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耦合發展的研究與實踐
——以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為例

□樊奇

制造業是立國之本，強國之基，從根本上決定著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和國際競爭力。20世紀90年代以來，特別是中國加入WTO 以后，我國制造業得到了快速的發展，已成為全球第一制造業大國。但是我國制造業僅在全球價值鏈的低端占據優勢，在全球價值鏈增值中所占份額較少。隨著我國土地、勞動力、原材料等要素成本的不斷上升，再加之歐美等發達國家“逆全球化”和再工業化的興起，我國制造業亟待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攀升。2020年新冠疫情以來，隨著跨國公司縱向供應鏈的縮短和橫向供應鏈的區域化聚集，要求我國制造業立足國內需求，不斷提高勞動者的技術技能水平，強化技術創新，通過發展先進制造業解決“卡脖子”難題[1]。

2018年中美貿易摩擦以來，我國政府對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高度重視。2019年1月24日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中提出 “面向先進制造業等技術技能人才緊缺領域，統籌多種資源，建設若干具有輻射引領作用的高水平專業化產教融合實訓基地”。2020年9月《教育部、江蘇省人民政府關于整體推進蘇錫常都市圈職業教育改革創新打造高質量發展樣板的實施意見》中指出“探索建立中國特色的職業教育發展模式，提升服務先進制造業能力。”2022年5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明確國家將采取措施，大力發展先進制造業等產業需要的新興專業，支持高水平職業學校建設。

一、研究文獻綜述

國外學者就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互動提出了協同理論、人力資本理論、二元勞動力市場理論等理論。國外的研究認為制造業升級對勞動力技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互聯網科技革命為主要推動力的技能偏向型科技增長主要依賴于高技能工人[2]。面對先進制造業發展對技術技能人才需求的變化，高等職業教育的辦學應充分體現開放性、靈活性、適應性的特點，可采用工學結合模式，開展集團合作化辦學，依托區域聯盟促進產教合作交流，通過基于能力本位的工作過程模式進行課程開發、專業設置，使高職教育適應先進制造業發展的要求。

國內關于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研究主要集中于三個方面：一是高職教育專業設置和區域先進制造業結構適應性的研究。此類研究認為高職教育專業結構滯后于先進制造業調整步伐，存在不匹配的現象[3]。二是制造業升級過程中高職人才培養模式等專業適應性改革研究。此類研究主要集中于高職人才培養模式改革、教學能力建設、教師隊伍建設、實訓基地建設、課程體系建設等方面[4-5]。三是高職教育對接、服務先進制造業的機制研究。此類研究認為為促進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應優化資源共享機制、完善激勵約束機制、健全外部保障機制[6]。從研究內容來看，現有的研究主要側重于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現狀的分析，而在如何科學預測先進制造業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超前培養和儲備人才方面的研究較少；從研究視角來看，現有的研究主要關注高職教育如何促進先進制造業發展，而較少關注兩者之間的耦合發展；從研究方法來看，現有的研究主要側重于理論分析，實證研究較少。

基于上述，筆者擬在對先進制造業人力資源需求轉變進行闡述的基礎上，對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關系進行理論分析，然后以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為例，對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耦合互動的實踐進行實證分析，以期推動高職教育和先進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

二、先進制造業發展與人力資源需求的轉變

先進制造業是指通過不斷吸收高技術成果并將這些成果綜合應用于制造業全過程，實現優質、高效、低耗、清潔、靈活生產，取得良好經濟、社會和市場效益的制造業總稱[7]。先進制造業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傳統制造業提檔升級后轉變為先進制造業，另一類是新技術產業化后轉變為先進制造業。先進制造業的主要特征是技術含量高、附加值高和環境友好等。隨著我國制造業由“制造”向“智造”轉變，數字技術在先進制造業中廣泛應用，對勞動者技能水平要求也越來越高，這要求我國制造業由低成本勞動力優勢向人力資本優勢轉變。

