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林·埃爾塞瑟 戴斯蒙德·帕頓 埃里森·凱利杰奎琳·圣地亞哥 阿耶莎·克拉克 著趙冬梅 趙靜潔 毛瑞霆 曲 穎 郝 佳 譯
大量文獻顯示,社區暴力行為十分普遍。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盡管社區暴力行為的比例有所下降,但仍被視為主要公共健康安全問題[1]。槍支通常是高傷亡率的罪魁禍首。2010年,超過10.5萬人因槍支而受傷或死亡,其中受非致命傷的人數(73505)是死亡人數的2倍[2]。社區暴力行為不僅損害居民的心理健康,也會給社區帶來經濟損失。研究表明,接觸社區暴力與過度警覺、創傷后應激障礙和創傷性壓力有關[3]。
針對暴力行為高發區的青少年進行的研究表明,青少年會積極采取策略避免社區暴力行為的發生[4-6]。過去10年中,社交媒體成為青少年與同齡人聯系的主要平臺[7]。研究發現,社交媒體和“數字社區”的出現加劇了社區暴力行為[8],有暴力經歷的青少年在網上發布威脅他人的內容,這些內容在社交媒體中升級,進而導致面對面的報復或網絡沖突[9]。
社交媒體是一個獨特的生態環境,而社交媒體的特征——如交流的公開性和可持續性——可能會改變面對面的同伴沖突的性質。處于青春期的青少年可能對社交媒體交流的公開性尤為敏感,因為處于這一發展階段的青少年極易受同伴影響,被他們的意見左右。若想了解如何在社交媒體時代預防社區暴力,需考慮青少年在線下和線上為維護自身安全所采取的策略。然而,很顯然,目前關于青少年避免社交媒體沖突蔓延發展為面對面暴力行為的策略研究不足。
本研究從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市暴力高發區的一個社區機構中招募了40余名青少年(主要是非裔美籍),并將他們分為4個焦點小組,收集其相關數據并加以分析,以此調查青少年為防止社交媒體沖突發展為線下暴力行為所采取的策略及影響因素。本研究的目的是收集青少年認同的能避免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策略和影響因素,并記錄青少年在使用這些策略時可能遇到的問題。
過去10年中,社交媒體極大地改變了青少年遭受暴力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少年花費大量時間上網這一事實。皮尤研究中心表示,24%的美國青少年上網“幾乎從不間斷”,92%的青少年每天都上網。在所有青少年群體中,13~17歲的非裔美國人使用智能手機的概率最高,且比白人和西班牙裔同齡人上網更頻繁[7]。
杰弗里·萊恩(Jeffrey Lane)的人種學著作《數字街區》(The Digital Street)反映出,社交媒體在青少年群體中被普遍使用,且城市貧困社區生活中的許多機遇和風險都是通過臉書等社交媒體平臺傳播的[10]。基于對紐約哈林區的黑人和拉丁裔青少年的人種學研究,萊恩強調,青少年互動通常在線上的“數字社區”或線下的實體社區交替發生,二者共同構成當前的社區生活。總之,萊恩認為,倘若不先了解青少年如何在社交媒體上開展交流和保持聯系,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社區互動。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社交媒體在社區暴力行為的傳播中發揮著特殊作用。社交媒體對青少年暴力行為的影響是新興的研究領域,但已有學者發現,社區暴力行為不再局限于街頭的面對面爭吵[9][11][12]。例如,皮魯斯(Pyrooz)等的研究發現,自認為是幫派成員的人更頻繁地使用社交媒體,且比非幫派成員更有可能參與網絡犯罪,實施越軌行為[13]。此外,社交媒體常被用于宣傳幫派的象征性需求。當前,隨著對話的場所由線下場合轉移到信息傳播范圍更廣、速度更快的線上公共領域,人們擔心,社交媒體沖突可能會更快催生更具威脅性的網絡生態環境,線上沖突行為也可能煽動線下暴力行為[14]。
