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
(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 江蘇徐州 221006)
普惠金融最早為聯合國在2005年提出并引起關注,國務院在《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中提及的普惠金融概念,是指建立在公正平等和模式可持續的原則之上,在成本可負擔的前提下,著力為城鄉低收入人群、農民及小微企業等弱勢群體提供公平、有效的金融服務。但普惠金融在發展過程中,出現了金融資源配置不均衡,優質信貸資源在逐利和規避風險的驅使下,配置給了國有大中型企業及高凈值型個人客戶,且信貸資源逐漸向大、中型城市聚集,而非投向盈利低、風險高客群數占比8成的小微企業及低收入客戶,市場自發調節無法均衡配置信貸資源,導致弱勢群體的金融服務需求被排斥,無法被有效滿足,即出現了“金融排斥”現象。金融排斥理論的觀點為:金融排斥過程中會產生“馬太效應”,即正規金融體系對弱勢群體的信貸資源配置進一步減少,信貸資源配置失衡加劇,導致弱勢群體陷入“收益回報比低—金融排斥—信貸資源配置失衡加劇—金融體系更加排斥”的惡性循環。
引發社會弱勢群體金融排斥的原因較多:一是普惠金融市場環境有待優化。地方政府根據中央普惠金融的政策精神提出了一系列的具體政策法規和實施細則,旨在支持和引導普惠金融業務良性發展,但普惠金融業務涉及政府部門較多,管理政策多頭提出,政府部門之間溝通成本較大,共同監管效果較差,以致未能使普惠金融政策法規有效落地,形成長效機制。二是銀行及非銀金融機構在大中城市中心區域及城關鎮密集設置分支機構,重點爭攬優質客戶群。對于廣大農村地區的農民及相應城鄉低收入人群,則僅有村鎮銀行、部分農商行及郵政儲蓄銀行布設網點進行服務。同時,為該部分弱勢群體設計的金融產品種類較少、針對性較差、產品存續周期短,不滿足用款時間需求,未能形成有效供給,提升服務效能。三是社會弱勢群體申請授信困難。小微企業、農民及低收入者往往與金融機構接觸較少,基本為信貸白戶,即銀行業金融機構對其未提供信貸服務的對象難以建立信用記錄,而缺少信貸歷史履約記錄的人員對于金融機構來說,其信用情況很難被界定,故該群體向金融機構申請授信時,會被要求提供抵質押或保證擔保。因此,本就缺少資產的小微企業、農民及低收入者更難以接受有效的金融服務。四是普惠金融業務逾期率相對較高,經辦人員盡職免責制度未完全落地。部分銀行業金融機構所制定的盡職免責政策指引不夠細化,責任界定模糊,一旦出現逾期欠息,就對經辦人員從嚴認定,包容度較低,抑制了普惠金融業務從業人員開展業務的積極性,導致經辦人員開展業務時瞻前顧后。
金融科技主要運用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及大數據等技術手段,創新金融服務模式,提高金融體系的服務覆蓋面與效率,故金融科技具有較為顯著的普惠金融效應,能夠滿足傳統金融體系未能充分發揮其公平有效性或覆蓋不足社會群體的金融服務需求,為解決金融市場排斥提供技術路徑,使相關普惠金融重點服務對象得到精準的金融幫扶。
Leyshon(1995)首次提出金融排斥概念,即“部分社會群體和個人由于距離正規金融體系較遠而導致無法獲得金融服務的行為過程”。金融排斥的發生,致使農民、低收入者及小微企業等社會弱勢群體難以獲得金融服務,金融權益受損。
