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高,陸汝成,葉宗達,劉少坤
(1.南寧師范大學自然資源與測繪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1;2.南京農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210095;3.廣西壯族自治區自然資源生態修復中心,廣西 南寧 530029)
城市無序擴張擠占農業和生態空間引致國土空間功能互競加劇脅迫可持續發展的問題,給中國國土空間開發與治理帶來巨大挑戰[1]。作為區域可持續性評價的重要工具,國土空間功能研究是土地科學和地理科學等關注社會及環境問題的出發點和前沿課題[2]。如何評估國土空間功能狀況,揭示各類功能之間的交互關系,成為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亟待解決的科學問題。
國土空間功能是利用不同類型空間所提供產品與服務的綜合體[3],科學認知國土空間功能是進行土地資源優化配置的關鍵環節[4]。國土空間功能是土地多功能向“三生功能”研究轉變的邏輯延伸。土地多功能由農業多功能性演變而來[5],社會、經濟與生態功能是早期評價土地多功能的切入點[6]。中共十八大提出構建集約高效、宜居適度和山清水秀的生產、生活、生態空間后,亟需銜接“三生空間”和區域轉型發展戰略[7]。一方面,重構土地多功能指標體系開展“三生功能”評價,較好地反映了不同地類的主導功能特征[8-9];另一方面,隨著“三生空間”沖突加劇,基于功能協同演化機理開展“三生功能”的耦合協調分析[3,10-11],豐富了“三生功能”研究。2019年,中央提出科學布局城鎮、農業、生態等功能空間成為“三生空間”在規劃實踐中的進一步深化[12],國土空間城鎮—農業—生態功能評價逐漸成為學界研究的新熱點[13],對建立空間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14]。在城鎮、農業、生態功能研究上,已開展的國土空間功能識別[15]、“雙評價”[16-17]和開發強度評估[18]等研究,以及基于三類功能結構構建指標體系評估區域國土空間功能的質量狀況[14,19-21],既體現土地利用的主導功能,又明確了治理與規劃訴求,為優化國土空間格局提供了重要依據,具有鮮明的國家戰略導向[22]。縱觀已有研究,學者們在國土空間功能評價的理論基礎和研究方法己形成初步共識[23],對開展相關研究具有指導意義,但在以下方面還有待強化:研究視角上,已有研究重點關注了“三生功能”的評價與協同關系分析,面向空間規劃實踐特別是倡導城鄉融合發展的時代背景下,基于城鎮—農業—生態分類的國土空間功能研究相對不足;研究時序上,已有研究側重考慮自然環境和交通區位等條件,實質是國土空間質量現狀評價,為評估國土空間功能滿足人類需求的程度,需兼顧自然環境與社會經濟的長時序人地系統動態耦合過程研究;研究區域上,已有研究重點關注了區域中心城市或重要生態區,而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沖突機制日趨復雜化,開展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研究有助于邊境地區構筑統籌安全的國土空間開發與保護新格局。
在獨特的地理區位和系列傾斜性開放開發政策驅動下,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的時空差異特征日漸顯現[24]。摸清國土空間功能現狀及其協調發展水平,是緩解國土空間功能沖突的關鍵前提,對調控邊境地區人地關系和促進可持續發展具有積極意義。鑒于此,本文遵循“要素—結構—空間—功能”的邏輯主線,在探討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機理的基礎上,刻畫2000—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的時空演變格局,分析其耦合協調關系的演化過程和影響因素,以期為邊境地區國土空間格局優化和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參考。
國土空間是由自然環境與人類活動等多要素耦合形成具有結構和功能屬性的開放巨系統[25]。人類活動影響下的山水林田湖草等國土要素是國土空間系統存在的基礎和載體;各類要素比例或組合關系形成的國土結構,約束著要素的作用機制;國土功能則是國土結構作用的表現,反映國土空間系統提供給人類福利的能力[26-27]。國土要素、結構、空間和功能之間緊密聯系、相互作用[28],因此,遵循“要素是基礎、結構是關鍵、空間是保障、功能是目的”的邏輯框架,探討面向規劃實踐的國土“要素—結構—空間—功能”交互機制(圖1),推動構成由要素流動、結構整合、空間優化和功能提升多維一體的國土空間功能協調發展路徑,合力提高空間治理能力[27]。