巴頓(Patton)等提供了沖突在線上和線下的傳播路徑,并通過觀察推特上的相關對話類型進一步豐富原有觀點。巴頓、麥基翁(McKeown)、蘭堡(Rambow)和麥克白(Macbeth)[15]開展了一項針對芝加哥幫派青少年的定性研究,發現他們在推特上的交流主要涉及兩個主題:失去感和攻擊性。在后續研究中,巴頓、麥克白、史歌奈貝(Schoenebeck)、希爾(Shear)和麥基翁[16]以更大體量的推特語料為研究對象,考察攻擊性和失去感是否呈隨機分布,以及兩者之間是否存在時間先后關系。通過數據分析,巴頓等發現,失去感和攻擊性之間存在顯著關聯,這也意味著二者并非在用戶中隨機分布。巴頓等還發現,若用戶發布流露失去感的推文(例如,在親人死于槍支暴力后表達悲傷或哀悼之情),基本可以推斷其還將發布攻擊性推文。事實上,研究指出,表露悲傷的推文與呈現攻擊性推文的發布時間會間隔2天。研究人員在調查科技使用情況和街頭幫派時也發現,社交媒體的使用與線下暴力行為有關[17]。更大的問題是,由于社交媒體具有超高的透明性和連通性,推特和臉書等社交媒體平臺的設計會導致網絡沖突快速升級。
發展為面對面沖突的社交媒體沖突與網絡欺凌行為有一定關聯,但又有所差別。網絡欺凌行為是利用在線交流實施的欺凌行為[18],可被認定為涉及社交媒體的另一種青少年暴力行為。但有關網絡欺凌行為的文獻顯示,這種線上行為無法直接轉化為面對面的沖突[19]。為了解如何利用社交媒體預防線下暴力行為,本文重點討論可能引發面對面暴力行為的社交媒體沖突,有時也被稱為網絡沖突。
對處于青春期發展階段的青少年而言,應對社交媒體沖突可能尤為困難。這個時期的青少年更關注同伴,也更易受到同伴的影響[20]。社交媒體的特點可能會改變青少年進行同伴互動的形式。奈希(Nesi)等提出,社交媒體并不是單純反映線下環境,而是改變線下環境[21][22],這可能會放大青春期的同伴影響。奈希等的理論框架表明,社交媒體的諸多特征——如交流的公開性、可持續性、可量化性(基于可計數的社交指標)以及交流中實體線索(肢體語言)的缺失——改變了社交媒體環境中的同伴互動情況。
這一框架表明,發生在社交媒體上的沖突體驗——包括沖突解決過程——可能與親身經歷的沖突體驗不同。研究發現,發生在社交媒體上的沖突往往有大量觀眾目睹(即公開性),并且可以隨時繼續(即可持續性[23][24])。通過點贊和分享等形式,社交媒體可量化的公開性使得青少年“假想的觀眾”更真實,認為同伴正在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對于解決沖突,沖突自身的公開性和可量化性可能會強化支持沖突的規范,因而挑戰群體規范變得更加困難[22][25][26]。現有研究表明,在沖突期間,社交媒體上觀眾的存在也可能放大旁觀者效應,降低個人試圖干預沖突的可能性[25]。此外,有證據表明,在某些形式的社交媒體交流中,由于缺乏肢體語言的輔助,有效解決與他人的沖突變得難上加難[27]。
和白人青少年一樣,有色人種青少年會根據其所處的環境作出決定,以應對壓力并茁壯成長,這是本研究的理論出發點。對青少年如何應對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的潛在暴力行為這一研究領域,現象學和生態系統理論(PVEST)強調應考慮背景因素。生態系統理論還提出,研究有色人種青少年的成長離不開對其他風險因素的評估,因為它們能反映現實、結構和社會文化環境[28]。因此,最好在實體社區和數字社區的雙重規范背景下解讀青少年的暴力行為管理策略。
少數研究記錄了青少年為應對暴力威脅而采取的策略。一項針對紐約市暴力高發區有色人種青少年的定性研究發現,他們發展社區文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其中最主要的策略是“管好自己的事”[4]——或者說,不與他人來往,不要惹麻煩。另一項針對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市青少年的定性研究發現,青少年通過專注于其他事(如參加課外活動和尋找積極同伴)主動避免參與街頭暴力行為[5]。
以下兩項研究均強調,在應對社區暴力威脅時,不同性別采取的策略不同。妮姬·瓊斯(Nikki Jones)對低收入城市社區的黑人女性青少年進行人種學研究發現,女孩會采取一系列策略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包括回避(待在家里,遠離潛在的暴力行為)和關系隔離(避免可能涉及暴力行為的人際關系[29])。康佰納(Cobbina)等自1999年春季起,對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的72名非裔美國青少年進行深度訪談,旨在調查青少年所采取的防止暴力行為發生的策略在哪些方面存在性別差異。據男性青少年描述,他們只會在自己生活的社區活動,并避開其認為存在敵對幫派的危險社區。他們還會結伴出行或攜帶武器以保證自身安全,避免參與可能會引發報復性暴力行為的活動。相比之下,女性青少年提到的策略則反映了兩個主題:完全避開社區公共空間(這一點呼應了瓊斯2009年的研究結果)以及依靠男性同伴的保護。
