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銳(廣東)

全球最大的NFT交易平臺OpenSea在8月僅產生了4.98億美元的交易額,比最高月度歷史交易記錄縮水1079%,同時創下一年來的最低交易水平。無獨有偶,全球最大的NFT創作者與開發者平臺以太坊同期實現的總交易量跌至五個月的新低,成交總數僅有99.8萬筆。另外,世界上最大的游戲公鏈Ronin在8月形成的NFT交易額也只有93.9萬美元,創下迄今為止歷史第二低交易記錄。NFT平臺集體失色,某種程度上說明持續狂燥與勁爆的NFT正在趨于平靜與理性。
NFT,全名Non-fungible token,是一種建立在區塊鏈技術基礎之上的“非同質化代幣”,或者叫“非同質化數字憑證”,與比特幣等原生幣相比,代幣則是一個整體,不可分割,而且還是獨一無二和不可替代。前者則相反,比如一個單位的比特幣可以分割成兩個0.5個單位,而且一個人手中的一個比特幣與另一個人手中的一個比特幣在價值上是相同的,完全可以互換與替代,因而就是同質化幣。由此可知,像比特幣等同質化幣可以映射任何物品的價值,即成為任何東西的等價物,NFT則只能映射一種資產,也就是任何一個NFT所代表的只是一種東西,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NFT。顯然,與比特幣因為數量有限而稀缺有所不同,NFT則是因為唯一而稀缺。
當然,從NFT可以關聯的資產范圍看,理論上說應該沒有邊際,形象地概括就是萬物皆可NFT,只是NFT問世的時間并不長,全面映射資產的經驗并不成熟,因此目前NFT項目就主要集中在數字藏品、游戲資產以及虛擬世界三個領域,其中關注度最高的是數字藏品,交易量占到NFT市場的64%。作為NFT旗下的當紅品種,數字藏品一般指一種限量發行的虛擬文化商品,包括數字形式的圖片、音樂、視頻、3D模型等形式,通過區塊鏈技術對其發行、購買、收藏、轉贈以及使用等流程進行記錄,使其具有唯一性、不可復制、不可篡改以及永久存證的特征。
NFT最活躍的部位應當是其產業化流程。從供給主體看,全球范圍內既有眾多大型知名企業推出自己的現象級NFT產品,如NBA的NFT項目NBA Top Shot,也有無數自然人開發出的范圍級NFT產品,并且NFT不只是精英人士獨有玩物,普通百姓也可操于掌中;從需求側看,參與NFT交易的既有大小金融機構,也有各種非贏利組織,還有許多趨之若鶩的個人投資者以及藏品愛好人士;另外,作為串連供求雙方關系的各類平臺在交易過程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它們或者為NFT開發者提供項目與產品的誕生與繁衍之地,或者為具體的交易提供撮合服務;從交易結構看,NFT市場分為一級市場與二級市場,一級市場指的是項目或內容方的發行市場,二級市場是NFT在用戶間的流轉交易場所。二級市場有線上與線下兩個部分,前者是指線上平臺支持的交易市場,后者是指線下拍賣機構主導的交易場所。
全球最早的NFT產品是以太坊旗下名為Cryptokitties(迷戀貓)游戲項目,但NFT開始活躍并走進大眾視野卻是最近兩三年的事情。2019年全球NFT的市值只有2.1億美元,次年微弱擴身至3.17億美元,而到了2021年則快速膨脹超過400億美元;從交易量看,2020年NFT全球交易額只有8200萬美元,而2021年卻迅速擴張到176億美元,同比增長21350%;今年前八個月,NFT的全球交易額達到了258.3億美元,全年再創交易新高已經沒有任何懸念。
龐大的NFT交易量所顯示出來的并不是NFT開發者或所有者利益均沾的格局,而是全球NFT市場的流量以及收益分化態勢越來越明顯,即只有那些具有真實收藏價值的產品受到市場的青睞并表現出十分明顯的溢價,同時口碑越好、客戶忠誠度越高、品牌影響力越持久的企業,越能通過NFT獲取更多的超額收益。據區塊鏈公司Flow數據顯示,NFT已經為全球知名籃球賽事NBA贏得了超過11.7億美元的收入,全球最大的運動品牌耐克和阿迪達斯也從NFT獲得近2億美元和近1億美元的收入,全球最大的奢侈品集團路易威登的NFT收入更是難以統計,而這些龍頭企業的行動,又會直接帶動了整個行業進入NFT。據不完全統計,全球已有超過30個行業開始規模性布局NFT,并且NFT正在大規模破圈,其中最值得期待地是其將成為打開Web3.0、元宇宙等下一個互聯網時代大門的“鑰匙”。
