進行聚類分析。

采用SPSS23.0探索性因子分析法求得問卷KMO值為0.875，大于0.7；Bartlett球形檢驗結果為2 377.18，顯著性為0，說明問卷存在公共因子，適合進行因子分析。由此，進一步對所有影響因素進行主成分分析，得到15個因素，并提取到4個公共因子。為了方便表述，根據各公共因子所包含的因素及其共同特點，分別命名為社會背景特征、行為態度、社會效益、環境效益，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影響居民支付意愿因素的因子分析法結果

2.2 對影響因素公共因子的分析

根據表4中方差特征值可得到4個公共因子對居民支付意愿影響程度的排序，從大到小依次為社會背景特征（F1）、行為態度（F2）、社會效益（F3）、環境效益（F4），對各因素的具體分析如下。

（1）社會背景特征（F1）的貢獻率為33.20%，重要性大于其他3個公共因子。這表明居民的社會背景特征是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最重要因素，而其中家庭年收入、受教育程度的權重排在前兩位，說明居民的支付意愿在很大程度上由這兩者決定，這也與前述分析結論一致。

（2）行為態度（F2）的貢獻率為24.08%，是影響程度僅次于F1的因子。F2的因素中，環保宣傳力度對居民支付意愿的影響程度最大。這可能是由于目前大部分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的了解不夠清楚，加大環保宣傳力度將有助于提高居民的責任認知，推動其支付意愿的態度轉變。

（3）社會效益（F3）和環境效益（F4）的貢獻率較社會背景特征（F1）和行為態度（F2）低。這可能是由于兩者均屬于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產生的間接效益，居民對它們缺乏直觀感受，需要一個理解和接受的過程，同時也驗證了居民的受教育程度和加強環保宣傳力度的重要性。此外，社會效益的影響權重大于環境效益，說明大多數居民更重視與自身利益更密切的就業崗位、房產價值和城市形象等社會效益，環保意識還需提高。

3 支付意愿影響因素的層次結構分析

在明確了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主要因素及其權重后，需要更好地厘清這些因素間的相互作用關系，探明是否存在層級結構［19］。通過識別出復雜因素間的影響路徑，探明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內在發生機制［20］。因此，在因子分析的基礎上，我們進一步引入解釋結構模型即ISM以分析這些因素的層次性（深層因素和表層因素），并找出影響支付意愿的關鍵路徑。

3.1 ISM模型基本原理

3.1.1 確定重要因素集合

居民社會背景因素主要來自其自身特點，與其他因素存在明顯差異，參考許增巍、葛繼紅等學者的做法［19-20］，我們只提取了行為態度、社會效益、環境效益作為影響因素集合，希望明確因素間的邏輯關系。

3.1.2 建立鄰接矩陣A和可達矩陣M

通過判斷因素集A中任意兩個因素Si和Sj之間的直接關系，可以建立鄰接矩陣A，如下：

在實際系統建模工程中，對Si、Sj，如果從ai到aj有任何一條通路存在，則可稱Si可達Sj。依據布爾矩陣運算規則，當鄰接矩陣A滿足：

則稱M為A的可達矩陣，I表示單位矩陣。

3.1.3 確定各因素可達集R（Si）、先行集A（Sj）和共同集C（Si）

可達集是M中該因素所在行能到達的所有因素集合：

先行集是M中所在列能到達該因素的所有因素集合：

共同集（Si）為可達集與先行集的交集：

終止集E（Si）是可達集等于共同集的所有因素集合：

屬于該終止集的所有因素可認為是同一層級因素，每確認一次終止集，都要把其所在的行與列刪除，然后繼續判斷，最終得到層級結構。

3.2 構建影響因素層次模型

ISM法主要依靠專家的知識和經驗進行數據分析，需要盡量減少專家主觀傾向對結果準確性的影響。因此，我們首先邀請3位經驗豐富的建筑行業從業專家進行初次論證，然后再邀請9位該領域的高校研究人員對初次論證結果進行評判。若超過半數專家認為行因素Si對列因素Sj存在作用關系便標記為1，反之為0，根據所得結果便可構建鄰接矩陣A和可達矩陣M（見圖1）。

