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健
(吉林藝術學院 吉林 長春 130021)
本文通過探討一部桃李杯獲獎作品《風沙·綠草》,研究草原風土人情在該劇的藝術表現,該劇采用鮮明的蒙古族舞蹈表現形式,融入現代舞的創作手段,以新的舞蹈語匯令傳統蒙古族舞蹈表演煥發新的藝術生命力。
本文圍繞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以及形象塑造過程中所使用的方式分階段展開討論。同時對作品的敘事情節進行挖掘與討論,“綠草”對“風沙”的抗爭形成舞臺上一虛一實的對比。
舞蹈《風沙·綠草》所講述的是草原上一個意味深長的故事。編導在作品的敘事情節中投入了一虛一實兩個角色。一個是由舞者通過擬態的舞蹈動作所演繹的“綠草”形象;另一個則是觀眾看不見的,但是可以通過聲光電等舞臺元素所感受到的“風沙”。因此,整部作品的主題通過“綠草”與“風沙”之間的互動來凸顯。從該劇目的名字來看,“風沙”與“綠草”是兩種蒙古草原上的事物,將它們放到作品當中則會產生一種相互對抗的力量。編者先是在舞臺上運用擬人的創作手法呈現“綠草”對抗“風沙”的表象,進而以這個表象映照蒙古族人民世世代代與惡劣環境周旋、抗爭的生存狀態,在潛移默化中歌頌人民堅強不屈的精神。作品在“綠草”與“風沙”的互動中凸顯生命的頑強,同時也完成作品主題由“對抗”到“歌頌”的轉變。除此之外,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編者也著眼于以創作展現人與自然“共存”的關系。
蒙古族舞蹈歷史源遠流長,我國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地區留存著新石器時代展現蒙古族舞蹈形態的生動崖畫。蒙古族人民篤信原始的自然宗教,蒙古族有很長一段信仰薩滿教的歷史,筆者要討論的蒙古族舞蹈中的一些原始元素也源自薩滿教對大自然的崇拜活動。在公元12 世紀出現的蒙古族典籍《蒙古秘史》中已經對蒙古舞有了明確記載。由此可知,蒙古族舞蹈作為蒙古族的文化藝術傳承方式,它所蘊含的藝術特征具有很強的地域性與宗教性。
一望無垠的草原上,天氣陽光明媚時水草豐美、天高地闊,千百年來這里培育了蒙古族人民豪爽、豁達的性格。地理位置、自然環境造就了蒙古族人民的性格特征,蒙古族舞蹈具有強烈的民族氣質,獨具魅力的蒙古族舞蹈動作語匯對其進行了詮釋。例如:蒙古族舞蹈中為女性量身定制的“盅碗舞”,具有柔和、婉約的藝術風格,其通過舒展、自由的體態特征,以及“軟手”“抖肩”“碎步”等具有女性特質的動作技巧,展現蒙古族女子柔美但不嬌嗔、大方卻不張揚的形象。而對于男性而言,肩部的聳動,手臂與腰部的晃動,以及身體的左右傾斜,這些肢體的律動很好地體現蒙古族小伙豪放不羈、瀟灑矯健的人物形象。蒙古族舞蹈所蘊含的宗教性主要來源于蒙古族人民的自然崇拜傳統。許多蒙古族舞蹈的舞蹈動作都模仿了草原上的事物,諸如駿馬、雄鷹、草原上的太陽等。蒙古族舞蹈中“仿生”的產生,源于人們從對自然崇拜與信仰再到對自然模仿的這一過程。
蒼茫的天和沒有盡頭的茫茫草原,無論是在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囊括了蒙古族人民的一生,蒙古族人民已經和草原成為不可分割的整體。由此可知,舞者在作品中所演繹的雖然不是“人”的形象,但塑造的也是蒙古族人民日常生活中都會見到的、不可分割的一個形象。提到“綠草”這個形象,人們首先會聯想到它的稚嫩、弱小,無論是在路邊還是在草原之上,就個體而言,“綠草”都是最不起眼的、最普通的存在。就像在作品一開始舞者所塑造的“弱草”形象那樣,柔弱、纖細的小草被狂風撕扯,展示人物形象在不可抗拒之力量下的絕望與無助。同時綠草的形象也給人一種清新、朝氣之感,試想在暴風雨過后的草原上,綠草上掛滿晶瑩的露珠,微風陣陣吹過,綠草如初生一般鮮艷奪目。舞者所飾演的綠草通過由下而上的身體動作,演繹了綠草在沐浴風雨后茁壯成長的形象。舞者對“綠草”形象的塑造運用借物抒情的手法,彰顯蒙古族人民不屈不撓、樂觀向上的品質。以“綠草”的精神比喻“蒙古人”的精神,這才是舞蹈編者隱藏在作品人物形象塑造之后的真正用意。
“人”通過舞蹈動作來模仿“物”的體態特征,這種擬態表現手法在蒙古族舞蹈中較為常見。例如蒙古族舞蹈用“馬步”來模仿奔馳的駿馬,以緩慢、舒展的“柔肩”來模仿天空中翱翔的雄鷹,甚至是流動的波濤都能通過舞蹈演員肩部與手臂的慢發力以及大幅度動作來營造連綿不斷的波浪感??梢?,擬態表現手法已經成為烙刻在蒙古族舞蹈上最為明顯的藝術特征之一。