上述研究均指出,青少年會根據各自的社區情況積極制定策略,從而保證自身安全。他們會仔細觀察社區動態,以制定防止暴力行為發生的有效策略。這些研究也表明,其中一些策略也許只適用于特定性別。但這些研究并未將社交媒體視為青少年采取策略以防止暴力行為發生的平臺。這是一個很嚴重的研究空白,因為現在幾乎全世界的青少年都在使用社交媒體,并且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社交媒體會促進社區暴力行為的傳播。
在社交媒體與社區暴力行為聯系日益緊密的今天,記錄青少年在處理社交媒體沖突時為保證自身安全所做的選擇是制定干預措施以改善青少年安全狀況的重要前提[10][17]。現有研究關注青少年在線下活動中所采取的保障自身安全的策略,而本研究對其進行拓展[4][10][29],并借鑒相關理論,強調有色人種青少年可做出能動選擇以應對其所在的特定環境[28]。本研究探討青少年所使用的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策略。本研究的數據源于對4個焦點小組進行的訪談,受訪的青少年各自描述所經歷的最終引發面對面暴力行為的社交媒體沖突,或可能引發但最終沒有引發面對面暴力行為的社交媒體沖突。本研究除記錄青少年所使用的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策略外,還描述了青少年在使用這些策略時遇到的挑戰。
本研究的研究對象來自哈特福德市,這座城市存在社區暴力行為高發等多重健康差異問題。本研究與哈特福德青年發展機構青年聯盟(CY)合作完成(出于保密考慮,該機構使用了化名)。本研究的第一作者已與青年聯盟合作3年,該機構協助我們訪談研究對象,進行數據收集和結果解釋。研究數據取自一個項目,該項目旨在建立涉及線下暴力行為的社交媒體沖突的衡量標準。本研究利用上述研究在2018年7月的焦點小組數據。研究團隊包括2名白人女性、2名有色人種女性和1名有色人種男性,其中3人為研究型大學的研究人員,2人為青年聯盟的工作人員。
本研究樣本中的青少年一致認為,各大社交媒體平臺都有沖突發生,且每個平臺的特征不同。臉書用戶可以圍觀臉書上的沖突,好友也可以通過評論的形式參與其中。臉書的一大特色功能是允許用戶視頻直播,當某個博主“開始直播”時,其訂閱者會立即收到通知,可前往觀看視頻,并對視頻發表評論。青少年還稱,在沖突期間,當他們想見面約架時,有人會在其個人臉書賬號上“留下自己的地址”。同時,臉書即時通(Facebook Messenger)上也會出現沖突,該平臺允許用戶私下交流,但不允許用戶圍觀沖突。
青年聯盟的工作人員負責分發研究信息,并將問題提交給研究團隊的成員。我們從青年聯盟的一個項目中招募受訪青少年,該項目為生活在極度貧困和暴力高發社區的12~19歲青少年提供幫助。根據參與暴力行為預防計劃的人員性質判斷,這些青少年涉及暴力行為,因而符合我們的目標人群標準。
本研究對18歲以下青少年采取經父母同意“自愿退出”的程序,即青少年監護人在獲得研究相關信息后,可拒絕他們的孩子參與。若監護人同意參與,18歲以下青少年可自愿簽署書面同意書參與研究,18歲及以上的青少年則必須簽署書面同意書方可參與研究。在招募參與者和收集數據前,本研究已獲得機構審查委員會的批準。本研究的首席研究員提出經父母同意“自愿退出”的程序,原因有三:首先,本研究風險極小。雖然存在青少年隱私泄露的潛在風險,但發生概率較小,且研究人員在訪談時會避免直接談及青少年親身經歷的暴力事件,而是就線上沖突與線下沖突的聯系這一話題,向其征集所見所聞,從而最小化青少年的不適感;其次,全球頂尖青少年健康專家近來強調,由于難以征得父母同意,弱勢和邊緣化青少年往往被排除在研究之外[30],但缺少弱勢青少年的參與又會導致樣本代表性不足,進而加劇社會不平等現象;最后,關于青少年大腦發育的最新研究一致認為,14~17歲青少年參與研究時的認知水平已接近成年人,甚至年紀更小的青少年也能在無不當影響、無壓力環境和非感情用事的狀態下作出明智的決定[30][31]。
