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谷川時雨女性解放思想成長路徑探索

◎徐紅梅

（濰坊科技學院 山東 壽光 262700）

長谷川時雨生前主要是以作家的身份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直到去世后才被后人以「社會事業家」的角度來評價和研究。時雨對于女性解放運動所做出的貢獻遠遠大于她作為作家的影響力。時雨本人經歷了明治、大正、昭和三個時代，這個時代正好是日本明治維新后，由封建社會走向資本主義社會的過渡時期，也是日本社會迎接各種東西方思潮猛烈撞擊的時期，在新舊思想碰撞的過程中，必然會擦出新時代思想的美麗火花。而時雨恰好就是那個時代的選擇，她自己經歷過封建婚姻的洗禮，并且在這段封建婚姻中由于夫權對舊社會女性的踐踏，身心備受折磨。由此，她對封建社會的各種制度更是深惡痛絕，想奮力掙脫這種束縛。在這個過程中她逐漸從想要擺脫束縛到萌生追求自由、追求女性自身價值，不能不說是一部具有相當說服力的女性解放史。但是，時雨做的不僅僅這些起初她拿起筆桿，用文藝的力量反抗封建制度，到她創辦《女人藝術》為廣大新時代女性提供了展現自我、實現女性人生價值的平臺，這在很大程度上升華了時雨的人生價值，擴大了她的社會影響力，乃至她在日本女性解放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

回顧長谷川時雨的人生經歷，她的女性解放思想成長路徑主要分為以下四個階段：一、走上文學創作之前的人生——女性解放思想的朦朧期；二、成為當紅女作家——女性解放思想的發展期；三、創辦《女人藝術》——女性解放思想的成熟期；四、創辦《輝》——女性解放思想的扭曲期。

一、走上文學創作道路之前——女性解放思想的朦朧期

長谷川時雨走上文學創作之前的命運受母親賢妻良母思想影響嚴重，加之父權、夫權的枷鎖，可以說她有著一段深受封建思想摧殘的婚姻生活。受父母之命和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結婚，婚后丈夫的各種婚內出軌，使她身心備受折磨。直到這段婚姻結束，重回娘家，由于父親的落泊，母親被迫經營旅館維持生計，才使母親之前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有所改變，開始支持時雨讀書、學習，半年的英文學習為她日后接觸西方女性解放思想打下了基礎。日本好多女作家，包括林芙美子、與謝野晶子等一批新時代女作家的成長以及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其母親思想的痕跡?？梢娫诋敃r社會，母親的教育理念，思想現狀都對子女的一生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母親思想的解放、母親受教育的程度都對社會發展起著重要作用，這也在時雨的文學作品中經?？梢钥吹剑貏e是她的小說《石女》，幾次強調母親不應該對子女以養育之恩將自己未實現的人生追求強加于子女。

二、成為當紅女作家——女性解放思想的發展期

長谷川時雨以短篇小說《灰中的炭火》開始進入大眾的視野，真正走上了文學創作之路。她也是第一位歌舞伎女劇作家，《櫻吹雪》于明治四十四年二月由六代目歌舞伎尾上菊五郎出演，這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時雨不可動搖的劇作家地位。時雨的歌舞伎作品時至今日仍有不少在舞臺上演出的，她的劇本之所以有如此魅力，源于這些作品都是在街頭巷說的基礎上，融入了小說、能劇、人形凈琉璃、歌舞伎的成分，加之濃濃的時代氣息，同時考慮到情節的作用，更是增加了不少女演員的戲份，滿足了受眾的視覺感受。這樣構成了長谷川時雨歌舞伎劇本獨有的特色，也是她劇本經久不衰的原因之一。

長谷川時雨也與她同時代的女作家在《青鞜》上發表多篇代表新女性、新思想的文章，其中她以筆名“奈々子”發表的自傳體小說——《石女》，這一時期也是時雨和母親多喜關系轉變的關鍵時期，當時時雨的弟媳春菜去世，根據她的意愿將三歲的兒子過繼給時雨《，石女》中“奈々子”就是以時雨為原型的?！妒分袝r雨的女性解放思想已經開始嶄露頭角，她表示母親應該像朋友一樣和子女相處，反對封建家長制，提倡新女性、新思想，新時代的母親要更新教育理念，尊重子女的受教育的權利和對婚姻的選擇。

尾形明子是這樣評價長谷川時雨的：“長谷川時雨的活躍和成果作了如下描述——時雨的活躍遠遠超過了報紙所傳達的范圍，留下了堪稱女性史鼻祖的七本《美人傳》。”