圖1 國土空間城鎮—農業—生態功能耦合協調機理Fig.1 Interactive coupling mechanism of territorial space of urban-agricultural-ecological functions
國土空間城鎮、農業與生態功能之間存在相互促進、彼此制約的交互耦合機制。首先,國土空間是產生國土空間功能的前提。要素流動組成國土結構,國土結構整合搭建國土空間。基于地域功能導向和空間規劃實踐,可將國土空間分為城鎮、農業和生態空間[12,22]。城鎮空間主要由城鎮用地、工礦業和交通等建設用地組成,是城鎮化和工業化的載體,主要發揮城鎮生活和工礦生產功能;農業空間主要由耕地和農村居民點等農用地構成,主要滿足農村居民生活和農業生產功能;生態空間由林地、草地、水域等生態用地組成,主要發揮生態承載和生態保育功能。其次,國土空間功能是國土空間利用的結果。國土空間優化發揮國土空間功能,國土空間功能提升滿足人民生活生產需求。一是農業功能與城鎮功能存在“以農養城,以城哺農”的相互影響關系。城鎮功能賴以建立的基礎和服務的對象——人口,主要來源為農村人口流動,并需要農業生產功能提供食物供給;工礦生產功能為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和農村居民生活水平提供了資金支持與技術保障。二是生態功能與城鎮功能存在“以態煥城,以城興態”的相互影響關系。生態環境質量提高帶動人口和資金、技術流向城鎮空間,促進城鎮發展,提升城鎮功能;城鎮功能越高,居民對優質生態環境的需求驅動工礦生產功能積累的資金與技術投向生態修復,助推生態功能提升。三是農業功能與生態功能存在“以農優態,以態供農”的相互影響關系。耕地作為鄉村生態景觀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發揮農業生產功能可以減少鄉村生活功能對生態功能的依賴,降低生態空間消耗,優化生態功能結構;生態功能為鄉村生活功能的發揮提供農林產品,保障農業功能正常運行。最后,滿足人類需求是國土空間利用的目的。生態功能是國土空間功能的基礎,城鎮功能和農業功能發揮依賴生態功能提供的美學產品,是促進區域高質量發展的基礎;城鎮功能是國土空間功能的關鍵,為生態功能和農業功能提供基本動力和資金支持,是實現國土空間可持續高效利用的關鍵環節;農業功能是國土空間功能的保障,為城鎮功能和生態功能的發揮輸出直接產品和間接服務,是滿足人類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保障。總之,國土空間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之間相互促進、協同發展,正確處理國土空間的互競、融合關系,實現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協調發展,才能提升國土空間利用總體效應[3]。
3.1.1 研究區概況
中越邊境地區位于中國西南邊陲,與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奠邊府、涼山等7省接壤,邊境線長2 470 km,包括云南下轄的河口、富寧和廣西下轄的憑祥、東興等15個縣級行政單元,土地總面積約39 987 km2。研究區處于云貴高原向廣西南部延伸的斜坡地段,地勢由西向東呈階梯狀傾斜,石漠化面積分布廣、程度深。據《中國口岸年鑒》和云、桂兩省《統計年鑒》數據顯示,2018年,該地區常住人口420余萬人,城鎮化率為37.44%,擁有國家二類及以上陸路口岸18個,進出口貿易額達2 197億元,逐漸形成了“口岸—城鎮—腹地”對外聯動、對內驅動的“雙循環”發展格局,在中國與東盟國家的貿易交流中占據重要地位。在特殊的地理區位和發展政策驅動下,中越邊境地區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沖突加劇威脅著區域可持續發展,亟需緩解功能沖突與競爭關系,故以此作為研究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關系的樣區,具有典型性。
3.1.2 數據來源
選取2000年、2005年、2010年、2015年和2018年為研究時段,涉及矢量和統計數據。矢量數據中,土地利用現狀、高程、坡度、水系和交通路網數據均來源于中國科學院資源環境科學數據中心;土壤數據來源于世界土壤數據庫。統計數據中,主要來源于相關年份的《中國縣域統計年鑒》、《中國口岸年鑒》、《廣西統計年鑒》和《云南統計年鑒》以及統計公報;碳排放與碳封存數據來源于中國碳核算數據庫(https://www.ceads.net.cn/),缺失數據通過增長趨勢法插值獲取。
3.2.1 指標體系與權重
在現代地域—功能理論指導下,基于國土空間功能交互耦合機制,參考相關研究[14-15,24],結合研究區國土空間開發利用實際,堅持生態優先、城鄉融合發展的原則,從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3個層面建立國土空間功能評價指標體系(表1)。按照新型城鎮化“產城互動、生態宜居”的發展要求,從城鎮生活和工礦生產功能2個維度選取城鎮功能評價指標,涵蓋城鎮空間的交通區位、社會發展、經濟產出和邊境貿易等方面。其中,選取城鎮居民生活狀況和交通區位條件等指標反映城鎮生活空間的利用水平和便捷度,表征城鎮生活功能;選取邊境貿易和經濟投入—產出水平反映邊境地區工礦生產空間的開發程度,表征工礦生產功能。根據鄉村振興戰略對農業農村發展提出的“產業興旺、生活富裕”目標,從鄉村生活和農業生產功能2個維度選取農業功能評價指標,涵蓋農業空間的生活保障、生產條件和生產能力等方面。其中,選取農村居民消費水平和就業需求滿足程度等指標反映鄉村生活空間的保障能力,表征鄉村生活功能;選取農業生產資源、生產條件和生產能力等指標反映農業生產空間的利用效率,表征農業生產功能。立足“尊重自然、保護自然”的生態文明建設理念,從生態保育和生態承載功能2個維度選取生態功能評價指標,涵蓋生態空間的生態本底、生態壓力和生態修復等方面。其中,選取生態資源本底和生態修復情況等指標反映生態保育空間的保護質量,表征生態保育功能;選取生態資源消耗水平和生態污染壓力等指標反映生態承載空間的調節能力,表征生態承載功能。