2018年夏季,我們對由41名青少年組成的4個焦點小組進行訪談,訪談時長約90分鐘,并保留音頻記錄。訪談由2名訓練有素的研究人員進行,且每次訪談都有1名青年聯盟工作人員出席。應青年聯盟的要求,我們在康涅狄格大學社會工作學院開展訪談。青年聯盟的工作人員提前確定每個焦點小組的人員構成,以最大程度地降低青少年之間發生沖突的可能性。受訪青少年使用化名以保護個人隱私,且每人可獲得一張價值50美元的維薩禮品卡。受訪青少年分別描述他們認識的某人所經歷的社交媒體沖突升級為面對面暴力行為的情形,以及某人成功將沖突降級的情形。經訪談發現,他們在分享社交媒體沖突實例時,最常提及臉書這一平臺。據其所述,69%的社交媒體沖突發生在臉書上。在受訪青少年中,41.5%是男性,58.5%是女性;73.2%是非裔,7.3%是歐裔白人,4.9%是拉美裔,其余14.6%種族不明。
我們將轉錄后的音頻記錄輸入定性數據分析軟件Dedoose進行分析。本研究的前三位作者負責編碼工作。鑒于與避免社交媒體沖突和沖突降級相關的研究十分有限,本次數據分析使用定性研究中普遍運用的“扎根理論”[32]。在數據分析的第一階段,整個編碼團隊采取開放性編碼,對兩份轉錄文本進行編碼,通過重命名、合并或刪除代碼來細化算法,最后召開討論會。我們在厘清數據的含義和模式后,確定最終編碼方案。經過一系列準備工作,我們得到數據分析中使用的4個代碼:避免社交媒體沖突、脫離社交媒體沖突、尋求幫助和旁觀者干預。為反映以上4個代碼,我們修改了碼本,由2名編碼員對另外兩份轉錄文本進行獨立編碼。在對整個數據集進行編碼之前,我們使用Dedoose軟件驗證可接受的評分者間信度(κ 值介于0.73和1.00[33])。
完成數據集編碼后,編碼小組立即開會審查數據的所有編碼片段,并對各片段進行討論,直至團隊成員達成共識。在數據分析最后階段,我們整合現有的類別和主題,描述青少年將防止線下暴力行為發生的策略概念化的過程,以及判斷青少年用以保證人身安全的策略是否可行及有效條件。
通過焦點小組訪談,我們從受訪青少年的描述中獲知56起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獨立事件。為探討青少年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所采取的策略,我們確定4個主題:避免社交媒體沖突、脫離社交媒體沖突、尋求幫助和旁觀者干預。數據顯示,青少年在防止社交媒體沖突演變為言語沖突和肢體沖突時,確定了不同的重點,詳情見圖1。青少年還確定了在使用社交媒體過程中可避免觸發社交媒體沖突的兩種保護因素:積極應對策略(即自我調節、尋求同伴支持和關注自身積極發展)和回避策略(即回避暴力同伴和社交隔離),參見圖1。從社交媒體沖突發展為青少年暴力沖突的路徑是雙向的,這表明社交媒體沖突可能引發線下暴力沖突行為,反之亦然。此外,青少年確定了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升級為線下暴力行為的兩種保護性因素:外部因素(即旁觀者干預和觀眾的存在)和內部因素(即自我調節等形式的社會支持),見圖1。雖然社區和環境因素(如社區資源、社區問題、學校資源、社區不良童年經歷)不是本研究的重點,但也表明引發暴力行為的社交媒體沖突與特定的社區和環境條件密切相關。和其他青少年一樣,生活在城市貧困社區的青少年的網絡行為反映其所處環境的特定規范和條件(例如,缺乏能夠開展課外活動的“安全空間”,社區暴力行為高發)。

圖1 青少年認為可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因素
有13名受訪青少年提及,他們通過調節和監控自己對特定情形和他人的反應避免社交媒體沖突,從而保證自身安全。
1.自我調節
2名青少年分享了他們在應對潛在的社交媒體沖突時,通過暫停使用社交媒體并離開的方式進行自我調節。具體來說,自行刪除威脅性評論為青少年提供了一些緩沖空間,讓他們在沖突升級之前有思考時間。17歲的非裔美國女孩戴蒙德(Diamond)說:
比如,有時候我滑動屏幕,看到一些內容后想發表評論,可就在打字時,我會突然停下,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吧,接著我就會刪掉我的評論,心想還是別多管閑事了。
戴蒙德強調,在發表評論前停下來審視自己編輯的文字是很重要的一步。她在公開發表評論前進行思考,并刪掉了文字,這為她贏得了時間,得以重新評估這場社交媒體沖突是否值得。如此一來,在輸入評論的短暫時間內,她告訴自己“別多管閑事”,從而遠離潛在的沖突。
2.關注自身積極發展
4名青少年表示,他們通過關注積極的事情忽略社交媒體上的挑釁行為。14歲的西班牙裔青少年艾瑞卡(Erica)描述了她如何逐漸學會關注自身:
艾瑞卡:過去我總陷入許多網絡沖突。但現在我再也不參與這些事了,我沒那么多時間。我變得成熟了,不再關心別人說什么,而是開始關注我自己。
采訪者:是什么經歷導致你轉變態度?
