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際支持對于江蘇城市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的影響研究
——以無錫、泰州、鹽城三市為例

■孫羽熠，孫嘉雯，王雨欣，陸潭晟

（南京郵電大學，江蘇 南京 210003）

一、研究背景

由于預期壽命的延長和持續的低生育率水平，中國人口老齡化趨勢愈發嚴重。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人口總量為2.64億，占總人口比重已上升至18.70%，我國老齡化態勢正在進入一個快速增長的階段，并呈現出未富先老、未備先老的特點[1]。人口老齡化趨勢加重使得老年人的生活質量和養老問題已經成為全世界共同關注的焦點，應對人口老齡化的現實迫切性空前凸顯。以世界衛生組織為代表的國際組織積極倡導“成功老齡化”理念，即保持“個體所能達成的最為滿意和幸福的狀態”[2]，積極參與活動，維持心理和社會模式的持續性（包括維持自我和身份等心理特征的持續性）以及維持角色、活動和社會環境等外部持續性[3]，并呼吁關注老年人的發展意識和價值實現。考慮到中國傳統的家庭養老方式，家庭上下代在經濟上的互惠、生活上的互助和情感上的支持情況，以及共同分享生活體驗和生活資源的過程[4]對老齡人老化過程影響頗大，本文將以代際支持作為家庭與老齡化研究的主要維度，探究城市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的影響因素及代際支持對于成功老齡化的影響，從而進一步探尋實現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的可能途徑，建立健全機制與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無錫、泰州、鹽城三個城市的老齡化水平在蘇南、蘇中、蘇北三地具有顯著代表性，因此本次調查選取無錫市濱湖區及經濟開發區、泰州市高港區及海陵區、鹽城市大豐區及建湖區作為調查區域，采用簡單隨機抽樣的方法發放線下問卷，分別在上述區域抽取一定數量六十歲及以上的城市老年群體作為樣本對象進行問卷調查。此次調查共發放問卷225份，回收有效問卷225份，問卷有效率達100%。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和統計分析法，選取Flood教授在2008年開發研制的成功老齡量表和西安交通大學人口所編制的代際支持量表作為測量工具。其中，成功老齡化量表包含內心和功能性應對機制、生命存在、內省的老年卓越、懷舊的老年卓越和精神性五個維度，按Liket 5級進行計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32，Guttman奇偶折半系數為0.871，具有較好的內部一致性信度。

研究采用Excel 2016軟件錄入數據，通過SPSS21.0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方差分析、回歸分析以及相關性分析，以了解老年人的代際支持狀況和成功老齡化水平，分析代際支持對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的影響。

三、調查結果分析

（一）老年人基本情況

1.被測對象人口社會學特征

由附表1可知，樣本性別比較均衡，男性占比為46.7%，女性占比為53.3%。樣本年齡范圍在60～91歲之間，被調查者平均年齡為71歲。整體而言，大部分被調查者教育水平處在小學以下、小學及初中階段。婚姻狀況上，71.6%的被調查者為已婚狀態，21.3%的被調查者為喪偶狀態，其余為離異和未婚狀態。近半數被調查者有兩個子女，其次為一個或三個以上，與配偶居住的占43.6%，其次是與配偶及子女。家庭人均月收入大部分為1000～3000元。近半數被調查者主觀健康情況一般，近半數被調查者一般認同自己是成功老人。從生活方式上來看，被調查者中74.7%的人無飲酒和吸煙習慣，75.6%的人在飲食上葷素合理搭配，近半數人經常鍛煉，半數左右的人睡眠正常。

附表1 被測對象人口社會學特征

2.被測對象代際支持的應答水準

附表2呈現了被調查者代際支持各項的最小值、最大值、平均值、標準差。代際支持中情感慰藉的三個問題均值普遍在2.5左右，說明大部分被調查者與孩子的關系較為親近；而生活照料的三個問題均值都在2.5～3.0之間，說明大部分被調查老年人與孩子之間的生活照料支持較少或只有每月幾次。整體來看，被調查老年人的情感代際支持情況要優于生活照料支持情況。

附表2 代際支持情況

3.被測對象成功老齡化的應答水準

附表3呈現了被調查者成功老齡化各項的最小值、最大值、平均值、標準差。整體來看，被調查老年人的成功老齡化水平較高（M=2.6471）。

附表3 成功老齡化情況

被測老年人在“我能處理家里需要我處理的事情以及照顧好自己（吃飯、洗澡、穿衣等）”上均值最高（M=3.449），在“我花一些時間禱告或參加一些宗教活動”上均值最低（M=1.276）。“在這個世界上，我認為我是有用的”“我樂觀開朗”均值分別為3.289和3.204，這表明大部分被調查老年人的自我價值感較高，且心態較為積極樂觀。“我希望有幾個親密的朋友而不是很多普通朋友”“有一種信仰對于我來說非常重要(例如共產主義、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道教等等)”均值在2以下。由此可見，大部分被調查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程度較好，且心態較為積極。

