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明翰

當我們一聽說“搞音樂”的人,必定會聯想到鋼琴家、小提琴家、歌唱家,而從事“音樂創作”的人士時常會被忽略,因為他們不走在臺前,也經常隱藏在譜面上。當你走進音樂的世界,你會不禁發現,“音樂創作”其實是非常有意思的領域,不僅可以用旋律揮灑創意,更重要的是,搞創作的人都有些鬼才。他們能利用自己創作的才能,把音樂玩兒起來。所以,不要給他們機會,不然在眾人之中,只要你給他們一架鋼琴,他們就立刻能使人進入“情緒的世界”。今天,我們就來認識一位音樂人,他叫蔣粵萌,他是一名廣告配樂師、影視配樂師,更是一位好的創作指導老師。蔣粵萌早先求學于中央音樂學院電子音樂專業,后在美國舊金山藝術學院學習并獲得影視配樂碩士學位,是國內資深廣告配樂師,于2019年獲得丹佛大學舉辦的第一屆丹尼音樂節影視配樂銀獎。參與合作的作品包括“舊金山灣區公益組織”FCSN 25周年紀念主題曲《Friends with Dream》、影視劇《薄荷之夏》《忘憂酒館》配樂、奧克斯宣傳片《小奧故事之愛的樂章》《小奧故事之南極環游記》、短視頻《治愈患者》、英雄聯盟2021全球總決賽宣傳片音樂、網易電競x系列宣傳片音樂。
蔣粵萌是一個謙遜、善良、熱心,也極富耐心的人。如你沒聽過他的創作,你可能會忽略他,但聽過他的創作后,你會被他的才華所折服,雖說他不能被稱之為“偉大”,但他才華抖露的那一刻,卻給人一種“偉岸”的感覺。下面,由筆者帶大家走進與他的對話中,聽聽他學習音樂這一路走來的那些故事。
筆者:你學習音樂的起點是從什么開始的?
蔣粵萌:音樂的學習是從鋼琴開始學起,最開始并不知道什么是電子音樂,音樂創作上的影響也來自于一些流行歌曲。激起創作上的興趣,源自于動漫音樂,比如《機械戰警》《獅子王》《灌籃高手》,當時就是覺得很好聽,心里有沖動,要把聽到的旋律在鋼琴上“復制”出來。隨著鋼琴學習的深入,慢慢能開始即興地彈奏一些旋律片段,這時心里開始有明確的目標,想深入去學習。
筆者:什么觸發了你下定決心要在未來走上音樂專業的道路?
蔣粵萌:記憶猶新的是2005年北京國際電子音樂節,這次活動上,一下打開了自己對音樂創作方面的眼界,發現音樂的創作表現形式有很多種。比如:無調性類型的音樂、電影大片風格的配樂等。雖說這次活動是以一個觀摩者的身份參與,但也正是這次參與找到了內心的歸屬,心想一定要考上“中央音樂學院”,站上人生夢想求索的殿堂。
筆者:我聽過你的鋼琴即興演奏,非常棒,給一個旋律即可信手拈來,你是怎么學的?
蔣粵萌:即興演奏在一開始其實是自學,準確來說就是“瞎玩兒”。因為從小一直學習鋼琴,所以每當聽到一段好聽的旋律或是歌曲,自己都能把旋律幾乎完整彈奏下來,但這樣也僅限于右手單旋律的彈奏,一旦配上左手,就完全不行了。后來,隨著鋼琴學習的深入,偶然一天,同樣是自己“瞎玩兒”,彈了一首林憶蓮的《至少還有你》,當時只是無意識地用左手彈了一個和弦的根音,發現聽起來還挺和諧的,心里覺得很興奮。所以在接下來彈奏時,放慢了右手的速度,嘗試根據自己的音感去找左手的和弦音,一點兒一點兒把整首歌曲給“配”了出來。
筆者:鋼琴即興演奏的學習有什么秘訣嗎?自學和有老師帶著學有什么不同?
蔣粵萌:即興演奏能力的掌握,主要是享受,享受那種創造過程的快感,無論是有一個老師帶著入門,還是自己的摸索,真正讓自己能鉆研下去,把即興演奏變成一個手到擒來的技術的,還得是興趣,興趣是最大的動力,是經受住不斷挫敗的心理保障。我的感受是,音樂還是得多聽,多有機會聽,聽得越多,感覺就越多,對于創作的憧憬和期待也就更大,更能讓自己心里有一種欲望去創造。
筆者:你在美國的學習經歷有什么深刻的體會嗎?