統計數據顯示，2009—2018年，隨著制造業的轉型升級，新職位和退休員工的補充職位中78%需要中高級技能，僅有22%需要低技能[8]。表1是制造業轉型升級與人力資源需求關系表。由表1可知，低端制造業對勞動者數量要求較多，對勞動者技能要求較低，主要要求勞動者具有較強的體力勞動能力；隨著價值鏈的攀升和制造業的升級，對勞動者數量的要求逐步減少，而對勞動者技能要求逐步提升，要求勞動者具備一定的技術能力；當制造業發展到高級階段，此時所需的勞動者數量較少，而對勞動者的技能要求較高，要求勞動者具有較高水平的認知能力、社會情感能力和技術能力，具備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

表1 制造業轉型升級與人力資源需求關系表

三、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發展的耦合關系

根據耦合理論，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兩個系統之間的耦合關系，即是兩個系統相互作用、相互影響，通過兩個系統間的信息流動，最終形成相互促進或相互制約的關系。由圖1可知，先進制造業發展需要大量高技能人才，高職教育可為先進制造業發展提供人才供給，人才的供給和人才的需求間通過信息溝通進行對接。當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高度耦合時，先進制造業企業能夠得到滿足發展需要的高素質員工，企業得到快速發展，實現從價值鏈低端向高端的攀升；產業實現轉型升級，經濟得到快速增長，整個社會就能夠實現良好的就業和貧困的消除。當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企業耦合度較低時，勞動力無法滿足企業需求，就會出現一方面市場上勞動力過剩，另一方面企業又無法獲得滿足發展需要的高素質技能人才，企業發展低迷，仍然停留在全球價值鏈的低端，無法實現價值鏈的攀升；產業無法順利實現升級，經濟發展低迷，社會出現較高的失業率和人才的流失[9]。

（一）高職教育為先進制造業提供人力資源保障

人力資本理論認為，人力資本是由知識、技能和健康組成，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人力資本與先進技術的應用水平之間呈正相關關系，人力資本通過改善人們吸納并適應新技術的能力促進短期到中期的經濟增長，通過推進技術進步為長期的、可持續的增長提供動力。企業中受過良好教育的工人比例越高，企業的創新能力越強。世界銀行報告指出，10%到30%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差異是由人力資本的跨國差異引起的。為促進經濟長期增長，世界各國應加大教育投資，不斷提升人力資本質量[10]。

高職教育作為職業教育的高等階段，具有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雙重屬性。高職教育作為培養生產、建設、服務、管理的高端技術技能人才為主要任務的教育形式，包括專科、本科及以上層次。高職教育通過培養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可為先進制造業提供重要人力資源保障。其貢獻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高職教育培養的技術技能型人才可從事先進制造業中較為復雜的勞動，創造更高的價值；二是這些人才進入相應的工作崗位后，可產生較高的勞動生產率，帶來較高的經濟效益[11]。

（二）先進制造業要求高職教育不斷提高適應性

新發展格局下，隨著我國傳統制造業的轉型升級和先進制造業的發展，要求我國大力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充分挖掘國內市場需求，實施以內循環為主的雙循環戰略，解決“卡脖子”技術，推動我國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攀升，實現我國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技能人才作為我國先進制造業發展的重要基礎，對我國先進制造業的發展至關重要。然而與歐美等世界制造業強國相比，我國技能人才占勞動人口的比例仍然較低。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中國制造業技能人才占比僅為21.3%，高技能人才占比僅為6%。數字經濟時代，要推動我國先進制造業實現綠色、高效發展，要求我國高等職業教育提供數量眾多、結構合理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要求我國高職教育不斷深化改革，加強人才需求調研，不斷深化產教融合，在專業設置、培養方案、課程體系、教學方法等方面實現與先進制造業需求無縫對接。

