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霍夫曼藝術理論的空間結構*

臧美瑩 胡宏鑫

（1.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北京 100875;2.哈爾濱師范大學國際美術學院,哈爾濱 150080）

漢斯·霍夫曼（Hans Hofmann）的藝術理論在長期的探索與實踐之后逐漸形成，具有獨創性、實用性、思想性等特點，這些特點也使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可以被參考、被應用，并且沿用至今，也正是因為霍夫曼藝術理論的特點使得霍夫曼能夠成為影響美國當代藝術發展的人物之一，也使得他的創作以及教學工作更具價值，更值得學習與借鑒?；舴蚵闹饕硇运囆g理論包括推拉理論、媒介理論、自然理論等，其中推拉理論實際上是霍夫曼在構圖形式方面的探索，媒介理論則表明了霍夫曼對畫面色彩的重視，自然理論實際上是霍夫曼作品中的精神追求。本文將從霍夫曼藝術理論的產生背景、概念意涵、價值特征三個方面解析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意義與其獨立發展出的空間結構。

一、藝術思想產生背景

漢斯·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提出是基于迫切需要創新的時代背景下的。霍夫曼最早在德國教學，到了美國之后他仿佛發現了一方沃土，他認為“新的藝術可以在這里誕生”。而美國當時的文化背景正值精英主義文化上升時期，那時的美國人也迫切需要本國擁有自己的文化藝術高峰，從而在藝術文化方面占領國際上的先機。因此，創新是必經之路。這時，霍夫曼帶著他對歐洲文化的深刻理解來到了美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美國對于藝術創新的需求，為此霍夫曼在創作以及教學中不斷地完善自己的藝術理論，并在講座、講學、論文、采訪中等公開場合屢次向外界解釋自己藝術理論的真正內涵，就這樣霍夫曼的藝術理論逐漸形成了體系，也有了自己的根基。因此，霍夫曼的藝術理論也是在時代背景的迫切需求下誕生出來的。當時霍夫曼所處的環境也要求他進行創新，只有這樣他的藝術創作、藝術教育才能夠在美國占領重要的先機，這正是因為如此，霍夫曼最終才成為影響美國當代藝術的重要人物之一。

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提出是對自己藝術創作工作的總結。漢斯·霍夫曼自開始進行創作以來風格幾經流變，由新印象主義、現代主義向具有抽象表現主義風格特征的實踐主義風格過渡，最終才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藝術風格。那么是什么支撐了霍夫曼融合性的藝術風格？正是霍夫曼逐漸形成的藝術理論才能使他的藝術風格更加鮮明，更加有特色。漢斯·霍夫曼在長期的創作以及教學工作中不斷地對作品進行創新，對藝術理論進行完善。因此，霍夫曼理論的提出，實際上也是對自己創作工作的最終總結。因此，霍夫曼藝術理論的產生背景之中，對自己藝術創作工作的總結也是其一。

二、藝術思想解析

霍夫曼的論文集《尋找真實和其他理論文章》中定義了他的理論中心原則，即為“推與拉”。霍夫曼認為，要達到空間的可塑性，藝術作品必須將生活的三維體驗轉化為繪畫的二維表達，霍夫曼將其定義為在視覺運動中的擴張與收縮。除了推拉理論，霍夫曼的其他藝術理論也陸續在其他文章中提出，其中最主要的也是經常被霍夫曼提及的還有媒介理論與自然理論。以下我們主要就這三條理論進行解析。

（一）推拉理論

從本質上講，推與拉是圖案偶成的催化劑，它的存在可以使畫面中的各種圖案運動起來，在推與拉產生作用時，畫面給人的視覺效果應有很強的平衡感、穩定感，而非激烈的運動感或者不穩定的感覺。因此，霍夫曼的推拉概念依賴于貫穿畫面平面的對立力量的持續相互作用，也就是依賴于構圖。如《抽象3》（圖1）將靜物構圖的元素轉換為一個充滿活力的連鎖形式、筆觸和色域的排列。黃色、紫色和藍色三種顏色主導了作品的背景。從這些交叉點出現了一系列的形狀，它們在垂直的畫布上呈對角線延伸，形成重疊和連接層。這種相互聯系在形式和顏色之間創造了直接的關系，其中紅色回應藍色，橢圓形回應梯形，有機標志更結構化的條紋圖案。通過這種對比的切分節奏，霍夫曼創造了一個統一的，但持續不斷的動態平衡畫面，迫使觀眾不斷地在各個部分和更大的整體之間進行比對與觀察。

