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中原女性服飾特征與成因探究

羅 云，馬 琳，林倩任，孫齡悅，陳 濤

（中原工學院 服裝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7）

唐朝和宋朝是中國歷史上服飾特色鮮明的兩個朝代，因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女性服飾也呈現出兩種不同風格的審美取向，即雍容開放向淡雅內斂的演變與轉化。近年來，有關唐宋服飾文化研究、唐宋服飾文化風格轉變的文獻也相對完備，但這類文獻大多傾向于對唐宋時期服飾特點和差異性的研究，立足于歷史背景、自然人文層面對服裝形制影響的理論性研究較少。本研究將從歷史背景、自然地理等方面闡述中原地區唐宋服飾文化表現形式，挖掘新視角下兩朝服飾出現差異化的原因，同時也為唐宋中原女性服飾藝術研究及傳統服飾傳承創新提供可借鑒的思路。

1 中原地區地理位置優越

唐宋時期，各產業的蓬勃發展都離不開“中原”二字。“中原”一詞，在《詩經》中釋義為“原野之中”，按照現今國土劃分，泛指洛陽至開封一帶的黃河中下游地區，狹義指我國河南省。自古以來，在地質地貌、自然景觀、氣候溫度等方面，中原地區具備優越的自然地理條件，因其氣候穩定，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唐宋時期服裝產業的發展。

中原地區地理位置優越，我國多個歷史時期的王朝都建都于此地，其中就包括位于河南省中部的十三朝古都洛陽、八朝古都開封、夏商都城鄭州以及中原北部的七朝古都安陽。由此可見，在唐宋時期（唐至北宋），因人文地理環境優勢，唐宋服裝業、紡織業、手工業水平得到了有序、快速的提升。

中原地區屬溫帶季風氣候，降雨充沛，溝壑縱橫。處于歷史溫暖期的唐宋（北宋）時期，中原人衣帽單薄，與南方民族短衣短裙相比，穿衣更有大袖長袍的特點。唐宋兩朝社會環境相對穩定，在避免大規模戰亂的基礎上，官營、民營手工業快速崛起，進而帶動了服飾美術、紡織工藝的高速發展。由于氣候溫潤適宜，國家經濟繁榮發展，百姓安居樂業，以小農經濟為主的生產方式成為當下社會的主流，男耕女織的勞動分工形式進一步加快了絲織業多樣化發展。

中原地區地貌主要由平原、山地、丘陵組成，地跨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四大流域，在氣候地形等條件的組合下，生活在中原地區的唐宋百姓大力發展農業、畜牧業、紡織業，此類產業的發展帶動了服飾文化的進步。在此環境下產生的流域文化，進一步影響了唐宋女性服飾的演變與發展，例如唐朝詩人白居易在《新制布裘》中說道：“桂布白似雪，吳綿軟于云。”可見流域之間服裝紡織業的交匯互通使棉布在中原地區的普及程度提高。

2 唐宋中原地區的歷史發展脈絡

唐朝建都于長安與洛陽，西都長安作為十三朝古都，是唐朝的政治文化中心，但因長年的戰火侵襲以及宮殿的損毀，百姓疲累，經濟凋零，在武則天稱帝（公元690年）后，國家重心南移，洛陽因交通發達、人口眾多，逐漸成為大唐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唐朝是民族大融合時期，少數民族的服飾文化也影響著中原服飾的形制變化，胡服騎射、女著男裝等展現了各民族服飾相融合的景象。此外，佛、儒、道家文化的交叉融合也使唐朝服飾風格、款式、色彩、圖案呈現出百花齊放的景象。

公元907年，唐王朝覆滅后，中原地區進入混亂時期，五代十國之間的王朝更替使這53年的藩鎮割據從未停止。其間建立起的5個短暫王朝也在戰爭中接連覆滅，社會的動蕩導致該時期的服飾文化沒有形成鮮明的時代特色，更多是融合了唐裝形制和北方少數民族的服飾特點。在這一歷史時期，經濟重心南移為大宋王朝都城的選址奠定了基礎。

公元960年，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推翻后周成為北宋開國皇帝。五代時期的梁漢晉周皆定都于開封，而開封基礎設施充足，城防堅固，且京杭大運河流經此地，交通便利，成為國家要地。宋朝君主吸取了唐朝滅亡的教訓，將重文輕武定為北宋國策，整個時期更注重文學藝術的發展，社會環境、百姓生活趨于溫雅安逸之態。此時，程朱理學“存天理，滅人欲”的主導思想將三綱五常、無為而治發揮到了極致。宋朝詩人張泌曾言：“窄羅衫子薄羅裙，小腰身，晚妝新。”[1]可見當時的中原女性服飾大多給人質樸典雅之感。女性纏足從宋代發展并影響各代，姿態輕盈、肩窄足小成為展現女性之美的主流形象。