蔣粵萌:到了美國(舊金山藝術學院)之后,對音樂的創作有了更加深入的認識,畢竟自己所接受的這一套音樂教育是歐美文化的舶來品。在美研讀階段,我學習的專業是影視配樂,這跟本科在中央音樂學院學習的電子音樂專業完全不一樣,基礎的東西講得更少了,反而是與音樂不太相關的內容占據了大量的功課,嚴格意義上講,是與音樂藝術邊界相關的知識和體驗增多了。影視配樂專業,需要了解劇本、表演,甚至是電影的工業流程,旋律不僅是為聽感和情感服務,更要與影片內容緊密結合,為每一個鏡頭、每一段表演提供氣氛,最大的難度就是,創作要能體現出極強的準確性,如果不準確,音樂和影片就不能融合為一,讓人感覺音樂和畫面是“兩張皮”。其實,這樣一段學習經歷,反倒是更純粹地回到創作最基礎的內容,像是調式、音階、和聲甚至是節奏都比以前學習得更多了,因為影視配樂會受到影片內容中不同地域、民族、文化的要求,因此就需要配樂師通過獨有的音樂要素凸顯出來。

筆者:通過在美國的留學生涯,你覺得中美音樂教育有什么不同?
蔣粵萌:對比自己兩段不同的學習經歷,其實中美的音樂教學各有所長。在國內學習音樂,會讓基本功變得很扎實;在美國學習音樂沒那么系統,更注重感覺。舉個例子來說,在中國學習音樂創作像是蓋房子,地基牢固,結構嚴整;在美國學習音樂創作像是挖寶,老師更注重挖掘學生作品的創作價值。在我看來,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民族文化和社會背景,而現代音樂創作又更多是從歐美引入。反觀自己的學習經歷,其實是飽滿有序的,畢竟中國音樂學習環境與歐美不同,基本功打得扎實,使我有能力在美國接受更純粹的職業音樂教育,也正因為基本功扎實,在音樂創作的道路上,少走了很多彎路。
筆者:音樂學習是一件枯燥的事,有很多孩子在學起來的時候會覺得困難、辛苦,你怎么理解這個問題?
蔣粵萌:音樂學習的效率其實跟學習音樂的目的有關,不同的目的會形成不同的訓練標準。就拿現在的考級來說,如果只是為了完成考級,可能學習起來會更吃力一些,因為考級作為一種考核,會給日常練習帶來壓力,演奏時候往往也會讓人更注重完成(指演奏的“完整程度”),而不是完美(指演奏的“高質量”,而不是指整體演奏的“完整程度”)。其實,完成倒是一件不太難的事兒,但心里有了很大的外部壓力之后,反倒是“完成”比“完美”做起來更困難。在美國學習的那段時間,也曾觀察過那邊的低齡段學生學習音樂的狀況,普遍來說就是喜歡,少有一些功利性的目的,樂器更多是他們表達自己情感、彰顯自己個人魅力的媒介。因此美國小朋友學習音樂心理壓力較小,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如何演奏得好聽、彈奏起來好玩這樣的關注點上,雖說他們的技術水平在某一階段并不太高,但音樂演奏起來的感覺和味道卻很真切。其實這就是一種不一樣的學習心態,帶著玩兒的狀態進入訓練,讓枯燥乏味的重復變成一次次追求完美的實驗,這樣看起來更像是做一件喜歡的事情,而不是履行著要完成的任務。如果說,在美國學習音樂的孩子完完全全沒有功利性目標,這不太可能,因為每年仍然有大量的美國本地學子報考像“茱莉亞”“柯蒂斯”這樣的世界頂尖音樂學院,但他們很早就養成了追求美、追求更充分的表達的思維習慣,因此訓練所完成的效果也截然不同,音樂演奏出來也更加的真切,富有活力。
筆者:自從你回國以來,主要涉及的是廣告方面的配樂,工作上會有音樂審美上的麻木感嗎?
蔣粵萌:說實話,真的有。因為做廣告配樂最開始拿到的只是一段樣板音樂,或是一段文字描述,等到創作的時候,還需要根據廣告的具體時長進行配合,條條框框限制,再加上不同導演有不同的想法,反復修改,推倒重來,這些都是家常便飯,創作審美也因大部分客戶的審美趨同而受到影響。
筆者:如何保持自己的創作活力,這方面你是怎樣做的?
蔣粵萌:平常我會聽不同風格的音樂,讓各種素材補充進大腦,除此之外,就是隨時記錄靈感,無論是聽到的旋律,還是腦子里飄過的旋律,我都會用錄音的方式記在手機里,有時閑來無事,我會拿出來聽聽,發現哪條錄音讓我有靈感,我會自己進行延展。這樣一種方式,也算是一種對素材的累積,一方面可備不時之需,另一方面也讓自己從審美疲勞的狀態中走出來。
筆者:長期從事廣告配樂工作,是否會感覺枯燥?創作熱情會減退嗎?是否對自己的創作充滿著愿景?
蔣粵萌:肯定是有的,工作上雖說有時候會用上一些技巧和套路,少了一些靈感上的思考,但完成一段或是一首歌曲的創作,心里一直沒有放下自己的追求。畢竟,從事現在這個職業,也是因為喜歡,還是很享受在旋律與和弦碰撞時所爆發的那種化學反應。
筆者:總結這么久的職業音樂經歷,你收獲了怎樣的人生感悟?
蔣粵萌:走到現在,一切都很幸運,音樂畢竟是我喜歡的事情,它給了我全部的生活,也塑造了我。音樂承載著我,劃過時間長河,走進現實生活,體驗無限的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