艾瑞卡:這種轉變也不能完全歸功于某段經歷。其實身邊的每個人都讓我關注自己,我只是開始接受大家的建議。
艾瑞卡表示,從第一次在社交媒體上參與“沖突”開始,她就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成長讓她不再在乎別人的想法,促使她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而非他人身上。對艾瑞卡來說,這種成長不是由任何特殊經歷推動的,而是隨著時間推移潛移默化發生的。
18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約書亞(Joshua)表示,自己需要尋找替代性娛樂方式忽略網上的挑釁行為:
就我個人而言,我學會了享受無聊。你需要把無聊的生活也過得有趣。我上臉書只是為了看看有什么新鮮事,但除此之外,我不會評論任何事情或發表任何意見。我只是當新聞看看。
約書亞強調,即使可以在網上尋求刺激,也必須培養尋找線下娛樂的技能。為做到這一點,他采取的策略是與社交媒體保持一定距離,把社交媒體上的信息當成新聞,而非社交活動。
3.回避暴力同伴,尋找積極同伴
有2名青少年認為,避開一些愛挑起沖突的同伴,是保證自身線上安全的策略。17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大衛(David)描述了他常用的方法:
我只有一小群朋友……我不想和愛惹事的人交往。面對我喜歡的人時,我通常很容易知道他們在社交媒體等方面是否遇到了麻煩。
為避免在社交媒體上發生沖突,大衛會認真選擇交往對象。他所交往的朋友不僅與他志趣相投,而且不會在社交媒體上引發麻煩和鬧劇。大衛只與不愛挑起事端的人交往,由此避免在社交媒體上發生沖突。
另一名青少年曾仔細瀏覽了與一則沖突事件有關的社會動態,并在訪談中提到這件事。15歲的非裔美國女生賈絲明(Jasmine)解釋說,在她認識的人中,有的人只會加劇矛盾,所以她不會與這些人分享她所經歷的網絡沖突:
比如,我堂兄發起火來是對人會開槍射擊的。所以,如果我和某個男生在網上吵架的話,我就不會告訴我堂兄。
賈絲明并不希望沖突升級為暴力,她明白將有暴力傾向的人牽扯其中會增加暴力行為發生的概率。因此,當她在社交媒體上遇到沖突時,會策略性地避免告訴她堂兄,以防沖突升級成暴力。
4.社交隔離
有6名青少年表示,他們會避免使用所有社交媒體,也不在線下場合與社區中的其他人聯系。未透露族裔的17歲青少年克里斯丁(Christian)描述了自己采用的方法:
采訪者:所以你現在不使用社交媒體了?
克里斯丁:我回避一切。我沒有朋友,只是自己待著,不與人交往。
采訪者:聽起來你覺得這樣更安全。
克里斯丁:是的,這樣確實更安全。
對克里斯丁來說,與應對復雜多變的社交媒體沖突相比,避免使用社交媒體以及不發展線下關系更安全。在瀏覽與分析社交媒體帶來的相關風險后,克里斯丁認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完全不使用社交媒體以及不發展線下關系。
有6名青少年描述了自己擺脫線上沖突的經歷,他們在此過程中使用了一些策略,既成功擺脫了沖突,又保護了自己的聲譽。
1.忽視挑釁
14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艾玫妮(Imani)表示,自己使用的策略是忽視已升級為肢體暴力行為的網絡沖突。她表示,打完第一場架后,對方繼續通過臉書即時通發信息挑釁她:
艾玫妮:她在臉書即時通上給我發信息說“來啊,再打一場”,我說“好吧”,然后就再沒理她。
采訪者:所以你沒有再和她打架。
艾玫妮:沒有。我忽視她,因為我感覺她瘋了,才總是無緣無故地和我打架。但后來她對其他人說她是為了一個男生打架。我可從不為男生打架,我不是那樣的人。
艾玫妮做了一個慎重、或許也是危險的決定,在可能與同伴再次發生沖突前脫身出來,無視所謂的“街頭法令”規則——在受到挑釁時要通過打架來維護尊嚴。僅有3名受訪青少年提到自己曾從已經開始的沖突中脫身,艾玫妮就是其中之一。有三項因素使得艾玫妮忽視同伴的挑釁。首先,艾玫妮通過參與第一次斗毆證明自己并不害怕,且愿意為贏得尊嚴而戰,所以她才能在保住自己名聲的同時,避免陷入第二次肢體沖突;其次,經歷第一次斗毆后,艾玫妮進行反思,她意識到為男生與他人發生沖突不值得;最后,由于沖突發生在飛書信這一平臺上,雙方可以在此進行私下互動,艾玫妮才能在聲譽損害最小的情況下避免沖突再次發生。
2.留下地址
2名青少年提到他們通過飛書信留下了地址,以此避免網絡沖突升級為肢體暴力。14歲的非裔美國青年杰達(Jada)分享說,她在社交媒體上的一次沖突過程中留下了自己的地址,但對方并未出現:
對啊,吵架只是浪費時間,所以我們放下了恩怨,并且現在關系很不錯,沒什么問題了。
雖然網絡街區規則對青少年影響巨大,但令人驚訝的是,杰達和同伴的沖突非但沒有升級,而且很自然地結束了。在這場沖突中,有兩個因素使杰達和其同伴成功避免沖突升級。首先,即使雙方沒有明確表示不想打架,但她們都自然地擺脫了沖突,從而在結束沖突的同時維護了自己的聲譽。杰達的同伴雖未明確表示自己不想打架,但她忽視了杰達發送的地址,因而自然地避免了沖突發生。此外,臉書這即時通一社交媒體有相對私密的交流環境,用戶更易無視沖突的升級。事實上,由于在臉書即時通上沒有同伴圍觀,青少年可能更容易放棄沖突。
3.擺脫沖突面臨的障礙
受訪青少年強調,在社交媒體上擺脫沖突有難度。某些社交媒體平臺具有公開性,這使得擺脫沖突異常困難。15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賈絲明分享道:
在臉書上,有太多人評論,太多人分享推文。我覺得在經歷沖突時,對方也許心想:在這么多人注視下,要是退縮會被當成廢物吧。所以即使心里不情愿,也會不得已地將沖突升級。
社交媒體上的沖突不僅涉及直接卷入沖突的個人,還涉及通過分享和評論對沖突事件作出回應的觀眾。觀眾參與沖突后,當事人為維護自己的聲譽,會遭受額外的壓力——即使心里不想打架,但如果不對網上的威脅作出回應,就可能會被當成廢物或懦夫。因此,社交媒體沖突的公開性,使得青少年不介入或不回應網絡上的類似威脅變得非常困難。
社交媒體沖突的可持續性也不利于青少年擺脫沖突。因為在社交媒體上,青少年較易隨時繼續發生沖突。14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男孩澤維爾(Xavier)描述了這樣一場社交媒體沖突事件:
他一直辱罵我媽媽,接著他的一個朋友也加入罵戰,連我外婆一起罵。然后我說:“你們真的該冷靜一下。”可他們還是繼續罵。并且之后在校園內,他們當著我的面又開始罵,叫囂著:“我們要揍你,打得你屁滾尿流。”然后我就回嘴:“所以呢?來呀!”