（二）人口學差異化影響因素比較分析

本次研究共調查了性別、教育水平、婚姻狀況、居住方式、家庭人均月收入、主觀健康情況六個人口學變量，其中，江蘇省城市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得分分別在教育水平、婚姻狀況和居住方式上存在顯著性差異（P＜0.05），如附表4所示。而不同性別、家庭人均月收入與主觀健康狀況的老年人成功老齡化差異則無統計學意義（P＞0.05）。

附表4 人口學變量對成功老齡化的差異影響分析

從教育水平上來看，高中學歷的城市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的得分最高（M=56.400），小學及以下的城市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的得分最低（M=47.957）。高學歷老人群體的成功老齡化水平顯著高于低學歷老人群體的成功老齡化水平，這可能是由于隨著學習的深入與拓展，思維能力與精神素養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其看待問題的角度與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從而更加適應老化過程，保持著一種良好積極的心態。

從婚姻狀況上來看，未婚老年群體的成功老齡化程度最高（M=67.500），喪偶的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程度最低（M=47.563），離異的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程度次之（M=49.500），這可能是因為消極的婚姻反饋使得老年人缺乏來自另一半的情感支持，從而在成功老齡化的進程上受阻。而未婚的老年人可能有更多的時間精力投入到自身的興趣愛好與發展中去，從而生活質量更高。

從居住方式上來看，與配偶及子女共同居住的情況下成功老齡化程度最高（M=54.891），與配偶單獨居住的老人成功老齡化程度也不相上下（M=54.806），而與保姆或他人居住的老人成功老齡化程度最低（M=34.667）。由此可見，家人陪伴與家庭支持對老年人身心發展具有顯著的積極影響。

（三）成功老齡化影響因素相關性分析

各變量間相關關系分析結果如附表5所示。由結果可知，老年人年齡、教育水平、子女數量、代際支持情感慰藉、代際支持生活照料以及代際支持經濟援助與成功老齡化水平呈相關關系。其中，年齡、子女數量與成功老齡化呈顯著負相關；教育水平、代際支持情感慰藉、代際支持生活照料以及代際支持經濟援助與成功老齡化水平呈顯著正性相關。對與成功老齡化得分之間的相關關系進行具體分析可得出，相關關系最高的變量為代際支持情感慰藉(r=0.472，P＜0.001），而后為代際支持生活照料(r=0.384，P＜0.001)與教育水平(r=0.263，P＜0.001)，且三個變量與成功老齡化得分皆呈正相關，即被測對象生活中的代際支持情感慰藉、代際支持生活照料、教育水平越高，其成功老齡化得分則越高。

附表5 變量間相關關系分析

（四）成功老齡化影響因素回歸分析

針對成功老齡化影響因素的回歸分析如附表6所示。經分析可得，影響被測對象成功老齡化程度的因素可以確定為教育水平（t=4.188,P＜0.001）、子女數量（t=-2.153,P＜0.05）、居住方式（t=-2.354,P＜0.05）和代際支持的情感慰藉（t=5.012,P＜0.001）與生活照料（t=3.608,P＜0.001），均對成功老齡化得分產生顯著性影響。其中，教育水平、代際支持情感慰藉、代際支持生活照料對成功老齡化得分均呈現出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子女數量和居住方式呈現負向的影響關系，該回歸模型的解釋說明力為40.2%（P＜0.001），即相比與子女居住的老人，與配偶或與配偶及子女居住的老人成功老齡化程度更高，且教育水平越高，子女數量越少，代際支持的情感慰藉與生活照料越頻繁，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的程度也越高。

附表6 代際支持對成功老齡化的回歸分析

四、討論

（一）江蘇省老年群體代際支持與成功老齡化現狀

1.情感代際支持較高，生活照料并不頻繁

在傳統家庭養老觀念的影響下，家庭代際支持的價值是其他任何養老方式都無法替代的。代際支持量表結果顯示，大多老年人都對親子感情、代際相處和心事溝通持積極的認可態度，說明大部分被調查老年人與孩子的關系較為親近，情感支持占據了老年人代際支持的主導地位。而生活照料方面，老人與子女間代際互動的頻率并不高，不論是孩子照料父母或是父母繼續發揮余熱照顧子代孫輩的頻率都集中在“很少”與“每月幾次”之間。由此可見，被調查老年人的代際支持因素上所獲得的情感支持相較生活照料更多。從這個角度來看，應進一步強化子女“反哺”功能，根據老年人的需求特征提供經濟、精神和生活照料等方面的贍養支持[5]。

