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場里的秘密

文/汪遠 朱虹

通過興建養豬場，以整理豬舍、配套相關養豬設施為名，借機在明令禁止的禁采區盜采礦石，非法開采玄武巖達2.5萬余噸，價值100余萬元。2022年4月2日，張文韜、范守成、徐哲軍等三名被告人涉嫌非法采礦、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一案，在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進行二審公開宣判，裁定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奇怪”的養豬場

位于江蘇省盱眙縣山區的某鎮曾是礦石資源大鎮，近些年來，隨著政府相關政策的出臺，守護青山綠水成為當下要務，然而總有一些人在利益的驅使下，不惜鋌而走險將目光投向當地的礦產資源。

張文韜曾因犯職務侵占罪入獄一年九個月，2012年刑滿釋放后回到家中，父母見張文韜整日無所事事，便多方張羅后為其在親戚的養豬場謀得一份養殖員的工作，工作和收入也都算穩定。

“我在養豬場也干了七年多了，對豬的養殖和銷售也都掌握了，我想自己找個地單干……”2019年3月的一天，張文韜找到其父母告知了想開養豬場的想法。兒子能痛改前非，積極上進，老兩口高興不已，并當場許諾拿出家中全部積蓄支持其創業。

2019年7月，張文韜的生豬養殖場成立了，并經相關部門的審批取得了某鎮境內某地的土地使用權，該土地主要用于從事生豬養殖。

2019年10月，在父母的期待下，張文韜的養殖場正式開始動工興建了。由于養豬場的選址位于山區，周邊有較多的石頭需要處理以方便興建豬舍，張文韜便雇來挖機進行 施工。“兄弟，你可是守了一座‘金礦’啊，這些石頭雖不值錢，但是你再往邊上挖一挖，那就是一沓沓鈔票啊……”在一次酒局上，一個朋友酒桌上的一席話讓張文韜陷入了沉思。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里，養豬場的豬圈建設遲遲沒有進展，然而每到夜間挖機便燈火通明地作業。“自從無意間聽到‘石頭’能致富的話后，我一直有意將工期拖延，私下讓開挖機的司機以平整路面為幌子，利用晚間開采山體間的石頭……”面對偵查人員的詢問，張文韜道出了“神秘養豬場”背后的秘密。

初嘗“甜頭”

經過三個月的挖機施工，張文韜的養豬場內既有廉價的拆遷石和田埂石，還有價值較高的從山體上挖出來的千層石。石頭挖出來了，如何處理這批石頭成了張文韜的一塊“心病”。2020年1月，眼見養豬場內的石頭越來越多，苦于無人回收的張文韜通過雇傭的挖機工人得知了當地頗有名氣的石料加工老板范守成。范守成在采石這個行業名聲很大，是最早在當地辦廠的老板。

行事謹慎的范守成并未當場答應收購張文韜的石頭，而是介紹合伙人徐哲軍給其認識。2020年2月的一天，張文韜接到徐哲軍電話，稱需要一些質量好的礦石石料，當晚張文韜養豬場的1000余噸石頭以每噸35元的價格被徐哲軍雇傭的司機偷運至徐哲軍的加工廠，張文韜第二天便收到了徐哲軍轉賬的錢款。

眼見錢來得如此輕松的張文韜，正盤算著如何迅速賺取“快錢”時，3月的一天，鎮政府相關職能部門在日常巡查中發現，張文韜的養豬場雇傭挖機進行現場作業時，有破壞山體的行為，便當場扣押了挖機。挖機工人眼見自己的車輛被職能部門拖走，便第一時間給張文韜打電話。此刻的張文韜一邊選擇安撫雇傭來的挖機工人，一邊急切地尋找著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真假“中標石”

“兄弟，如果沒有我出面，你這個事情也不能得到圓滿解決啊……”2020年3月末的一個下午，范守成在酒桌上對張文韜說。原來，在挖機被扣后，張文韜再一次找到范守成請其協調將被扣的挖機要回來。在收到張文韜的“公關費”后，范守成找到了某職能部門的負責人趙慶禮（另案處理），在趙慶禮的“運作”下，張繳納了5000元的罰款后，順利要回了被扣的挖機。