1913年6月—1913年9月在《讀賣新聞》上連載的《美人傳》稱為《明治美人傳》；1914年1月—1922年9月在《婦人畫報》上刊載的《美人傳》稱為《續明治美人傳》；之后的連載根據時間先后又分為《美人傳》和《近代美人傳》?！睹廊藗鳌废盗兄械娜宋锇ㄋ嚰?、歌舞伎演員、社會名媛、女性社會活動家等等，時雨眼中的美人不僅僅是容貌上的美人，更是勇于反抗封建制度，與命運相抗爭的新時代女性。比起外在的美，時雨更看重她們內在的美。森下真理指出，“長谷川時雨的《美人傳》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內容和形式都在發生著變化，特別是自1918年以后，《美人傳》已經超越了簡單的讀物，而是成為了一部記錄時代的教科書。”

可見《美人傳》系列中的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長谷川時雨的女性解放思想的成長和變化。特別是到了《近代美人傳》，長谷川時雨的女性解放思想基本已經成形，主要表現在作品中主人公由對封建制度的反抗，慢慢開始追求人身自由、勞動自由、戀愛自由、婚姻自由，進而到最后開始關注自己的人生價值。這是時雨女性價值的成長路徑，日本明治維新后，她受到西方資本主義自由價值觀和西方女性解放運動的影響，呼吁廣大日本女性積極地與封建家長制、婚姻制度斗爭，后來通過創辦的《女人藝術》，給新女性作家提供寫作平臺，幫助新女性實現經濟獨立，進而提高女性的家庭地位和政治話語權。

“《近代美人傳》所傳達的‘美’，不僅肯定女性的外觀美，更側重于對內在美的提倡。時雨所提倡的觀點是女性應當不被他人的意見左右，帶著自己的理想和意愿向前進，不論有什么樣的束縛都應該勇敢追求自己所愛”。

三、創辦《女人藝術》——女性解放思想的成熟期

《青鞜》是平冢雷鳥創辦的純文藝性的、不以商業盈利為目的的文藝期刊，它在那個歷史變革時期為廣大新時代女性提供了發表思想言論的平臺。后來平冢雷鳥因為婚姻、家庭關系退出了《青鞜》，繼平冢雷鳥之后由伊藤野枝接手《青鞜》，然而伊藤野枝“在家庭生活陷于困境的情況下，投奔到無政府主義者大杉榮身邊，與大杉榮發生了四角戀愛關系”。隨著與大杉榮交往的加深，受到無政府主義的熏陶，她的辦刊思想逐漸受到影響，由原來的反抗封建制度、提高女性的思想、文藝修養為宗旨轉變到“無規則、無方針、無主張、無主義”的辦刊原則，加上她的不善經營，最后導致《青鞜》的廢刊?！肚囔煛返膹U刊使新女性作家失去了一個強大的為女性思想解放發言的陣地，很長一段時間，具有新思想的女性作家作品投稿受到限制，當然也包括時雨自己的作品。這種時代背景下，時雨決定為新時代的女性作家重新開辟一方屬于自己的文藝陣地，在丈夫三上於莵吉的資金支持下創辦了又一個《青鞜》 ——《 女人藝術》，《女人藝術》基本繼承了《青鞜》的辦刊宗旨——拯救封建制度下慘遭迫害女性，向她們伸出思想上的援助之手，通過文藝的力量向廣大處于水深火熱中的女性輸送西方的婦女解放思想，鼓勵女性更多的參與到社會生產中，改善婦女的社會地位。

廖詩文這樣評價《女人藝術》，他說“《女人藝術》延續了《青鞜》對男女相克、貞操、處女、墮胎、賣春等議題的各種論爭與探討，也為女性解放運動提供了一個實踐舞臺。在宣揚女性解放方面它更具策略性和組織性”。

《女人藝術》不僅僅為女性解放運動提供了一個發表言論的平臺。時雨更是組織社員到街頭發傳單，積極宣傳《女人藝術》，擴大《女人藝術》的影響力；為《女人藝術》征集主題曲，有利于為期刊投稿的女性形成統一思想；邀請當時知名的男性、女性作家一起召開研討會，深度討論女性解放、戀愛自由、婚姻自由等問題，擴大了《女人藝術》在整個社會面的影響力。從這些又可以看到長谷川時雨對雜志社的經營管理才能以及她的社會活動力。所以說時雨不僅僅是一名偉大的作家，更是一名不可小覷的社會活動家。

《女人藝術》的創刊，很快吸引了一批為期刊撰稿的女性作家，涌現出了一大批新時代的杰出女性，如望月百合子、圓地文字、松田解子、矢田津世子、佐多稻子等，她們都是借助《女人藝術》脫穎而出的。她們關于女性解放的文學作品在更大范圍內影響到了底層的日本婦女，使她們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女人不應該只是作為男性的附屬品，女人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改變女性命運的前提是首先要有勞動自由權，主要是社會性勞動的參與權，女人只有積極的參與到社會生產活動中，才能實現經濟的獨立，提高自身的社會地位。進而才有可能參與到國家的政治活動中，為婦女爭取更多的權益和參與社會的機會。