圖1 漢斯·霍夫曼《抽象3》1948年，布面油畫，157.7x111.8cm

（二）媒介理論

霍夫曼的媒介理論實際上是回答了作品中形式與色彩關系的問題。他認為，形式是應該服從于色彩的，這里的形式主要是指構成畫面的各個元素，如造型、線條、筆觸、構圖等等諸多因素，而這些因素在霍夫曼看來都應是為畫面的色彩讓位的。也就是說，霍夫曼認為，畫面的色彩是作品中最重要的因素。但色彩也不能夠單獨存在，色彩需要依據畫面的形式來發揮它的美感。霍夫曼認為，如果只強調色彩而去思索形式那么畫出來的東西只能是一張彩繪如此一來，色彩也就成了鏈接畫面形式中的內容、空間等諸多元素之間的紐帶，紐帶也就是媒介。所以霍夫曼的媒介理論，指的就是色彩與畫面形式的關系，是創作一幅好的作品的重要原理之一。

（三）自然理論

漢斯·霍夫曼的藝術學校一直致力于研究自然，霍夫曼曾告訴學生們，要從更實用的角度、更深奧的角度，從經驗的本質和創造性的視覺手段，來理解自然，并將其反映到畫面中?；舴蚵恢背珜б绞彝鈱懮?，要在自然界中描繪真正的風景，他認為自然界才是創造的起源，是生命力的象征。在創作中，要真切地與自然對話，感受大自然的力量，在作品中要反映出自然的色彩、自然的輪廓。但最終得到的是藝術化的自然、抽象化的自然，而不是一味地模仿自然。要在自然中去發現、重新再發現，不斷地去探索與尋找。實際上，霍夫曼的自然理論是創作中對作品內涵與美感的要求，是霍夫曼作品中想要表達的情緒與情感。也就是說，霍夫曼“自然理論”，大致就是霍夫曼作品對情感、精神、內在美的追求?；舴蚵救嗽诖笞匀恢幸恢惫ぷ鞯綄⒔耸畾q，他很愿意到自然界中去創作?；舴蚵牧雠c保羅·塞尚和早期現代畫家的立場相似，他覺得塞尚和倫勃朗和米開朗琪羅的做法類似，他們試圖綜合他們對自然的體驗，創造一種與自然平行的和諧。

三、藝術思想的特征

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傳承了歐洲古典以及現代藝術潮派的思想，并且也經歷了他個人的創新與創造，因此具有獨創性的特征。在教學與創作方面，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得到了廣泛的運用，因此他的藝術理論還有著應用性與傳播性的特點?；舴蚵乃囆g理論也是具有包容性的，它不僅涵蓋了古典歐洲的藝術文化，也包容了現代歐洲、美洲的文化特征，并且這些不同的思想意識在霍夫曼藝術思想中實現了完美的平衡，最終形成了具有思想性與傳播力的獨創藝術理論。

（一）傳承與創新——獨創性

漢斯·霍夫曼的藝術理論獨創性特征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傳承，另一方面是革新。霍夫曼早年學習歐洲藝術理論，霍夫曼在漫長的創作與教學實踐過程中總結出了自己的藝術理論，并在論文集《尋找真實》中提了最著名的推拉理論。除此之外，霍夫曼著名的“媒介理論”“自然理論” 等也都屬于霍夫曼獨創的藝術理論，他的這些理論取自于蒙德里安、康定斯基、馬列維奇、塞尚、畢加索、馬蒂斯等人，但相比較康定斯基的藝術理論而言，霍夫曼的理論則更傾向于創作中的視覺效果；相比較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而言，霍夫曼的理論又更偏向畫面的美感；相比較塞尚的現代主義藝術理論而言，霍夫曼的理論則更富激情、更傾向于追求藝術與自然的本真；相比較于畢加索、馬蒂斯而言，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則更偏向理論化，更明確也更具體。因此，可以說霍夫曼的藝術理論是具有獨創性特點的，其獨創性來源于他傳承了上一代藝術理論的精神內涵，同時能夠使他的藝術理論具有獨創性的另一重要原因是他在傳承的基礎上進行了自我的革新，形成了新的一套藝術理論，也使他的理論具有了獨創性特征。