必須承認,NFT的火爆乃數字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數字經濟出現以前,大部分資產均以實物形式存在,但在互聯網、云計算和區塊鏈技術的牽引與支持下,萬物從線下走到線上,通過數據化后轉化為數字形態;而NFT非同質化、不可拆分的特性說明,創建了NFT就等于擁有資產排他性的占有權,數字資產的所有權因此獲得了強有力保障。看得出,NFT其實起到了連接現實世界資產和數字世界資產的橋梁作用。特別是對于文化藝術類資產而言,NFT的賦能效果最為顯著。
從產權方面講,諸如影視、文字以及文物和繪畫作品等都極易被仿制與抄襲,并且互聯網技術使得這些作品的復制更為簡易,從而對相關知識產權的傷害也更普遍與更嚴重。但是,NFT的數字作品具有唯一性,作品真實性也通過區塊鏈共識機制得到了認證,等于就是給數字化作品刻上了一個唯一的原生符號,即便有人進行了復制,也不能代替原作品。正是如此,對于作品原創者來說,再也沒有被贗品折磨的煩惱。對于數字作品購買者而言,任何數字作品都帶有原創者的數字簽名或者特定符號,并且不可更改,購買NFT作品,等于就是獲得了資產不可篡改的所有權記錄,最終實際到手的交易物品自然就沒有是否真偽的忐忑與擔憂。


從價值實現看,NFT以數字化更新了作品的價值表達形式,從而讓知識產權獲得了更為充分與更為快捷的變現渠道。創作者不僅可以突破線下時空限制,在更寬泛的互聯網世界找到更多的作品購買方,并通過拍賣叫價機制實現產品價值的最大化,比如在線下世界,村上春樹的一本實體書,只有幾十元,因為市面上有千萬本一樣的,然而村上春樹如果通過NFT平臺在網絡上將自己的《挪威的森林》做成限量發行的NFT,那么NFT的價格可能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元。另一方面,在區塊鏈“去中心化”機制作用下,內容生產方可以繞過中間商直接與需求方發生交易,由此將過去因渠道消耗的價值歸還創作者,以激發出更大的創新。不僅如此,NFT允許作品原始創建者在每次滾動交易時連續獲得銷售價格的收益,由此完全改寫了知識產權的傳統交易模式。
基于NFT的獨特價值,全球范圍內無論是資產所有者還是內容創造者抑或是市場投資者,各路人馬均紛至沓來,魚貫而入的力量也勢必令市場交易量與日俱增。按照瞻博研究的一項最新研究發現,全球NFT交易量將從2022年的2400萬筆增加到2027年的4000萬筆。但值得注意是,從生命周期看,NFT仍是一個過于早期的技術或者產品形態,很多產品并沒有經受時間的考驗,而且越是快速壯大的市場,越會給人留下肥碩過度與營養不良的擔憂,其后續可能引爆的風險便不容忽視。
首先是價值確定問題。理論上說,NFT的價值由其所映射的資產價值所決定,但因NFT代表的又是獨一無二的非標準化資產,而對于非標準性資產的估值,往往并沒有可以運用的統一尺度,由此使得NFT價值很難得到相對客觀的評估,其價格自然也就難以形成,實際過程中也會發生價格脫離價值的現象,尤其是當資產價格因NFT的人氣而變動時,其脫軌程度可能就更加離譜。另外,NFT用加密貨幣交易,而加密貨幣價格波動又非常劇烈,從而必然使得NFT的價格帶有超高的不穩定性,進而加劇NFT價格背離資產價值的強度。
其次是泡沫堆積問題。除了少數人購買NFT資產是為了取得物品所有權從而便于自己欣賞收藏或使用消費外,眾多的買家都是出自對買品的炒作以求謀利的商業動機,而且絕大多數NFT也只有通過不斷地轉手炒賣才能讓價格升得更高。在這種投機氛圍籠罩下,一個NFT的價格已經不再取決于所投射資產的價值與稀缺性,而是流通中的轉讓次數與頻率,只不過是這種“擊鼓傳花”游戲可能因流動性枯竭而終止,也可能因泡沫吹得太大而最終破裂。
再次是真實程度問題。雖然能夠上鏈并得到區塊鏈認證與確權的資產都具有真實性,但問題是,作為資產代幣化的NFT除了映射的是實體資產外,還可以是虛擬資產代表,比如一只虛擬貓、一條虛擬狗、一雙虛擬鞋以及一塊虛擬土地等,而這些都很難找到實體資產的對應體,其代表的價值不能不讓人生疑。而且既然萬物皆可NFT,就難免泥沙俱下,任性而為,諸如一塊虛擬土地在某平臺上以57.2萬美元的價格成交、一雙虛擬球鞋賣出上萬美元的銷售價等“畫餅”現象自然就難逃匪夷所思。
最后是違法犯罪問題。一方面,NFT可以進行類似資產證券化操作發行同質化貨幣或者將一些代幣非法融資項目包裝成NFT項目以實現非法集資,同時犯罪者可以通過對NFT的自創自買達到洗錢的目的;另一方面,虛假NFT平臺和山寨NFT平臺可以誘騙資產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創建NFT,繼而通過欺詐投資人與購買者獲利,并且網絡黑客也可能侵入知名NFT平臺,竊取資產所有者的NFT信息,并展開非法交易,進而讓資產持有人遭受巨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