劇目《風沙·綠草》采用擬態的舞姿頗為浪漫的講述了草原上綠草抗擊狂風的故事。蒙古族舞蹈中的男性角色通常展現的是陽剛之美,通過堅定而有力的肢體語言以及肩部、手臂、腕部的動作韻律來展現蒙古族男性的熱情豪邁。反觀舞蹈《風沙·綠草》,同樣是男性舞者所演繹的動作,舞者的下盤穩定而柔韌,雙腳扎實,以下沉的力量將人物固定于舞臺之上,體現綠草扎根于泥土之中的形態,展現狂風只能傷其體膚而不能摧毀它的靈魂的形象。舞者的上身則以擺動為主,運用蒙古族舞蹈中六種肩部技巧展現狂亂、不定形的姿態,通過改變身體傾斜的幅度演繹出狂風對綠草的控制與碾壓之感。特別是舞者連貫地旋轉與身體快速地起落更是體現風的急與狠,以及草的柔弱、無助。這里的擬態呈現男性舞者的舞姿所具備的剛健特質與綠草所具備的柔韌特質這兩者之間的反差美。狂風再怎樣無情都無法摧毀舞者所演繹出的那股銳氣,著實令觀眾眼前一亮。
《風沙·綠草》所塑造的“綠草”形象蘊含的美感不僅來自蒙古族舞蹈風格釋放的藝術美,同時也包含“綠草精神”所彰顯的人性之美以及蒙古民族的氣質之美。這些美感的展現依托作品的敘事情節,舞者在不同的舞段中展現不同的美感。
在第一個舞段中,舞者通過手臂的狂舞,體態的前后傾倒以及跳躍、旋轉等動作模仿“綠草在風沙中備受摧殘的”畫面,舞蹈動作組合流暢、充滿動感,卻略顯壓抑地表達了“綠草”作為柔弱的個體此時的無助與絕望,大與小、強與弱所體現的反差美,展示蒙古族人民勇于面對嚴苛自然環境的堅毅之美。從第二舞段開始,隨著背景音樂與情緒緩和下來,舞者的動作節奏也變得緩慢?!熬G草”在經歷磨難后并沒有就此倒下,而是在黑暗中蓄勢待發,這一情節通過舞者有力的動作彰顯生命在面對生存困境時所散發的強大力量。在這一舞段中,蒙古族舞蹈中的“柔肩”被多次使用,以夸張的動作反映生機勃發的“綠草”的自信與驕傲之美,并以此映射草原子民豁達與高貴的心性。最終,綠草沐浴在綿綿細雨當中,它以對生活的強烈渴望在這場“對抗”中大獲全勝,即便是最弱小、單薄的生命也能在經歷磨難之后綻放出光輝,孕育蓬勃向上的生命之美。背景音樂中悠揚的蒙古族歌曲也將觀眾拉入這片美好的綠色當中,為整個劇目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在劇目《風沙·綠草》中,編者希望通過塑造弱小、無助的“綠草”來反映生命的頑強,通過對綠草形象刻畫體現草原人民的民族氣質。因此可知,舞蹈元素對人物形象的豐富程度可以表現人物形象的意義,作品主題的展現與升華表現在作品中人物形象所蘊含的象征意義。
首先,從舞者的裝束到故事情節展開的環境,再到“綠草”角色元素,作品《風沙·綠草》從頭到腳都散發著濃郁的內蒙古大草原氣息。無論是在風格上,還是審美意蘊上都與作品的主題、人物形象以及所描繪的場景相適應、相契合,整部作品的藝術表現達到和諧的效果。其次,擬態化的表現手法,頗具仿生意味的舞蹈動作,使該作品在人物形象上具有很強的象征性,使觀者更容易理解作品所講述的情節場景,并在舞者塑造“綠草”堅韌不屈的形象后,將“物”的所作所為映照為“人”的意志體現。最后,該作品通過舞者對角色準確拿捏和精彩演繹展示出強烈的感召性和教育意義。一方面,觀眾在欣賞舞者演繹后能夠從中體會綠草之生命的頑強。另一方面,作品所采用的背景音樂在歌詞中暗示編者呼吁人類要保護共同的綠色家園,觀眾在作品最后與舞者所演繹的“綠草”共同沐浴在綿綿細雨中時,也會不自覺在心中表達對大自然的熱愛。
筆者在本文中對蒙古族男子獨舞作品《風沙·綠草》的主題進行了簡要概述,并以此為引子分析了蒙古族舞蹈技巧在該作品中的使用,特別是在第一舞段中,舞者在演繹弱小的綠草在猛烈的風沙中掙扎時,采用大量具有鮮明蒙古族舞蹈動作特點的肢體語言,反映蒙古族人民的精神氣質,體現蒙古族舞蹈的藝術表現形式,并展現蒙古族舞蹈獨特的審美情趣。在對該作品具體討論中,筆者將注意力放在對人物角色塑造的分析上,該劇目中人物塑造的過程是先擬物后喻人。在梳理和分析舞蹈表現手法的過程中筆者發現,編者為了更加生動地體現作品主題,采用被廣泛運用于蒙古族舞蹈作品中的擬態象征手法來使想要表達的精神思想更加完整、清晰。采用擬態象征手法不僅在人物塑造過程中的各個層次上體現角色所蘊含的藝術美與精神美,同時也傳遞蒙古族舞蹈《風沙·綠草》在形象塑造方面所體現的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