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箏在海外的傳播與文化“回流”

文/舒 丹

古箏是中國傳統樂器，它承載著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在古箏藝術的傳承發展的過程中，由于地域、文化、語言等多種因素，逐漸形成了傳統古箏藝術的多個流派。我國著名古箏教育家、演奏家曹正先生就曾借用古詩詞“茫茫九派留中國”來形容古箏流派的繁盛。如流行在北方地區的山東箏、河南箏，流行在南方地區的潮州箏、客家箏，以及其他影響深遠的陜西箏、浙江箏、閩箏等等。而流傳在吳越地區的浙江箏，不僅具有濃郁的江南地方性文化特征，且頗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淵源，并且對現代古箏藝術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它繼承了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傳統，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和歷史痕跡，在古箏的發展史上有著鮮明的藝術特色。

一、浙江箏概要及藝術特色

浙江箏又稱為杭箏，亦或稱武林箏。早期的浙江箏與杭州地區古老的民間說唱音樂“杭州灘簧”有著十分緊密的關系。杭州灘簧有慢板、快板、烈板三種基本唱法，古箏作為演唱藝人的伴奏樂器，時常進行“加花伴奏”，在不斷的實踐和發展下，浙江地區的古箏演奏形成了獨具風格的“四點”演奏技法。盡管這在其它流派的箏曲中也有運用，但不像浙江箏那樣突出，有明顯的藝術特色。浙江箏中的“四點”演奏技法在藝術表現力上十分鮮明，往往使人感到清新歡快，旋律優美，這種演奏技巧在現、當代的箏曲中被大量運用。此外，浙江箏與江南絲竹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江南絲竹是流傳于江蘇、浙江、上海等地的民間絲竹樂的合奏形式，其風格典雅明朗，旋律細膩優美。演奏中運用不同的技法，時而清新秀麗，時而歡快熱烈，較為生動形象地描繪出江南民間地區的社會風貌和藝術特色。在傳統的浙江箏曲中《三十三板》《云慶》《四合如意》等都較多地保留著江南絲竹早期藝術形式，音樂中帶有一股清新淡雅的江南風味。傳統的浙江箏除了和杭州灘簧、江南絲竹有著深厚的血緣關系之外，另外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便是來自我國較為古老的古曲。如琵琶曲《月兒高》《將軍令》《海天拿青鷗》等。通過對傳統曲牌的移植改編，運用古箏演奏，從而形成了浙江箏的藝術特色。

約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浙江箏在浙派古箏大師王巽之先生至上海音樂學院任教后，在上海開始了空前迅速的發展。民間音樂進入院校，開始了走向高等教育方向，具有“學派”的性質，揭開了現代箏樂的序幕。傳統的浙江古箏經過改革，其弦制從早期的15弦增至21弦；長度也從原來的1.1米加長到了1.6米左右。

“浙派箏的真正崛起，源于1928年在杭州金衙莊創辦國樂研究社的一批玩(串)客。他們大都是有較高音樂和文化素養的民間器樂的愛好者，其代表人物是王巽之。1956年在王巽之進入中央音樂學院華東分院(后改名為上海音樂學院)任教職以后，浙派箏關于曲目整理，型制的構想及改造，彈奏技法的提高、發展等一系列創建工作，才有了真正的開始。”浙江箏以清麗典雅、柔和細膩著稱，其特有的長搖、短搖、掃搖、扣搖、快夾彈、四點、提弦等一系列的演奏技術，對當今古箏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新創的浙江箏曲《戰臺風》《林沖夜奔》等優秀作品直至今日也依然廣為流傳意義深遠。

二、浙江箏在海外的傳播

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隨著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文化的發展也是突飛猛進。與世界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讓中國文化“走出去”，受到了不同文化下的啟發和文化融合。中國文化“走出去”有助于海外了解中國文化，也是海外華人對于中國傳統文化傳承與發展具體的表現。在改革開放后，大批優秀的浙江箏名家逐漸走向海外，并對浙江箏在海外的傳播和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浙江箏在海外的傳播，有賴于一代代浙江箏的演奏家們。王昌元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杭州人，其從小便在父親王巽之的影響下，對古箏產生了濃厚的學習熱情。1969年在上海音樂學院畢業后，先后在上海各大知名樂團擔任古箏演奏員。由其創作的箏曲《戰臺風》，一經問世便在全國引起了巨大的反響。誠如浙江箏第三代傳承代表人物盛秧教授在其論文《浙江箏在上海的發展》一文中說的那樣：“《戰臺風》是一首現代箏壇的扛鼎之作，也是中國箏史上里程碑式的新箏曲，在古箏有了如《戰臺風》這樣的新曲目后，使很多人知道了中國古老的民族民間器樂，不但能表現古代風味的輕歌曼舞、淺斟低唱，也能表現氣勢宏偉、波瀾壯闊的現代生活。”可見，《戰臺風》對當時古箏屆所產生的巨大影響。