2.成功老齡化程度較高

在內心和功能性應對機制維度上，被測老年人除了在思考創新與嘗試新鮮事物上有待欠缺外，普遍保持昂揚進取的積極樂觀心態；在生命存在維度，老年人普遍關心下一代的發展，認可自己現有的生活與意義，并感到知足；在內省的老年卓越維度，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解決問題的思路向多元化發展，思考世界的方式逐步成熟立體，但并不渴望建立少數朋友間的親密關系；在懷舊的老年卓越維度，老年人對于去世親人的思念程度處于中等水平，并不常常沉溺于過去；在精神性維度，因為我國的特殊國情，宗教信仰與宗教活動在老年人生活中所占比重并不大。總的來說，老年人應持有積極的老化態度，正確認識自身的價值，主動參與社會互動與家庭生產活動以適應角色轉變，樂于嘗試新鮮事物，從而順應“老有所為”的理念，實現“成功老齡化”。

（二）成功老齡化的影響因素

1.教育水平、婚姻狀況和居住方式在成功老齡化程度上具有顯著的差異分布

三種影響因素中，高中學歷、未婚且與配偶及子女共同居住的老年人相較于其他情況普遍擁有較高的成功老齡化水準，擁有較高的教育水平意味著老年人文化水平與理解能力更強，接受人生過渡的思想也更為成熟，從而能夠順利適應并處理老年階段的問題。

在婚姻狀況中，未婚單身的老年群體成功老齡化程度最高，并按未婚、已婚、離異、喪偶的順序遞減。在江蘇經濟發展水平優越、人民生活普遍富足的情況下，未婚老年人不愁吃穿，有大把的時間、金錢與精力投入到自己身上，從而享有更高的生活質量，以積極飽滿的狀態迎接老年生活。而婚姻締結了兩者間的親密聯系，使得夫妻關系在老年人的生活中占據重要地位，對老年人生活的穩定與美滿程度具有重要意義。已婚的老人因為夫妻間的情感、物質等支持也能較為成功地實現老齡化，反之離異、喪偶則會因為喪失來自配偶的支持而在成功老齡化道路上受阻，且從數據來看，喪偶給老年人帶來的身心消極影響更大。

在居住方式上，不論是與配偶及子女共同居住還是與配偶單獨居住的老年人都具有穩定的情感支持來源，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有利于老年人享有天倫之樂，通過代際互動和情感支持促進其成功老齡化發展。

2.成功老齡化與年齡和子女數量呈負相關

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需要面對更多的生理問題，身體機能也隨之下降，罹患各種疾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從而對成功老齡化進程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子女對老年人養老狀況的影響更多地體現在有無子女以及子女提供養老資源的方式以及質量上，且子女性別可能對成功老齡化程度產生一定的影響，如高齡老人在戶居方式和經濟供養上主要依賴兒子，而女兒多在生活照料上產生顯著影響，使得老人對生活和健康狀況更為滿意[6]等，因而“多子未必多福”。調查結論與慈勤英、寧雯雯在2013年針對子女數量與老年人養老狀況所做的定量分析結果不謀而合：子女數量多并不意味著利于養老，也不意味著老年人擁有更高的經濟收入、生活自理能力、精神狀況以及生活滿意度[7]。

3.成功老齡化與代際支持和教育水平呈正相關

成功老齡化與代際支持和教育水平皆呈正相關關系，代際支持包括情感慰藉、生活照料、經濟援助三個部分，其相關比重依次遞減，分別為r=0.472，r=0.384，r=0.219，即情感慰藉越親近、生活照料越頻繁、經濟援助越多，老年人的成功老齡化程度越高，且情感慰藉所占比重和發揮影響最大。同時，教育水平也會影響成功老齡化程度，接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程度也會越高。

4.部分人口學因素和代際支持對成功老齡化具有預測作用

調查結果表明，影響被測老年人成功老齡化的因素可以確定為教育水平、子女數量、與子女居住、代際支持情感慰藉與代際支持生活照料。其中，子女數量與居住方式呈反向影響，教育水平和情感慰藉、生活照料呈正向影響，情感慰藉最為顯著。因而促進老年人成功老齡化進程，應額外關注低受教育度和子女數量較多的老年群體的現況，著重從居住方式等角度提高其生活質量，呼吁子女對老人投入更多的時間精力，進行更多的情感關懷與生活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