圖1 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可達矩陣

根據式（4）、式（5）、式（6）計算出各因素可達 集R（Si）、先行集A（Sj）和共同集C（Si），如表5所示。

根據式（7）確定終止集，可以得出第1層級的因素為S8，然后將上述已劃分的因素除去，再重復上述步驟，得到第2層的因素為S11、S15。同理可得，第3層的因素為S10、S12，第4層的因素為S7，第5層因素為S13、S14，第6層因素為S9，第7層的因素為S6。根據表5的計算結果和層級劃分，繪制出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居民支付意愿影響因素的解釋結構模型。進一步進行縮減化處理，可將這些因素劃分為3層：環保宣傳力度是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深層根源因素，是影響其他層級因素的最根本因素，如果特別重視和加強對居民的環保宣傳，便能從根源上提高居民的支付意愿；而個人支持態度、提升自有房產價值、日常生活需求是淺層直接因素，它們會直接影響居民支付意愿；剩余因素則為中間層因素，通過直接或間接方式對淺層次和深層次因素產生影響。

3.3 提升居民支付意愿的對策分析

結合這些因素間的層次關系，構建影響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支付意愿的邏輯表現路徑。

路徑1：環保宣傳力度（0.948）—節約土地資源（0.662）—提升空氣質量（0.747）—改善土壤水質（0.722）—資源化處理成效（0.888）—提升城市形象（0.633）—提升自有房產價值（0.660）—個人支持態度（0.865）—影響居民支付意愿。首先，環保宣傳力度作為根源因素影響節約土地資源的程度。環保宣傳力度對居民的環保行為具有明顯驅動作用，加強環保宣傳力度能夠減少因建筑廢棄物掩埋對土地資源的損耗，從而提高空氣質量、改善土壤水質。其次，空氣質量和土壤水質作為兩個間接因素共同影響建筑廢棄物資源化處理成效，能提升城市形象、提供就業崗位。最后，居民個人支持態度是決定其支付意愿的直接驅動因素，受城市形象和就業崗位影響。

路徑2：環保宣傳力度（0.948）—節約土地資源（0.662）—提升空氣質量（0.747）、改善土壤水質（0.722）—資源化處理成效（0.888）—創造就業崗位（0.660）—日常生活需求（0.643）—個人支持態度（0.865）—影響居民支付意愿。與路徑1相比，本路徑總重要度更高，涉及層面更廣泛，可作為影響居民支付意愿的關鍵路徑。此外，發現資源化處理成效除了影響城市形象的提升，還對創造就業崗位有推動作用，并通過緩解就業壓力滿足居民日常生活需求，提高了居民支持態度及其支付意愿。

路徑3：環保宣傳力度（0.948）—個人支持態度（0.865）—影響居民支付意愿。與路徑1和2相比，這條路徑包含因素較少，加強環保宣傳力度能直接影響居民的個人支持態度，從而提高其支付意愿，這表明加強環保宣傳力度不僅是提高居民支付意愿的根本因素，也是見效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根據ISM的分析結果可知，影響居民對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支付意愿的因素間具有層次性和不同作用路徑，為了提高居民支付意愿以推動我國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我們提出以下建議。

（1）關注公眾態度，居民參與監督。根據前文分析結果，大力倡導公眾參與是推動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工作的重要前提，推動居民由“旁觀者”向“參與者”轉變。隨著居民成為建筑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的參與者，個人支持態度將對其支付意愿具有直接影響。因此，采取更加多元的參與方式，拓寬居民參與渠道，比如鼓勵居民參與對施工單位建筑廢棄物管理的監督工作，提供更加開放、便捷的監督信息反饋平臺，居民主動支付行為對應的個人稅費減免等，都能夠正向改變其個人支持態度，從而提升支付意愿。

（2）抓住根本因素，加大環保宣傳。環保宣傳力度作為影響支付意愿的根本因素，采用各種有效的措施加強宣傳力度是提高支付意愿最重要的出發點。因此，需要適應新常態創新環保宣傳方式，比如加強以公眾號、短視頻等居民喜聞樂見的自媒體為主體的擴散性傳播手段，而對年齡較大或受教育程度較低的居民，則應更多地采取線下活動進行針對性宣傳引導。

（3）重視關鍵路徑，統籌控制管理。根據前面分析，可知路徑2為關鍵路徑，影響因素包括環保宣傳力度、節約土地資源、提升空氣質量、改善土壤水質、資源化處理成效、創造就業崗位、日常生活需求和個人支持態度。除了加強環保宣傳力度這一根本因素，還應對該路徑上其他因素按照邏輯關系統籌控制管理，比如政府出臺政策鼓勵施工單位技術創新，通過從源頭減少建筑廢棄物來節約土地資源、提升空氣質量和改善土壤水質，從建筑產業鏈全面提升建筑廢棄物資源化處理成效，并由此創造出新的廢棄物處理企業，為居民創造新的就業崗位（形成居民新的參與方式），滿足居民日常生活需求，獲得居民更多個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