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情

編劇 宛馨茹 宋帥康

1.內景 楊樹平家 日

清晨，窗外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叫著。

廚房煤氣灶上炊煙裊裊，東邊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一雙布滿皺紋的手上。

家珍將皮蛋剝出來放在砧板上，皮蛋一滑，不慎切到手。

家珍哎喲一聲，血從她的指尖蔓延開來。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楊樹平熟稔地將受傷的手指含在嘴里：一分鐘都等不得，給你說了我把鳥喂了就來。

家珍抱怨道：你那鳥要吃飯，我們就不吃了是吧！

楊樹平捏著家珍受傷的手，走到客廳，在茶幾上扯了兩張紙：你捏一會兒。

楊樹平扶著眼鏡從電視柜上的醫療盒里拿出酒精、棉簽和一張創可貼，對著窗戶，彎著腰給家珍處理傷口。

一陣風吹過，窗外的綠葉隨風晃動，碎花窗簾輕輕搖曳，斑駁的陽光灑在家珍笑意盈盈的臉上。

2.內景 玄關處 日

家珍取下衣帽架上的黑色手提包，打開門。

楊樹平拖著裝菜的小拉車跟在身后。

3.內景 電梯口 日

兩位老人在電梯口等電梯。

家珍摸了摸衣服兜，又低頭在手提包里一陣翻找，突然出聲：喲，忘記拿手機了，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拿。

楊樹平拉住家珍，右手伸進外套內側拿出手機：我給你拿了。

家珍惱怒地拍打了一下楊樹平，拿過手機：你個老頭子，拿了也不吱聲兒，看我在那兒一通找。

楊樹平笑著躲到一旁。

電梯門開了。

楊樹平：讓你幾十年了也不長點記性，電梯到了，走走走。

兩人相互攙扶著進了電梯。

4.外景 廣場 日

夕陽下，廣場上的兒童游樂場空無一人，兩位老人踩著夕陽滿載而歸。

家珍停下腳步從包里拿出酒精噴霧，給兩人的手消毒。

家珍背好包，挽著楊樹平往前走：馬上清明了，讓孩子們帶著小的一起回一趟老家吧，好好祭拜一下先人們。

楊樹平點點頭：那我給鈺兒打電話，你給那倆小子打。

家珍不樂意地拔高聲音：嘿！你跟你老楊家的打，我跟我龔家的打。

楊樹平：那咱倆換，咱去改戶口讓鈺兒跟我姓，讓那倆跟你姓。

兩個影子隨身形晃動，在夕陽下拉長重疊。

家珍：老楊頭兒，你別不講道理，當初可是說好兒子跟你姓，閨女跟我姓的！

5.內景 客廳 日

天空陰沉沉的，窗外的雨點擊打著窗戶，外面的樹被風刮得七零八落，長長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楊樹平站在陽臺上喂鳥，家珍戴著眼鏡在沙發上一邊疊衣服一邊看新聞。

電視新聞報道：今天是2022年3月21日，玉城天氣預報，氣溫14攝氏度，雨，3月20日0至24時，新增本地新冠肺炎確診病例13例，無癥狀感染者154例……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家珍停下手里的動作拿起來仔細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電話又響了。

家珍頭也沒抬，喊了一聲：老頭子，院里電話！

楊樹平看了一眼家珍，放下手里的鳥食，拍拍手上的灰向家珍的方向走去。

楊樹平拿起電話走向陽臺。

家珍放緩了疊衣服的速度，看向楊樹平的方向。

楊樹平拿著電話來回踱步，神色變得凝重，他抬起左手將額頭上的頭發往腦后順了順：半個小時后，你到我家來接我，我們邊走邊說。

楊樹平停下腳步，看向正在疊衣的家珍，放緩語氣：你先過來，嗯，就這樣。

楊樹平把手機放回茶幾上，幫著家珍疊衣服。兩人無聲，窗外偶爾傳來鳥鳴聲。

家珍：年前你就退休了。

楊樹平起身，在家珍身旁坐下，雙手環上了家珍的腰，把頭輕輕靠在了家珍的肩上。

一陣沉默后，楊樹平把頭埋在家珍的背上：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

家珍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窗外出神，眼中逐漸蓄滿淚水：我不想知道的，這大半輩子卻都在知道。