根據教育部等三部門發布的《制造業人才發展規劃指南》，到2025年，我國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端數控機床和機器人、航空航天裝備等十大重點制造業領域人才需求量為6191.7 萬人，人才缺口為2985.7 萬人，其中節能與新能源汽車、農機裝備、電力裝備人才缺口率分別為86%、61%、53%。這就要求我國高等職業教育不斷提高適應性，根據區域先進制造業發展需求動態調整專業設置，提升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質量和數量，推動我國制造業發展由低成本勞動力優勢向高素質人力資本優勢轉變。

四、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與區域先進制造業耦合發展的實踐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位于長三角港口城市——江蘇太倉，太倉位于江蘇省東南部，東瀕長江，南臨上海，西連昆山，北接常熟，地理位置優越，經濟發達。2021年，太倉市實現地區生產總值1574.05 億元，人均地區生產總值18.85 萬元，三次產業占比1.5∶49.7∶48.8，工業總產值3387.94 億元，規模以上工業產值2942.64 億元[12]。

太倉作為全國著名的“德企之鄉”，德資企業超過400 家，是中國集聚德資企業最多的縣級市，制造業德企數量占全國總量的10%，被國家商務部、德國經濟部共同授予中國首個 “中德企業合作基地”，被譽為“中國德企之鄉”，建有全球第八家、中國第三家德國中心。2001年太倉市引入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開啟了“雙元制”本土化之路。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經過多年的探索與實踐，圍繞區域先進制造業發展需求，形成了具有縣域特色的高職教育生態，“雙元制”本土化的“太倉模式”品牌持續做優做強，實現了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互動。

（一）深耕太倉，以服務地方發展為根本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扎根縣域謀發展、立足產業做文章、服務地方爭貢獻，發揮縣辦高職的獨特優勢，政行企校四位一體，緊密對接區域產業需求，根據《太倉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綱要》，圍繞太倉市融入上海、對德合作、以港強市三篇文章，深入對接產業發展需求，按照太倉市“十四五”期間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要求，制定《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十四五”事業發展規劃》。發揮沿江臨滬近海的區位優勢，精準對接“滬—蘇—太”重點產業鏈，重點圍繞太倉“德國制造”集聚優勢和“生物醫藥”先發優勢，定期開展區域先進制造業人才需求調研，及時了解區域先進制造業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加大技能人才學校培養和社會培訓力度，不斷優化人才供給結構，增加人才供給數量和提升人才供給質量，推動技能人才鏈與區域先進制造業產業鏈深度融合。

（二）動態調整，以高水平專業群對接先進制造業產業群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根據區域產業設置的調整和變化，重點面向太倉市高端裝備制造、生物醫藥等先進制造業發展需要，動態調整專業結構，重點打造機電一體化技術、藥品生物技術兩大省級重點專業群，籌建航空技術專業群。面向上海整車生產產業、太倉汽車零部件制造產業，對接汽車關鍵零部件智能生產線的設備設計、加工、控制等技術，組建服務智能制造產業升級及數字化轉型的雙元制特色專業群。面向上海創新藥研發產業、蘇州創新藥制造產業，根據生物藥數字化創新鏈核心技術與研發助理崗位群人才需求，組建“面向藥物輔助研發崗位，服務CRO、CDMO 產業”的藥品生物技術專業群。圍繞上海打造具有全球影響力的航空制造業產業集群目標，積極對接上海航空產業園，強化與中國商飛、上海微小衛星工程中心的合作，發揮西北工業大學的科研優勢和太倉精密加工制造的特色優勢，籌建航空航天學院，服務航空制造業產業群（見表2）。同時，學校圍繞服務型制造新模式，建設智慧物流、大數據技術與應用兩大專業群，培養物流與供應鏈管理、信息技術增值服務等領域專業人才，支持先進制造業企業提升服務創新能力。