澤維爾最初試圖從社交媒體沖突中脫身,但當挑釁者的朋友也加入其中,并繼續進行線上威脅時,沖突態勢發生了變化。當他們在學校碰面時,線上沖突就升級為線下斗毆。青少年可不受時空限制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威脅信息,比如,他們放學后也可以在網上威脅別人,這很容易將他人卷入其中。因此,在社交媒體上,青少年之間更易產生沖突,且沖突時間更持久,擺脫沖突更困難。
受訪青少年強調,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另一個策略是尋求幫助。雖然“尋求幫助”這一編碼在研究中只出現4次,但根據青少年的分享,它似乎在回避社交媒體沖突中起到重要作用。16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布麗安娜(Brianna)描述,她曾依靠朋友擺脫沖突,且她敏銳地意識到這樣做是安全的,因為除朋友外沒有其他觀眾關注沖突動態:
布麗安娜:當我經歷社交媒體沖突時,我會截圖并發送給群聊中的朋友,然后大家大笑一番。
采訪者:這有什么幫助?
布麗安娜:這樣更好啊!因為沒有別人知道我們在群里說了什么。
布麗安娜在群里給朋友發消息并分享截圖,由此可以安全地發泄情緒,而不讓其他社交媒體用戶介入,以防其他觀眾的嘲笑導致事態升級。布麗安娜的朋友給予了她情感支持,給她空間傾訴自己的感受,讓她一笑置之,不讓自己陷入其中。關鍵是,布麗安娜意識到,在相對隱秘的群聊中和同伴笑談沖突與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布評論不同,因為不會有“其他人”目睹他們在群聊中如何交流,由此可以防止沖突升級。
有3名青少年分享了向成年人求助以應對社交媒體沖突的經歷。上文中,戴蒙德提到,她在將評論發布到網上之前會采取停下思考并最終刪除評論的策略。同時,她在陷入社交媒體沖突時還會向母親求助:
她能幫我避免問題。就像以前一樣……我什么都告訴我媽媽。我和她描述發生了什么,然后她就會問我:“那你怎么看呢?”這也就逐漸變成了我看待問題的方式。
戴蒙德的母親用試探性的反問幫助她評估應選擇何種方式應對沖突。戴蒙德甚至在社交媒體沖突萌芽時就告訴母親,向母親講述她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經歷的事情,這體現了她對母親的高度信任。戴蒙德將母親視為可以傾訴的對象,并悅納母親坦誠的反饋。除戴蒙德外,樣本中沒有其他青少年分享在發生社交媒體沖突時向父母求助的經歷。
另一名青少年曾向學校安保人員求助以解決社交媒體沖突。16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布蘭登(Brandon)分享說,當他在社交媒體上目睹可能會演變為線下暴力行為的沖突時,會告知一名與他“非常親近”的安保人員。有一次,網上有傳言說有人要在一輛公交車上斗毆,布蘭登告知了那名安保人員,他便帶來了幾名老師,由此緩解了沖突。這一案例中,布蘭登很自在地與值得信任的成人談論與自己無關的沖突。除布蘭登外,只有3名受訪青少年分享了自己目睹社交媒體沖突時曾向權威人物求助的經歷。鑒于青少年強烈鄙視告密行為,布蘭登認為自己與那名安保人員的親近關系很重要,因為這給他提供了一種安全感——向成人告密不會被同伴知道。
有4名青少年表示,在社交媒體沖突中向他人求助可能無效,甚至會有風險。上文提到的布麗安娜曾將一場即將發生的網絡沖突信息截圖并分享給朋友,但她也認為截圖可能存在危險:
有時社交媒體會帶來麻煩,因為如果在Snapchat上截圖,軟件會通知發布者,他們就會問“你為什么要截圖?”,沖突就由此開始了。
截圖可能導致沖突升級,也可能會將分享者卷入沖突中,而這取決于截圖的社交媒體平臺。因此,分享截圖的策略只能在不公開截圖信息的社交媒體上使用,否則,平臺會通知發布者,使得沖突加劇。
此外,青少年指出,即使向成年人講述社交媒體沖突,有時可能也無法獲得實際支持以防止線下暴力行為發生。艾玫妮此前描述,她在第一次暴力行為發生后選擇遠離進一步沖突,她也分享了自己在社交媒體沖突中向老師求助的經歷。