3 唐朝服飾文化藝術特色

3.1 唐朝女性服飾形制

唐朝女性服飾大多保留了傳統漢服形制，同時吸收了北方少數民族服飾文化，呈現出百花齊放之態，服裝形制與著裝風格主要有襦裙服、女著男裝、女著胡服3種類型。

唐朝女裝在襦裙的基礎上衍生出多種款式，其中包括襦、襖、衫、半臂、帔帛、裙等（表1），不同形制的唐朝女裝有對應的款式與廓形，且相互之間的搭配組合具有各式各樣的效果，例如半臂襦裙、短襦長裙等。唐朝中原地區的女性服裝除了具有傳統漢服形制外，還包含對異域文化兼收并蓄的態度。唐朝對外交流頻繁，當時有一款結合胡服的女性服飾—回鶻裝，于唐朝開元年間盛行不衰。回鶻女裝略似男子的長袍，袖子窄小而衣身寬大，袍長曳地[2]，顏色多為紅色，面料多采用織錦，搭配“回鶻髻”相得益彰。花蕊夫人《宮詞》中言“回鶻衣裝回鶻馬”，反映出唐朝婦女對回鶻裝的喜愛。同時，回鶻女裝的出現也為唐中期女著男裝、女著胡服的盛行奠定了基礎。

表1 唐朝中原女性服飾形制

隋朝以前，女著男裝在我國封建史上一直是嚴令禁止的。隋末唐初開始，這種著裝文化越來越受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的追捧，直至唐朝天寶年間（公元742—756年），女著男裝、女著胡服的著裝方式達到頂峰。男裝即男子的常服：圓領長襕衫、束帶、幞頭、蹀躞七事（佩刀、火石等，女性多用窄皮帶代替，僅起裝飾作用）等[3]。據《大唐新語》記載：“天寶中，士流之妻，或衣丈夫服，靴衫鞭帽，內外一貫矣。”可見女著男裝在當時的受歡迎程度。女著胡服則是受到少數民族文化的融入、女性地位的提高以及趨同求異的審美取向的影響，唐朝女子善騎馬，而胡服小腳褲、長腳靴、束腰、窄袖長袍的形制更便于騎射。

3.2 唐朝女性服飾色彩

我國歷代封建王朝女性服裝的色彩比較單一，更有“婦人隨夫色”這一說法。但唐朝作為一個開放的朝代，女性服飾色彩既具有嚴謹性又豐富多樣。嚴謹性針對的是唐朝女性禮服服色，社會地位與官階不同，著裝便不同。在當時的壁畫書卷中可以看出唐朝貴族命婦的服飾色彩，例如《虢國夫人游春圖》，虢國夫人身穿淡青色窄袖上襦，肩搭白色帔帛，下著金花紅裙、紅色繡鞋，可見顏色之絢麗。單從女裙來看，紅、綠、黃、紫4種顏色最受歡迎，其中，石榴裙深受女子喜愛。杜甫曾說：“越女紅裙濕，燕姬翠黛愁。”實際上，唐朝女性服飾色彩多樣且著裝自由，通過不同的飾品、發飾以及妝面呈現出的效果更是各不相同。

3.3 唐朝女性服飾紋樣

唐朝服飾紋樣在承襲歷代傳統紋樣特色的同時，又對外來文化及少數民族圖案文化加以借鑒與采納，逐步產生了具有唐朝本土特色的紋樣形式與風格，大致上是以植物紋、動物紋為主題的基本形式與框架。其中，聯珠紋、陵陽公樣、寶相花最負盛名（圖1）。

圖1 唐朝紋樣

在植物紋中，以草紋、寶相花最為典型，大多以植物、花卉為原型，通過左右對稱、四方連續、八方連續等方式打造花團錦簇、珠圍翠繞的視覺效果。其中，以寶相花為代表的植物紋樣在唐朝風靡一時，紋樣由蓮花、忍冬、牡丹等花卉轉化而來，在現實生活中沒有此圖案的原型，經魏晉南北朝并隨佛教傳入唐朝，是一種象征性紋樣，裝飾性極強。除寶相花以外，聯珠紋也是唐朝最具代表性的裝飾紋樣。聯珠是在圖案邊緣以珠珞的形式包圍整個紋樣，中間為對稱動物紋，包括對鹿、對馬、對雞等。陵陽公樣則是陵陽公竇師倫在聯珠紋的基礎上，將花草走獸通過圖案之間的轉換對稱得來[4]，組織結構大而飽滿，唐朝畫作《簪花仕女圖》中描繪的人物服裝便有這種典型的陵陽公樣。