隨著對婦女權益的不斷追求，“林芙美子、尾崎翠等新人輩出，但她們逐漸脫離了時雨的辦刊思想，走上了左傾化路線”。新女性作家不僅反對當時的封建制度、封建意識的殘余，同時也開始反對新興的資本主義制度，資本主義的本質是通過對勞動者的壓榨來積累財富，于是一部分女性作家逐漸走上了左傾路線，開始追求共產主義、人道主義，偏離了《女人藝術》的創刊宗旨，傷害了社會上層人的利益，也因此幾度遭到政府的?？睢?/p>

《女人藝術》在日本女性解放運動發展史上有劃時代的意義，文藝期刊的宣傳活動，在很大程度上激發了日本底層婦女“女性意識”的覺醒，意識到自身所處環境的不合理性，并積極參與到反抗活動中，通過自身的努力與抗爭，為自己爭取更多合理的權益，在反對封建社會“父權”與“夫權”的偉大斗爭中起到了鳴笛的作用。只有喚起廣大婦女的“女性意識”，才有可能使她們投身到這場女性解放運動的抗爭中，使男性意識到社會的變革，不僅僅是政治制度的改革，更是經濟增長方式的變革與社會勞動力重組的變革。而女性將在今后的社會經濟活動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成為社會勞動力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長谷川時雨創辦《女人藝術》發揮了矛頭的作用，她用文藝期刊的辦刊宗旨在思想上啟蒙女性；用小說中的人物形象、人物事跡為迷茫中的為女性指明方向；組織有男性知名作家參與的關于女性解放話題的研討會，擴大女性解放運動在社會面以及在男性中的影響。只有引起全社會的關注，才能從根本上加速女性解放運動的發展，只是靠當時社會地位極其微弱的女性站出來吶喊的力量是不夠的，讓資產階級意識到女性勞動力的重要性。讓管理階級看到女性對于推動經濟發展的重要作用，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從立法、行政等國家層面賦予女性的社會勞動權、受教育的權利，切實推動女性解放運動的全面爆發與可持續發展。

四、創辦《輝》——女性解放思想的扭曲期

隨著《女人藝術》中女作家無產階級運動，最終導致《女人藝術》的廢刊，之后不久 ，時雨又創辦了雜志《輝》。但這時的時雨又是迷茫的，她不知道如何定位《輝》的藝術創作方向，面對轉向文學，她不甘心沉溺于轉向的苦惱，在脆弱與無助中，她選擇了直面內心的真實感受，將注意力轉移到那些生活貧困的人們以及獻身戰爭的士兵們，想由此再次發揮《輝》在日本民眾中的宣傳作用，繼續發揮新時代女性作家文藝宣傳力，引起人們的關注，穩固前期《女人藝術》中女作家的影響力。時雨為了發揮女性在戰爭中的作用，鼓勵她們選擇加入侵華戰爭，響應當時天皇的號召、為戰爭搖旗吶喊，為日軍提供文化供給。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侵略性的戰爭，這場戰爭對中國人民造成了多么大的損失與傷害，所以這時時雨關于女性參與社會活動的思想，實際上是一種扭曲的女性解放思想，是建立在對中國人民人權與自由踐踏基礎之上的。所以時雨的女性解放思想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狹隘性，我們在研究和分析長谷川時雨的女性解放思想的同時應該注意到這一點，任何以對其他民族、國家造成傷害為基礎的提高女性自身地位的行為都是不可取的。

縱觀長谷川時雨的一生，既是一部自我反抗封建制度束縛奮斗史，也是一部喚起廣大女性“自我意識”，反抗封建父權和夫權，追求自由與獨立的女性解放史。研究長谷川時雨一生的經歷有助于理解她的文學作品以及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同時也有助于反饋當時的社會背景，更加深入地了解整個日本歷史上女性解放運動的發展史。近年來，隨著女性對經濟社會的深度參與，研究女性的解放發展史，有助于為今后女性發展提供正確的方向和參考價值。女性價值觀的形成過程、發展歷史，對將來女性參與經濟活動起著不容忽視的作用。女性對經濟社會的參與度，直接決定著女性的家庭地位和社會地位。母親家庭地位的高低決定著母親在家庭中的發言權和對子女的教育方式。

明治維新后是日本脫離封建社會走上資本主義社會的過渡期，同時也是日本社會“脫亞入歐”的關鍵時期，可見這一時期是日本社會政治經濟上大變革的時期，所以對這一時期女性的思想解放運動的研究有著特殊的意義。對在這一時期內對女性解放運動做出突出貢獻的長谷川時雨的女性解放思想成長路徑的研究有助于審古識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