我之前向老師求助時,老師沒有給我一點兒回應,而全班同學都因為我向老師求助而討厭我。老師無動于衷,所以我只好跟和我發生沖突的人打了一架。打那一架之前,我走進教室都沒有人和我說話,但那之后,同學們會對我笑了。
艾玫妮知道,她拒絕用暴力解決問題而選擇向老師求助是在拿自己的名聲冒險。但在那次事件中,向老師求助的行為甚至導致情況變得更糟。所以為挽回名聲,艾玫妮痛打了挑釁者一頓。老師未及時回應,損害了艾玫妮的名聲,同時也強化了一種文化,即鼓勵內部沖突和暴力行為,而非尋求他法解決沖突。換句話說,艾玫妮通過這一經歷意識到,和老師談論網絡沖突是“沒有意義”的。
7名受訪青少年分享了他們試圖幫助同伴避免沖突的經歷。布蘭登認為,線上沖突勢頭減弱后,進行線下面對面的交流比線上交流更有效。
我會親自跟他們談。我永遠不會通過網上發帖交流……親自和他們談談會有效果,在網上發帖的話,就把所有人都牽扯進來了,因為雙方都能看到網友評論了什么,這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布蘭登指出了網絡沖突擴散的一個關鍵點。布蘭登認為,由于很多形式的社交媒體是高度透明的,所以在沖突期間通過社交媒體進行干預只會放大問題。布蘭登提倡回避沖突,并以此打破數字社區規則。不過,在此之前,他會進行審慎思考并確定最有效的干預時機(沖突后)及風險最小的干預場合(線下),同時進行自我反思,以便詳細了解沖突發生的原因。
有2名青少年認為,在網絡沖突中代表他人進行干預通常是無效的。泰勒(Taylor)分享了她堂姐在臉書直播吵架的經歷:
我堂姐在直播里說:“去我堂妹家……我要和你打一架……”但你得知道,如果你在臉書上有5000個好友,其中一半的人會看到這場直播,而且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可能與你住在同一地區。所以,他們也期待后續……臉書上肯定有人會說:“別,不要打架。”……但大多數情況下,所有人都會起哄:“打啊!打起來!”
泰勒表示,她非常清楚,社交媒體上的大量觀眾會促使沖突升級。泰勒提到臉書里“大約有5000個好友”,似乎在暗示并非所有好友都與她堂姐有私交,因此,他們可能并不在意她的安全問題。在有大量觀眾的社交媒體沖突中,雖然確實有些人試圖緩和沖突,但他們的聲音太微弱,因為大多數人都期待沖突發生,所以難以進行干預。
另外,試圖在網上阻止沖突發生也是有風險的。17歲的非洲裔美國女生亞歷克西斯(Alexis)分享了一次在臉書直播中爆發的沖突事件:
有兩個人在直播,然后有位觀眾說:“你們別吵架了,這只是小事。”然后其中一個直播的人就發火了,他說:“你管好自己的事情,沒人認識你……你想打架嗎?”沖突就這樣開始了。本來這是兩個人的問題,但現在又卷入另一個人,他們碰面后,肯定會打起來。所以我覺得,“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亞歷克西斯指出,在網上加入一場最初與自己無關的沖突是有風險的。在這場沖突中,干預者成了新的目標,由此牽涉到更多人。試圖阻止沖突似乎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而不能讓沖突降級,也無法防止暴力行為發生。仔細了解數字社區的規則后,亞歷克西斯意識到,數字社區強烈排斥他人干預沖突行為,因此,這種做法不僅無效,而且十分危險。所以,亞歷克西斯建議干預者“管好自己的事情”。
越來越多的人達成共識,認為社交媒體改變了青少年的社區生活方式,如果不考慮社交媒體,無法理解包括暴力行為在內的社區生活[8][9]。本研究調查生活在哈特福德暴力高發區的青少年為避免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所采取的策略。研究發現,在面對社交媒體沖突時,青少年會采取與線下方式相呼應的方式保障自身安全。比如,青少年會在線下學習社區文化以在社區中保證自身安全[4],他們在線上活動中也會采取相應措施。本研究中的受訪青少年表示自己會認真了解網絡社區規則,清楚什么情況會導致暴力升級。青少年還指出“管好自己的事情”是回避社交媒體沖突的一個重要方法。他們還采取在社交媒體上尋找積極向上的同伴、避免與具有暴力傾向的同伴相處等策略,這也與其為在社區中保障自身安全而采取的策略相呼應[5][29]。