家珍從楊樹平懷中掙脫，轉頭向他控訴，聲音加大：我就不能不知道嗎？

楊樹平紅著眼眶，抖著手為家珍拭淚：我答應你，等這一茬兒過了，我們就出去旅游，國外不安全咱就國內游，或者回老家過快活日子去，好不好？

兩人沉默著，只有家珍斷斷續續的哭聲。

楊樹平輕拍著家珍，抬頭望著窗外，低頭親吻家珍的頭發。

敲門聲響起，楊樹平打開家門。

周凱拿著一個文件袋走進來：師父好，師母好。

家珍將一個鼓鼓的黑包放在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小凱進來坐，我給你泡杯茶。

周凱連連擺手，上前扶住家珍將其引向沙發：師母您坐，我自己來。

周凱把手里的文件袋遞給楊樹平，熟稔地給三人倒上水。

周樹平：那個病人的情況你給我仔細講講。

周凱將水分別端給周樹平和家珍，自己端著水在旁邊坐下。

家珍放下水杯，起身：你們聊，我去收拾衣服。

家珍倚著臥室墻面聽著兩人說話。

周凱：這個老人是血管瘤二次復發引起的腦出血，本來可以靠藥物控制，但是這兩天有惡化的現象。您知道，就算是做手術，咱院里的條件也做不了。

楊樹平低頭仔細看了一會兒資料：你問老趙了嗎？

周凱面露苦澀：趙老說他們可以全力支持，病人新冠病情有轉陰的現象，只是現在就缺合適的主刀醫生。

楊樹平放下資料：你們院里商量得怎么樣了？

周凱：大部分人還是贊同保守治療。

楊樹平放下水杯，起身拿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沖臥室喊了一聲：我們先去醫院看看，家珍。

家珍回過神，走出門將沙發上的包遞給楊樹平。

周凱連忙接過包。

家珍：包里我給你備了套衣服和一張小毯子，現在天氣還沒完全回暖，還有藥。

家珍轉向周凱叮囑道：小凱，你記得提醒你師父吃。

家珍轉向楊樹平強顏歡笑：去吧，回來的時候記得提前給我打電話，我給你燒肉吃。

周凱：師母您保重身體，我會照顧好師父的，您放心，我們先走了啊。

楊樹平捏了捏家珍的肩膀。

家珍目送周凱和楊樹平二人離開，直到二人消失在視線范圍。

6.內景 地下停車場 日

楊樹平走下車，快步走向電梯口。

周凱拿著包，疾步追了過去。

7.內景 醫院休息室 日

周凱對著鏡子戴好防護面具，楊樹平已一絲不茍地戴好手套。

兩人身后有三位護士穿著藍色的防護褲，趴在桌上睡著了。

周凱幫楊樹平在隔離服上寫好名字，兩人輕輕走出休息室。

8.內景 醫院走廊 日

一位護士拖著氧氣罐往病房走去，不料在拐彎處氧氣罐被卡住了。

周凱推了一把。

護士微微彎腰：謝謝院長，老院長好。

楊樹平點點頭，與周凱繼續往前走。

楊樹平伸出手推開走廊深處一扇寫有“重癥區”的大門。

9.內景 316病房 日

楊樹平先一步跨進316病房，房內的護士正在為昏迷中的老人翻身。

楊樹平上前查看病人周圍儀器的數據，并用手電筒觀察病人的瞳孔。

楊樹平檢查完一切，轉頭吩咐周凱：馬上安排一下腦部CT。

10.內景 CT房 日

楊樹平師徒及放射室內的醫生穿著防護服圍著顯示CT照片的電腦。

楊樹平摸著下巴，沉思片刻：病人的肺部狀態還算穩定，他的血管瘤惡化程度比想象中嚴重得多，召集大家開個會討論一下。

11.內景 會議室 夜

醫院內燈火通明，楊樹平師徒及血管科、腦科、傳染科醫生坐成一個圈討論著病人的病況。

血管科主任：病人才十六歲，現在已經出現部分肢體癱瘓癥狀，就算做了手術，醒來的他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嗎？

周凱：說句不該說的，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一旦大出血，我們根本來不及搶救，病人更沒法活。