Collard等(2001)認為,金融排斥具有5種排斥方式,即市場排斥、條件排斥、機會排斥、自我排斥及價格排斥。其中,市場排斥是指金融機構設計的金融產品或金融工具經過適用人群分析后,再進行市場定位,進而產生市場分割,致使部分社會弱勢群體無法接受有效地金融服務;條件排斥是指部分群體未能達到相關金融產品準入條件或門檻,而被金融機構排斥,未能享受到金融服務;機會排斥是指金融機構未在偏遠地區或經濟落后地區開立網點或網點布設較少,導致部分群體無法接觸到金融服務;自我排斥是指由于金融服務受眾自身金融意識與素養或受教育程度較低,致使自我屏蔽接受金融服務的機會;價格排斥是指金融機構考慮風險收益比,對部分金融產品采取高利率定價策略,致使部分群體因無法負擔相應信貸成本而游離于金融市場之外。從Collard等(2001)的金融排斥理論出發,除了自我排斥屬于主動排斥外,其他四個維度都屬于被動排斥,是降低社會弱勢群體金融服務獲得性的主因。
英國政治學家麥克米倫于1931年提出了著名的“麥克米倫缺口”,主要是指小微企業融資受到約束,難以從金融機構融資,特別是獲得中長期信貸資金的支持,長期存在經營資金缺口。從經濟學角度來看,該理論實質是金融排斥致使金融市場失靈的一種表現,即金融市場未發揮均衡調節作用,小微企業與金融機構間未形成短期均衡利率。同時,小微企業未達到金融機構授信所需準入條件,也無法形成長期市場均衡。在我國的具體表現為:第一,我國金融市場以銀行業金融機構主導的間接融資為主,權益類及債務融資工具等直接融資工具未能形成有效補充,致使小微企業融資渠道單一、融資難、融資貴。第二,我國銀行業金融機構的風控體系對于融資主體的資產規模、盈利能力、償債能力、營運能力及擔保情況等方面都有較為嚴格的管控,小微企業一般很難通過風控部門的授信審核,即使通過授信審批,也可能因為無法提供足值抵質押物或企業實際控制人夫婦不愿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保而無法提用授信,最終導致金融市場對小微企業的金融排斥。
雷光明(2019)認為,銀行業依托物理網點批量進件,對零售客戶授信進行線上審批,已取得相應進展,商業銀行普惠制金融的主要發展方向就是線上化授信產品的研發。陸岷峰等(2019)認為,發展普惠金融是存在商業性及政策性矛盾的,通過金融科技創新可以有效降低融資成本、精準風控并化解相關矛盾。劉冬洋(2019)認為,商業銀行發展普惠金融業務時,需要找到短期商業利益與長期戰略目標的平衡點。王欣嘉等(2020)的研究表明,金融科技可以對普惠金融的發展產生正面及負面影響,并提出了消除負面影響的相關政策建議。
一是金融科技可以有效降低金融信息的不對稱性,實現普惠金融服務社會群體需求端與金融機構服務供給端精準匹配。
二是金融科技主要技術手段和路徑可以覆蓋的范圍更廣,增加了普惠金融的觸達客戶能力及業務覆蓋面,提高了惠普金融業務的可獲得性。
三是金融科技的大數據篩查抓取與云計算功能屬性有利于金融資源的合理配置,降低普惠金融業務成本。
四是引入競爭機制。金融科技的技術溢出效應改變了傳統金融體系的運營模式,開拓了線上獲客渠道,倒逼傳統金融機構轉型升級線上金融服務,并引發各家金融機構之間的激烈競爭。隨著競爭程度的加劇,傳統金融愈發重視線上渠道,爭攬惠普金融服務對象。
五是金融科技中的區塊鏈及大數據技術可以有效促進征信報告數據的采集與運用,有助于金融機構緩釋普惠金融業務授信風險敞口,逐漸降低對抵質押品的審批依賴,給普惠金融的風控模式,風險定價等方面帶來積極影響。