（二）應用與傳播——實用性

漢斯·霍夫曼的藝術理論也具有實用性的特點，實用性也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是應用，另一方面則是傳播?；舴蚵乃囆g理論的實用性特征體現在應用方面有兩種表現，一種是體現在霍夫曼個人的藝術創作中，另一種則是體現在霍夫曼的教學過程中?；舴蚵乃囆g創作也都貫穿著他個人的藝術理論，推拉理論、媒介理論、自然理論等。其中前文中曾提到霍夫曼在1948年時就根據自己的藝術理論創作出了作品《抽象3》，畫面中明暗關系、點線面色彩的對比無一不體現著“推拉理論”的應用。作品《內景》（圖2）是霍夫曼貫徹推拉理論的有力證明之一，該作品運用明麗的色彩、大小不一的色塊，營造出中世紀教堂中彩色玻璃的視覺效果，又運用暗色的輪廓線將這 些色塊分隔開來，使其形成同一 畫面中不同空間的縱深、推拉感，給觀者以畫面中元素遠近不一、大小不同的視覺感。這種畫法不僅增強了畫面的趣味性，也使畫面的美感增強，寓意更加豐富，并且增強了作品的風格特征。作品《簡約的優雅》（圖3）也是體現霍夫曼藝術理論的作品，這幅作品創作于1962年，這時霍夫曼的個人風格以及理論系統都已比較成熟，可以看出這時他的個人藝術風格已經更為強烈，他的藝術理論在其中也更為明確地凸顯出來。可以說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應用使霍夫曼的藝術作品更具風格，也更具美感，這也說明了霍夫曼藝術理論的實用性特征。

圖2 內景 76.2x88.9cm 1946年 木板油畫

圖3 簡約的優雅 213.4x182.9cm 1962年 布面油畫

霍夫曼藝術理論的實用性除了體現在個人的創作中外還體現在教學中，而教學既是傳播的一種。如霍夫曼學生威廉·弗里德的作品《藍綠橙》，創作于1967年，霍夫曼的推拉理論、媒介理論與自然理論都充分地體現在弗里德的作品中。其中大小、明度不一的色塊形成的推拉空間、純色、互補色形成的媒介關系、趨向于自然感的配色都展現了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可以見得霍夫曼已經通過教學將自己的藝術理論傳播出去，并影響了一批學生。實際上霍夫曼在美國乃至國際上的影響也確實與此相關，當時在美國有大量的學生跟隨霍夫曼學習，他們中有不少后來都成了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也正是因為霍夫曼的藝術理論有著實用性特征才使得他在教學中得心應手，也使得學生們學成之后能夠很輕松地駕馭這些藝術理論，并將其發揚光大，傳播開來。因此從藝術理念傳播方面而言，霍夫曼的藝術理論也是有著很強的實用性特征的。

（三）包容與平衡——思想性

漢斯·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思想性特征可以從包容與平衡兩個方面來理解?；舴蚵乃囆g理論更傾向于使學生接受更多新事物，并開闊視野，他不排斥其他流派或藝術思潮的精神思想，而是廣泛地學習、總結其他流派的精神要義，從而革新為自己所用?；舴蚵枷胄蕴卣饕灿兄捌胶狻钡奶攸c。這里的“平衡”是指霍夫曼藝術理論的核心思想是追求平衡的，他的理論始終透露著解決沖突、化解矛盾的思想內涵，而問題的最終解決途徑也只有通過平衡兩方的關系來解決。

包容與平衡成了霍夫曼思想的主要精神內核，學習其他藝術流派的藝術思想，也學習其他藝術領域或科學領域的要義，充分了解自身，也充分了解自然，這些思想內容在霍夫曼所提到的對學生視野與觀察角度的培養、注重藝術家的精神生活等等內容中都可以體現出來。而處理色彩與形式的關系、裝飾意為與視覺效果的關系、平面與空間的關系、自然與人性的關系，都是霍夫曼藝術思想中平衡兩方的具體體現?；舴蚵囆g理論的這些特點使他的理論具有了思想性的特點，這種思想是有別于其他藝術理論的，也是有別于他藝術理論的其他特點的，因此霍夫曼的藝術理論具有思想性的特征。包容與平衡使得霍夫曼的藝術理論擁有了思想性特征，而霍夫曼的思想性特征也可以從包容和平衡中顯露出來。

結語

漢斯·霍夫曼融合多種學派的創新藝術思想使他培養出美國當時一半以上的抽象表現主義畫家，也對此后的西方藝術發展產生了深厚的影響力和傳播力。他的貢獻是全方位、多層次、綜合性的，他的藝術活動與行為加速了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的發展，助力了美國成為世界藝術文化中心。霍夫曼所取得的成功與個人堅持藝術理想有關，也與經濟環境背景有很大關系，本文希望通過研究，闡釋霍夫曼藝術思想理論的成功因素，從而對中國藝術文化的發展給予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