1984年，王昌元前往美國肯特州立大學開始教授古箏。1995年，王昌元又在紐約成立了兩所推廣浙江箏的藝術機構——“紐約海外中樂團”和“王昌元箏藝術中心”。對中國文化在改革開放初期的對外傳播，起到了積極推動作用。也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發展、保護和弘揚，特別對浙江箏藝術的融合與再發展，做出了具有時代特色的貢獻。在王昌元60年的藝術之旅中，她將浙江箏奏響在林肯中心、卡內基音樂廳等國際知名的音樂廳，并于倫敦皇家歌劇院、香港文化中心、哈佛大學等多個地方舉辦個人音樂會、講座。

另一位中國當代古箏演奏家——項斯華，也對浙江箏在海外的對推廣和傳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項斯華師從王巽之先生，其古箏造詣，在國內外都得到了極高的贊譽，其彈奏細膩質樸，音色純正，風格新穎。1981年，項斯華移民香港，并先后擔任香港民族音樂協會常務委員、香港藝人協會會員，隨后又在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演藝學院任教。這使得浙江箏在香港地區開始逐步推廣、流傳。

王巽之先生培養的另外一名優秀學生范上娥在1990年移居海外，兩年后在加拿大當地創立“范上娥古箏學院”。她是一位集演奏、創作、教學為一體的資深的古箏藝術家。她所創作的古箏曲《銀河碧波》《雪山春曉》影響深遠，成為了學箏人的必彈曲目之一。

當然，除了上述三位浙箏名家在海外的傳播和推廣之外，隨后的幾十年間，越來越多的浙江箏人將浙江箏曲傳播至海外，國內箏家們也通過各種交流演出促進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

三、從浙江箏在海外的傳播與文化“回流”

20世紀中葉，浙江箏現代學派，始于浙派古箏大師王巽之先生在上海音樂學院的任教，開始對浙派古箏各個方面的創新與改革。隨著國內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給予藝術更為開放、廣闊的文化環境。那時，中國傳統文化藝術也十分迫切希望從西方完整的藝術體系中獲得啟發。在王巽之先生大膽的創新實踐帶動下，浙江箏派的曲目不斷豐富，樂器構造改革不斷完善，演奏技術更為復雜，表現力極強，不僅讓浙江箏藝術在國內掀起了巨大的創新浪潮，這種創新的精神也帶動了中國香港、臺灣、澳門地區以及東南亞和其他海外地區，深受海外華人的喜愛。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浙江箏承載了國內外華人“同根同源”的文化心理。浙江箏藝術的海外傳播同時滋養了國內的當代浙派箏藝術家們的大膽探索與創新。

浙派古箏在海外傳播的路上不斷開枝散葉，從某種程度來講浙江古箏藝術，不僅僅是一種藝術，還是海外華人始終無法割舍的溶于血液的“同根同源”的文化本質，它給華人群體帶來了情感認同、民族認同、文化認同。

浙江箏在海外的文化傳播促進了國內浙派古箏現代學派的快速發展，使其保持著源源不斷的動力，緊緊抓住時代發展的腳步。

浙江箏第三代傳承人之一，浙江音樂學院盛秧教授，一直在浙江箏藝術道路上不斷深挖，她在“古箏樂團”這種新型的藝術形式和教學模式下不斷探索，成立了“翡翠箏團”等具有創新性的教學實踐團體，并獲得了“第九屆中國音樂金鐘獎首屆民樂組合比賽優秀演奏獎”；“第五屆全國青少年民族樂器演奏比賽（文華獎）室內樂重奏組優秀演奏獎”等政府獎項。錄制并出版箏重奏專輯《夢回臨安》。盛秧也出版過《西楚霸王》《西冷話語》等多張古箏專輯，對浙江箏派作品的創作形式、演奏形式、題材選用、民族樂的交響化方面有著時代化的探索與大膽的創新。以國際化的視野，給與了浙江箏學派在藝術上的多源文化的發展思路。這正是浙江箏派海外傳播后，文化“回流”的具體表現。

浙江派古箏的現代發展之路，得益于該學派藝術家向西方不斷傳播，去腐存精的實踐之路，在頻繁的對外交流中，浙江箏派的海外傳播后的藝術碩果，同樣滋養著國內浙江箏派的藝術發展，推動與促進浙江箏派新歷史時期下的新的歷史發展使命，在繼承、發展上有更高的文化站位。也讓浙江箏派以融合、不斷創新、敢于嘗試的藝術面貌，在眾多傳統藝術中熠熠生輝，貼近時代。

結語

古琴演奏大師龔一曾經說過：“傳統是一條河流，有河就要流，不流就是死水一潭。”作為時間藝術的音樂是不可能“原汁原味”“一成不變”的。與空間藝術不同，時間藝術就是隨時間和從藝者變化而變化的。傳統文化是中國文化的魂，是凝聚華人情感的文化臍帶。在新時代下，繼承傳統，就意味著創造。而這種創造始終沒有離開文化的圓心。浙江箏派的海外傳播與文化“回流”，其實是一個順其自然的藝術生命延續的方式，她的發展與壯大，反映了古箏藝術的繁榮與蓬勃，反映了世界華人對于傳統文化藝術的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