傳染科醫生：病人這個狀況平時做手術都非常困難，更別談現在。

楊樹平：所以我們現在要商討出一個方案來，想辦法給病人創造一個安全區。

傳染科醫生：我們先跟病人的家長溝通一下吧。

一旁的醫生們有的拿筆記錄，有的陷入沉思。

12.內景 休息室 夜

楊樹平拿著鼠標點擊著儀器數據。

監控屏幕內，一位護士正在給病人換輸液瓶。

敲門聲響起。

楊樹平盯著電腦屏幕：進。

周凱端著一杯水和一盒分裝好的藥走進來，笑道：師父，先把藥吃了，不然我要挨罵了。

楊樹平笑著接過藥倒進嘴里，將水一飲而盡：罵罵也挺好，她大孫子都馬上小學了，你還沒結婚。

呼叫鈴聲突然響起，楊樹平和周凱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防護服沖出休息室。

13.內景 316病房 日

楊樹平為病人注射藥劑。

有的護士為病人輸血，有的護士為病人連接各種儀器。

周凱用手電筒查看患者的瞳孔狀態，判斷患者頸動脈搏動后為患者進行胸外按壓。

嘀的一聲，心電圖恢復了正常，眾人松了口氣。

楊樹平調試著儀器，周凱在一旁拿著本子記錄著。

楊樹平：一會兒大家開個會，你聯系一下病人家屬，如果病人家屬同意，明天我們就把病人轉移到老趙那邊做手術，我親自操刀。

周凱收起筆，點點頭：好。

一位護士推著儀器走到門口停了下來：老院長，這個小朋友求生欲很強。

楊樹平和周凱停下手里的動作看向護士。

護士哽咽道：他之前沒有昏迷的時候跟我說，等他病好了他要考A大美術學院，以后做一個漫畫家，把我們的故事都畫出來，讓更多人看到。

楊樹平堅定地看著護士：會的，他會有那一天的。

14.內景 醫院走廊 日

護士推著儀器走出病房，身體重重地倚在走廊墻面上，她顫抖著身體無聲地哭著，無力地滑坐在了地上。

15.內景 楊樹平家 日

窗外飄著小雨，客廳里的電視播放著新聞。

電視新聞報道：今天是3月22日，玉城天氣預報，氣溫16攝氏度，陰轉晴，3月21日0至24時新增本地新冠肺炎確診病例85例，無癥狀感染者374例……

家珍在陽臺上喂鳥，客廳桌上的手機響了，家珍聽到聲音轉身走向電話。

籠子里的鳥活躍地跳來跳去，家珍從桌上拿起手機：喂，老楊啊，要回來了嗎？

16.內景 院長辦公室 日

楊樹平拿著手機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寂靜的街道：家珍啊，我可能這兩天都回不來，下午讓小凱回去給我多拿兩身衣服……嗯，沒事，藥吃了，小凱頓頓盯著我……你也注意身體，好，我掛了啊。

17.內景 楊樹平家 日

家珍握著手機，坐在椅子上看著陽臺的鳥發呆。

18.內景 休息室 日

周凱興奮地走到楊樹平面前。

周凱：家屬同意做手術。

楊樹平：那你跟老趙聯系好，我們帶著病人過去。

周凱準備離開，被楊樹平叫住。

楊樹平：下午你幫我回家拿兩套衣服，我在老趙那邊隔離一段時間，以防萬一。

19.內景 316病房 日

幾名護士幫著醫生轉移病人，病人的氧氣供給轉移到了一個手提的氧氣盒上。

醫生：這個盒子的氧氣只能堅持九十分鐘，動作快。我說一二三，大家再一起抬。

醫生：來，一二三，抬！

病人被移到了移動病床上。

20.外景 醫院門口 日

一輛救護車停在醫院門口。

眾人推著病人走出醫院大門。

眾人合力把病人抬上救護車。

救護車拉響警笛，揚長而去。

21.內景 B醫院電梯口 日

眾人動作迅速地推著病人走進電梯。

22.內景 B醫院病房 日

眾人在B醫院護士的幫助下將病人移到了病床上，B醫院護士拉進來一罐氧氣。

23.內景 B醫院洗手池 日

楊樹平穿著手術服戴好手套，在洗手池旁有條不紊地反復洗手。

24.內景 手術室門口 日

手術室門口的LED燈顯示“手術中”字樣。

周凱穿著防護服在手術室門口等待，偶爾有護士穿著防護服推著醫療用品經過。

燈熄滅了，周凱一下子站起身來。

門被推開，楊樹平從里面走出來，點點頭。

楊樹平有些體力不支，晃了一下。

周凱趕緊過去扶住楊樹平。

楊樹平擺擺手。

周凱笑著沖楊樹平比了個大拇指。

25.內景 楊樹平家 日

家珍站在陽光下給陽臺上的綠植澆水，鳥籠里的鳥兒跳來跳去。

客廳的電視機播放著新聞：今天是3月23日，玉城天氣預報，氣溫20攝氏度，晴，3月22日0至24時日新增本地新冠肺炎確診病例32例，無癥狀感染者159例……

26.內景 B醫院病房 日

陽光從窗戶鉆進來，灑在病人身上。

病人的手指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27.內景 隔離房間 日

楊樹平半躺在床上，戴著眼鏡在手機上看新聞。

敲門聲響起，一身防護服的周凱快步走進來。

周凱欣喜道：師父，人醒了。

楊樹平拿著手機，推了推眼鏡，笑著看向周凱。

(畫外音)男聲：護士姐姐，你看我畫的你，漂亮不？

(畫外音)女聲：哈哈哈，這防護服裹著，能看見啥？

(畫外音)男聲：還有楊爺爺、周醫生，還沒畫完。過兩天我就要出院了，到時候送給你們當送別禮了，我媽跟我爸還說……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