同時,研究結果強調,越來越多的青少年認為社交媒體和線下環境幾乎沒有區別,其線下行為受數字街區事件影響[8]。有學者認為,線下人際關系會影響青少年化解社交媒體沖突的策略。例如,青少年會利用他們在線下對他人的了解評估是否將這些人排除在社交媒體沖突之外。賈絲明的堂兄就是這種情況,因為他會在線下參與暴力斗毆,所以賈絲明認為把他卷入線上沖突有風險;又如布蘭登和戴蒙德的經歷,他們在社交媒體沖突中會向他人求助。
現有數字研究強調,社交媒體的特征——尤其是沖突的可持續性、公開性及實體線索(肢體語言)的缺失性——可能會放大同伴間的互動[21],我們的研究結果也證實了這一觀點。本研究中的青少年強調,干預沖突的行為不常發生,即使發生通常也是無效的,甚至可能存在危險。這種想法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交媒體交流的公開性和缺乏面對面互動的問題。鑒于社交媒體沖突具有上述特征,本研究結果與現有數字研究的觀點一致,即社交媒體會放大旁觀者效應[22]。
本研究中的受訪青少年強調,一旦沖突開始,就很難從中脫身。青少年看見同伴的挑釁發文得到諸多點贊和評論時,無論沖突起因多么微不足道,在大家的關注下,幾乎所有人都會在網上回應以維護自己的聲譽。青少年對同伴的意見非常敏感,他們非常注重自己在網上的名聲[25]。社交媒體會量化特定的交流,讓信息發布者以點贊和評論的形式獲得關注,這可能會在青少年群體中強化包括暴力規范在內的各種規范[21]。最近的一項研究發現,社交媒體的點贊功能可能會刺激青少年的生物系統,使他們追求更多的獎勵和社會認可[34]。因此,社交媒體會營造一種極難擺脫沖突的網絡環境。
我們也應考慮到研究的局限性。由于數據是交叉收集的,且參與調查的青少年生活在暴力高發區,已有卷入暴力行為的風險,所以本研究的結論可能無法代表哈特福德地區以外的青少年,盡管存在局限性,但對在社交媒體時代防止暴力行為發生仍然有意義。青少年與成年人的線下關系也許可以為青少年應對社交媒體沖突提供關鍵支持,當然也可能無法為其提供幫助。本研究中的案例表明,成年人和青少年之間存在親密、信任的關系能幫助青少年有效應對社交媒體沖突。同時,根據部分青少年的描述,他們在社交媒體沖突中向成人求助時,也遭遇過成人對此無動于衷的情況。這給予我們啟示:成年人應盡力幫助青少年應對在社交媒體上遇到的沖突和困擾。更重要的是,父母、教師、教練和導師等對青少年產生關鍵影響的成年人要花時間詢問青少年的網絡經歷,并予以引導性的提問,幫助他們評估自己的網絡行為,因為這些措施能培養青少年的自我調節能力,避免社交媒體沖突。
本研究對實踐的另一個啟示是:干預措施非常重要。這些干預措施側重發展健康的社交媒體實踐,確保青少年合理運用社交媒體。這些措施也許能防止青少年卷入會引發線下暴力行為的網絡沖突。本研究中,青少年描述哪些措施能夠控制自己不對社交媒體上的挑釁作出情緒化回應。也有幾名青少年提到,依靠同伴支持是一種安全的發泄方式,是應對網上威脅言論時加強自我控制的一種策略。因此,為預防青少年陷入沖突、營造健康的社交媒體環境,可利用點對點的指導方式引導青少年合理使用社交媒體,比如引導他們在應對線上挑釁時調整情緒和保持自律。
本研究結果表明,社交媒體沖突的特征易使卷入其中的青少年將其升級為面對面的暴力行為。因此,盡早篩選出參與社交媒體沖突的青少年有利于識別哪些人正面臨線下暴力行為的風險。早期篩選是關鍵的預防策略。包括公立學校、醫療機構和青年服務機構等在內的青少年服務場所,可使用簡單的篩查工具進行早期篩選,這樣有助于及早發現問題并評估哪些青少年需要接受進一步干預,從而有助于預防暴力行為發生。
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社交媒體會影響社區暴力行為的傳播,因此,應制定干預措施以改善青少年的安全狀況,了解青少年在應對社交媒體沖突時采取哪些策略以保證自身安全是非常重要的。本研究發現,青少年精心制定了維護自身安全的策略,并努力使自己脫離險境。社交媒體沖突是同伴沖突的特殊形式,青少年根據自己對社交媒體的理解以及自己對線下互動如何影響線上沖突的看法,制定相應的風險管理策略。因此,本研究認為,青少年在防止社交媒體沖突引發線下暴力行為中起關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