4 宋朝服飾文化藝術特色

4.1 宋朝女性服飾形制

與唐朝包容開放、大膽奇特的著裝風格相比，宋朝吸取了唐朝寵信宦官、武將擁兵自重的慘痛教訓，采取重文輕武的治國理念，崇文思想促使宋朝百姓的整體審美情趣得到質的提升，又以理學之風進一步固化了人們的思想，整個時代的女性著裝呈現出淡雅飄逸之態。

根據穿著者的身份地位與穿著場合，宋朝傳統服制可分為禮服與常服兩種。禮服為皇室貴族及命婦的服裝，可分為袆衣、鞠衣、禮衣、褕翟、朱衣等。其中，袆衣、鞠衣、禮衣、朱衣為皇后禮服，分別為受冊朝會、親蠶禮、宴會、乘輦這4種場合的著裝；褕鞠則是皇妃、皇子妃在受冊朝拜時的禮服；禮衣、翟衣則是命婦的禮服，分別是宴客和受冊時的服裝。宋朝女性的常服大體分為衫、襦、褙子、裙和褲，衫、襦、裙大多繼承古制，與傳統漢服相比沒有較大革新；褙子是宋朝女性服飾的典型代表[5]，款式廓形整體偏窄瘦，袖子加長、腋下開叉[6]，搭配后背垂下的帶子，既起到裝飾效果，又具有束腰作用；宋朝婦女除了穿裙以外，褲子也是常服，分開襠和合襠，基本上每個宋朝女性都穿褲，但因褲不是中國古代的主要服飾，在形制上沒有過多考究。

4.2 宋朝女性服飾色彩

宋朝女性服飾在程朱理學的影響下，要求“務從簡樸，不得奢靡”，雖有統治者的嚴令禁止，但也難以阻擋宋朝紡織業的繁榮發展，豐富了宋朝服飾色彩。和唐朝一樣，宋朝女性服制有禮服與常服之分。禮服有嚴格的色彩體系，不同的著裝色彩適合不同的場合。但需要補充說明的是，命婦的禮服以青羅繡翟鳥紋翟衣為主，但皇后的常服也常作為命婦的禮服在參禮時穿著。

宋朝女性常服以藍色、紅色、淡黃色、淡綠色、褐色、白色最為常見[7]。在宋朝服飾藝術審美中，服裝顏色整體飽和度低，且避免使用純度高的染料，給人淡薄、清雅、幽靜的感覺，例如宋朝人物畫《女孝經圖》中的淡黃色上衣配淡綠色裙、白色上衣配藍色裙、淡黃色上衣配白色裙等。總而言之，宋朝女性服飾雖受思想禁錮，仍做出了許多裝飾色彩方面的突破，對我國古代服飾藝術審美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4.3 宋朝女性服飾紋樣

與唐朝相比，宋朝服飾圖案更想表現的是清雅淡泊的風格，在紋樣風格上與唐朝相比也更加寫實，同樣在設計表達上分為幾何紋、動物紋和植物紋3種。其中，幾何紋包括龜背紋、席地紋、密環紋、萬字紋等，這些幾何紋又經過對稱組合形成規律性的紋樣，運用于宋朝最有名的宋錦上，別具一番風味。宋朝的植物紋雖延續了唐朝牡丹花紋、蓮花紋，但宋人更愛梅蘭竹菊，以此襯托穿著者淡泊雋秀的品質。動物紋中常出現獅、鹿、蝶、雀、龍等，且通常會與植物紋相結合，以表達自然、和諧的美好寓意。宋朝的紋樣不比唐朝的華麗高貴，反而更加委婉秀麗，這也符合宋朝女性一如既往的審美品位。

5 結語

中原因卓絕的地理位置、渾厚的歷史積淀以及兩朝開明的治國政策促進了農業、商業、手工業的發展，同時加速帶動了唐宋服裝紡織產業的發展，并使我國優秀的服飾藝術文化、高超的紡織工藝、精湛的服飾圖案得以保留至今。雖然唐宋服飾都繼承了漢服傳統服制，但因時代背景不同，女性服飾藝術的表現方式同中有異，傳承至今的優秀文化為我國傳統漢服形制、工藝技術的傳承與發展提供了助力，是我國服裝藝術領域的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