通過這一次和范守成打交道，不僅未能讓張文韜通過此事吸取教訓，還讓他錯誤地認為，只要關系到位，沒有擺不平的事情，這也為張文韜徹底墮入深淵埋下了伏筆。

“我原來有一批3000噸的石頭因各種原因遲遲沒有辦法運出來，目前還滯留在你們養豬場附近，這些年政府也查扣了一些非法開采的石頭，初步估算大概有7000噸左右，里面還有部分拆遷的石頭，現在政府要拍賣，你有沒有興趣？”在停止偷采石頭后，整日無所事事的張文韜再一次因范守成的“指點”有了興趣。

2020年5月，鎮政府的礦石競標會準時舉行，為了這場招標會范守成做了充足的準備，最終范守成以高價中標，取得了7000余噸礦石的處置權。“表面上看我們高價中標是吃虧的，但是你養豬場的石頭可以和我的‘中標石’一起運出去，那才是我們賺錢的地方。”在順利中標后，范守成道出了高價中標背后的“商機”。

有了“中標石”這一“護身符”，張文韜加快了礦石盜采的進程，一到晚間養豬場內燈火通明，挖機晝夜作業。每逢遇到晚間路過的村民，張文韜便以要加快養豬場平地工程進度為由將村民打發。“后來張文韜那邊就基本沒有人查了。張文韜轉運給我的石頭都是我雇貨車去運的，中標石和張文韜給我的石頭分別裝車外運，為了滿足我石料廠當時的經營需要，也為了占便宜。”面對承辦檢察官的詢問，徐哲軍道出了其中的“貓膩”。

此外，為了確保張文韜盜采的礦石能夠順利售出，范守成向趙慶禮承諾，只要能對張文韜的養豬場盜采礦石一事放松監管，待礦石售出后予以答謝。至案發前，在短短的半年時間里，張文韜便非法開采玄武巖達25000余噸，價值100余萬元。

賺“快錢”夢碎

“我們要加快礦石開采的進度啊，這個就是賺‘快錢’，早點采完，我們早點收手。”在一次由范守成召集，張文韜、徐哲軍參加的碰頭會上，范守成說道。以高價中標的范守成除積極參與非法盜采礦石，還為張文韜協調挖機、貨車、尋找賣家，并與張文韜約定好售出礦石后給予其一定的提成，并多次組織貨車以運輸中標石為名，低價購得張文韜處的高質量礦石轉手加價賣給他人。在由張文韜盜采，范守成、徐哲軍收購的黑色利益鏈上，三人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越走越遠。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2022年1月，盱眙縣公安局發現某山上有人運輸石料，當場查獲34輛貨車，經核算車輛所載石料共計2200.25噸。后范守成、張文韜、徐哲軍被 抓獲，歸案后如實供述了罪行，并自愿認罪認罰。

因該案社會關注度高，涉案礦產量較大，盱眙縣檢察院第一時間組織專業化辦案團隊，針對案件事實中薄弱環節，要求偵查機關及時補充偵查，固定了采礦權、采礦規范和礦石價值等關鍵證據。

在法庭辯論環節，張文韜的辯護人提出，檢察機關認定的涉案非法采礦地點不屬于“禁采區”的辯護意見。對此，公訴人當庭出示了江蘇省人大常委會《關于限制開采山石的決定》《淮安市礦產資源總體規劃》等文件，經江蘇省地質勘察技術院對涉案開采點的定位，證明張文韜的開采點均屬于禁采區，法院當庭采納了公訴機關的意見。

2021年11月15日，法院以犯非法 采礦罪判處被告人張文韜有期徒刑5年，并處罰金50萬元；以犯非法采礦罪判處被告人范守成有期徒刑3年零6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以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被告人徐哲軍有期徒刑3年零6個月，并處罰金15萬元；此外，該案中涉及的相關職務犯罪問題，已另案處理。考慮到該案造成生態環境破壞和國家礦產資源損失，侵害了國家利益和社會利益，檢察機關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責令被告人張文韜、范守成、徐哲軍于判決生效日起10日內賠付生態環境損害費用，并在縣級媒體上向社會公眾公開賠禮道歉。

針對案件辦理過程中發現的鄉鎮在社會治理方面存在的問題和隱患，盱眙縣檢察院向案發所在地政府發出檢察建議，建議他們在日常監管、礦產資源保護、加強宣傳等方面主動作為。當地政府高度重視，全部采納了檢察機關的檢察建議，并組織相關力量加強對礦產資源的巡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