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作之后，元宇宙有了天人感應的味道

文 ｜ 米為聞

元宇宙的概念已經成了一個大筐，誰都能拿來裝些東西。這些東西包括：角色扮演游戲、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數字孿生、混合現實、擴展現實、虛擬人、人機融合，以及各種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新名詞。不管是什么，一貼元宇宙標簽，話題度立刻提高不少。

閑聊不要緊，但如果用隨意貼標簽的辦法來做研究，言之鑿鑿地輸出觀點，反而可能減少元宇宙的吸引力。肖方晨先生“再談元宇宙”文章提到的沈陽教授團隊《清華大學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2.0版》，確實有附會的問題。報告先談古代哲學的“虛實觀、生死觀、有無觀、天人觀、陰陽觀、色空觀”，引述《周易》《老子》《莊子》《心經》等著作，卻冠以“緣起”。談哲學，不能把“緣起”只看成文學化的表述，因為它本就是哲學觀念。緣起性空思想，首先要消解事物的實在性，和所謂元宇宙概念建構實在性的意圖背道而馳。沈陽教授團隊把這些哲學術語拼貼起來，卻無意中給元宇宙喝了倒彩。報告又引用《西游記》，顯得不倫不類，又引用《說文解字》，緊接著錯誤地解釋了所引的句子。

一份報告的概念表述，不一定值得深究，或許是作者隨手一寫，沒有細想。說作者團隊缺乏學術操守，過于嚴厲，其實只是缺乏學術。生搬硬套的理論，早已有之。比如《黃帝內經》說：“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也。”古人觀察，西北風大，以為天在西北方向缺了一塊，用來解釋人右耳不如左耳，右眼不如左眼；還觀察到東南有海，所以說“地不滿東南”，用來解釋人的左手左腳不如右手右腳有力。兩個命題整齊、美觀，但論點、論據和論證都是錯的。西方也有類似的古代理論。柏拉圖著作《蒂邁歐篇》用美妙的幾何學來描述宇宙。《蒂邁歐篇》認為，五種正多面體中的正四面體、正八面體、正二十面體、正六面體(立方體)分別對應火、氣、水、土，正十二面體則是整個宇宙的模型。

對元宇宙的探討也透著美學趣味，如《清華大學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2.0版》引述的《元宇宙報告1.0版》，提出“五理”框架，即“物理、心理、倫理、地理、事理”，是不是很像金木水火土對應西東北南中又對應肺肝腎心脾的學說？炒作之后，元宇宙突然有了天人感應的味道！

我們不必嘲笑古人，他們生活在現代科學產生之前，采取“前科學”的態度來建立理論，試圖自圓其說，得到對客觀世界的解釋。今天再這么隨意攀延，論述的嚴謹性就受到了嘲弄。把發表“報告2.0”的清華大學團隊評價為“民科”不合適，但說這份報告漏洞頗多，停留在“前科學”方法論的水平上，恐怕報告作者團隊的專家們無法躲閃。

有人可能要說，元宇宙的提法只要對技術、對產業發展有利，一定要嚴謹嗎？當然，人們揮舞概念，往元宇宙“大筐”里投擲雜物，如果真能促進創新，形成業態，不失為好事。只是“大筐”的名稱連用頂級大詞，把信息技術的應用場景玄學化，根基薄弱，質疑聲當然會多起來，嚴肅的學術機構和公共管理機構小心翼翼地避開，不愿跟隨，資本則三心二意望向下一個風口，概念的泡沫岌岌可危，它的促進作用也就無法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