表2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專業群對接太倉先進制造業產業群情況

（三）深化雙元，構建“雙元制+標準化”人才培養模式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發揮區域內400 多家德國先進制造業企業的優勢，在借鑒德國“雙元制”的基礎上，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建立跨企業培訓中心，施行跨企業組班，積極推進“雙元制”本土化建設，以雙主體、雙目標、雙身份、雙師資、雙場所、雙證書等“六雙”為特征，企業與學生共同簽訂培養協議，校企雙元協同育人，共同培養了1 萬多名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滿足了區域先進制造業的技能人才需求，成為地方招商引資的名片，雙元制本土化探索與實踐獲江蘇省教學成果特等獎和國家教學成果二等獎。健全“雙元制”培養標準體系，設立全國首個標準化技術專業，聯合舍弗勒、億邁齒輪等多家德企，2020年發布全國首個 “雙元制職業教育” 地方標準 《雙元制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指南》（DB3205/T1003-2020），2021年發布了 《雙元制職業教育培訓中心建設規范》（DB3205/T1018-2021），走“雙元制+標準化”之路。

（四）深入創新，實施“三站互動、分段輪換”培養路徑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在雙元制人才培養中，實施“三站互動、分段輪換”的人才培養路徑，設立學校站、跨企業培訓中心站和企業站，負責學徒遴選、學徒培養和就業全過程（見圖2）。學徒遴選過程中，由區域內先進制造業企業提出人才培養需求，面向學生遴選學徒；跨企業培訓中心確定培養專業、培養規格和培養規模；學校站施行跨企業組班。學徒培養過程中，組建“教師+培訓師+企業師傅”結構化教學團隊，學校站負責學生人文素養培養和專業理論課程教學；跨企業培訓中心站負責開發培訓模塊，開展通用的基本技能和綜合技能培養； 企業站負責崗位專項技能和軟技能的培養；通過三站互動，分段輪換，精準培養企業所需技能人才。就業過程中，學徒通過學校、跨企業培訓中心和企業的理論、技能和職業能力等考核后，企業分配崗位，跨企業培訓中心負責對學生在企業工作中的情況進行跟蹤，不斷優化學徒培養流程。

（五）深度耦合，實現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互動

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根據區域先進制造業發展過程中對技術技能人才的需求，引入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圍繞區域先進制造業產業結構，動態調整現有專業結構，以高水平專業群對接區域產業群；不斷深化“雙元”人才培養，打造以“六雙”為特征的“雙元制”本土化人才培養模式，健全“雙元制”標準體系，制定和發布“雙元制”地方標準；實施“三站互動、分段輪換”人才培養路徑，學歷教育與企業培訓并重，通過學校站、跨企業培訓中心站和企業站三站之間相互配合與協調，共同培養學徒，學徒在理論知識、專業能力和職業能力等方面得到全面提升，精準培養先進制造業所需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圍繞職業教育類型化定位，貫通高職、本科、研究生的技術人才培養體系，滿足區域先進制造業各層次技能人才需求，實現了高職教育與區域先進制造業的耦合與互動。畢業生就業質量高，2021年畢業生初次就業率為94.46%，平均月收入為4393.95 元，母校滿意度為98.42%，雇主滿意度為98.15%。

五、結論和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后金融危機時代，隨著發達國家逆全球化及我國要素成本的上升，要求我國制造業由傳統制造業向先進制造業發展，通過信息技術和人工智能的廣泛應用，提升全要素生產率，這就要求我國高職教育提供數量充足、結構合理、質量優良的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提升服務先進制造業發展能力，實現與先進制造業的耦合發展。

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以蘇州健雄職業技術學院為例，對高職教育與區域先進制造業的耦合發展的實踐進行了初步的探討。未來在研究方法上可通過多案例研究和大規模問卷調查等方法，對影響高職教育與區域先進制造業耦合發展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在研究視角上，可將我國高職教育與先進制造業耦合發展的特點與歐美等發達國家進行比較，從而構建新的理論和分析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