一是在金融科技對普惠金融的正面影響路徑中第一條是有效降低金融信息的不對稱性,但在技術的實際運用中,如果監管不得當,就可能引發操作風險和道德風險,即金融信息的擁有者傾向于逆向選擇,阻礙或隱瞞信息線上傳播,導致阻礙普惠金融業務的開展。
二是可能出現“算法黑箱”和“算法歧視”。金融機構利用金融科技的雙刃屬性,通過大數據金融算法篩選優質客戶群體。對于普惠金融重點服務對象,即社會弱勢群體,進行算法歧視,引發金融消費者權利保護危機。
三是存在“擠出效應”。金融科技催生的數字普惠金融通過產業競爭機制給傳統普惠金融帶來“擠出”效應,導致普惠金融業務發展在不同層級的金融機構間呈現嚴重的發展不平衡性,出現大型商業銀行在金融科技方面投入力度大的情況,最終形成壟斷格局。從金融壟斷角度來看,其開展更普惠金融業務的內生動力降低,極端情況下,甚至會抑制普惠金融服務的開展。
金融排斥與普惠金融是相互對立的兩個概念,金融排斥阻礙普惠金融體系的構建,以金融科技消除金融排斥,推動惠普金融發展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深入城鄉結合部及農村,針對普惠金融惠及群體開展普惠金融知識宣傳。例如,金融監管部門可組織金融機構聯合村委會共同舉辦“普惠金融知識大講堂”,通過移動終端現場模擬手機銀行申請貸款、購買理財,綁定水、電、燃氣繳費代繳代扣賬戶及銀行卡綁定微信、支付寶進行掃碼收付款等真實金融服務場景,讓村民真正了解到移動支付的方便快捷,以便切實提高其普惠金融意識,掌握惠普金融知識和操作技能。同時,加強金融產品的風險防范知識宣傳,幫助村民形成“部分金融產品有風險、投資要理性”的風險理念,提高其金融風險防范意識,讓普惠金融更好地服務于廣大人民群眾。
目前,我國征信系統的信息采集主要來源于商業銀行上報央行的信貸履約情況,部分社會弱勢群體難以從銀行業金融機構獲取貸款,因其征信報告中僅涵蓋部分公共事業繳費信息,并不能刻畫出該部分人群的真實信貸履約能力及履約意愿,填補征信信息空白,消除“信息白戶”尤為重要。以金融科技為抓手,利用區塊鏈具有時間戳、不可篡改的底層技術,建立大數據征信平臺,整合第三方支付平臺(支付寶花唄借貸履約情況已經接入征信系統)、工商、稅務及大型電商平臺的大數據信息,可以有效打破信息孤島。在保障信息數據安全的前提下,進行精準征信畫像,強化征信體系建設,幫助金融機構更好地掌握社會弱勢群體的信用檔案。
小微企業的融資痛點主要為難以獲得持續信貸支持、融資成本高及擔保條件較為苛刻,金融機構可以通過發展金融科技來創新金融服務產品。例如,通過線上信息共享的方式實時獲取企業納稅申報及名下賬戶結算量情況,并通過高頻不定期現場盡調掌握小微企業的實際經營狀況,而后將相關盡調數據錄入先期設計好的小微企業融資打分卡模型,研發出信貸審批流程短、低擔保條件的普惠金融產品,以便更好地服務于小微企業。
阿里旗下的網商銀行深受天貓、淘寶商戶的歡迎,該細分領域市場占有率極高。微信及支付寶掃碼支付已遍及大街小巷,給城鄉及偏遠地區解決金融機構物理網點布設少的問題提供了有效借鑒。因此,金融機構可以加強與新興科技金融服務商的合作,借助外部研發力量,提高自身線上金融服務的渠道建設能力,通過入股新興科技金融服務商,聯手布局打造金融科技生態系統,大力拓展線上金融服務路徑,使線上及線下服務渠道互通。同時,為新興金融科技服務商創造良好的發展環境,激發其金融科技創新服務潛能,更好地為普惠金融重點服務對象提供金融服務,從而有效發揮金融科技“鯰魚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