表1 國土空間功能評價指標體系Tab.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因指標體系中具有正、負屬性的不同量綱,故采用極差法對原始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為避免單一確權方法的偶然性誤差,運用熵權法、變異系數法確定單一權重后取均值確定指標的綜合權重。由于極差法標準化會出現個別年份指標數值為0的現象,為滿足熵權法計算取對數的條件,故對標準化后為0的數值,加上0.01作平移處理,計算過程參見相關文獻[3]。
3.2.2 研究方法
(1)加權求和法。采用加權求和法測度國土空間功能水平。加權求和法是根據各項指標的權重乘以標準化后的指標值,通過算術累計方式求取綜合評價值的方法。計算公式為[3]:

式(1)—式(2)中:g(u)、h(a)、s(e)分別表示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評價值;ui、aj、ek分別表示各功能的指標標準化值;wi、wj、wk分別表示各功能的指標權重,n、m、q分別為各功能的指標個數;f(x)為國土空間綜合功能;α、β、φ為待定系數,之和為1,其取值大小分別表示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對國土空間綜合功能的重要程度。中越邊境地區作為我國構建“兩屏三帶”生態安全格局中“南方丘陵山地帶”的重要組成部分,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發展經濟、改善民生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是本地區面臨的主要問題,因此,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均衡發展是促進中越邊境地區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對國土空間綜合功能同等重要,即α=β=φ= 1/3。
(2)耦合協調度模型。借鑒物理學耦合協調系數,參考相關研究[3,14],構建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模型,具體公式為:

式(3)—式(4)中:C為耦合度;D為協調度;g(u)、h(a)、s(e)、f(x)分別表示城鎮、農業、生態功能和綜合功能。耦合度越大,國土空間功能之間的影響程度越大;協調度越大,國土空間功能協同發展程度越高。參照相關研究成果[3,14],將耦合協調關系分為3類和10個等級(表2)。

表2 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關系等級劃分Tab.2 Classification of spatial coupling coordination degrees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3)障礙度模型。運用障礙度模型診斷制約國土空間功能協調發展的主要因素,為改善耦合協調關系提供依據。引入因子貢獻度、指標偏離度和障礙度3個指標構建障礙度模型,計算公式為[24]:

式(5)中:wi為因子貢獻度,即各指標權重;1-aij為指標偏離度,其中aij為指標標準化后數值;Oj為障礙度,是指單項指標對系統的影響程度。
4.1.1 國土空間功能動態變化特征
2000—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均呈上升趨勢、差距逐漸縮小。由生態功能主導、城鎮功能拉動、農業功能抬升的綜合功能變化過程符合區域社會經濟發展特征,切合國土空間格局演變響應實際。從增長速度來看,研究區國土空間功能變化具有顯著的階段性(圖2)。

圖2 2000—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變化趨勢Fig.2 Changes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in China-Vietnam border area from 2000 to 2018
國土空間功能平穩增長階段(2000—2005年),中越邊境地區處于快速發展的起步期和系列開發政策的醞釀期,人類活動對國土空間的干擾強度較小。此時期,粗放地經濟增長方式使生態承載壓力加大,加上生態治理投入有限,導致生態功能指數由0.558下降至0.537;研究區社會經濟發展相對滯后,但通過加大邊境基礎設施投資力度,為加快工業化和城鎮化發展提供了必要條件,城鎮和農業功能指數分別由0.180、0.335小幅增長至0.217、0.345。國土空間功能高速增長階段(2005—2015年),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指數由0.217、0.345和0.537提高到0.414、0.445和0.591,國土空間功能顯著提升,受城鎮功能的拉升影響最大。作為少數邊境民族地區,2005年起,中越邊境地區在《扶持人口較少民族發展規劃(2005—2010年)》和西部大開發、興邊富民行動系列規劃,以及“精準扶貧”和跨區域對話合作機制的影響下,重點加強邊民互市點和口岸設施建設,優化邊境貿易格局,促進了“國內和國外”兩個市場的投資要素向該地區流動,滿足了城鎮化和工業化高速發展的充分條件,縣域經濟發展能力明顯增強,城鎮功能和農業功能高速增長;受城市規模擴張的影響,生態空間逐漸萎縮,但通過石漠化綜合治理和生態文明建設,區域生態環境質量有所改善,生態功能指數也顯著提升。國土空間功能優化提升階段(2015—2018年),國土空間功能由生態功能主導轉向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協同發展,各類型功能由“低水平高差距”的互競階段走向“高水平低差距”的優化提升階段。在興邊富民行動等戰略持續帶動下,2018年,城鎮、農業、生態和綜合功能持續提升,較2000年分別提高150.89%、38.51%、7.35%和41.17%,國土空間功能演變受貿易快速發展驅動。
4.1.2 國土空間功能格局演變特征
根據國土空間城鎮、農業、生態功能和綜合功能評價值,繪制各時期國土空間功能格局圖。為突出各類功能評價值的時空差異,將國土空間功能評價值劃分為低[0,0.2)、較低[0.2,0.4)、一般[0.4,0.6)、較高[0.6,0.8)、高[0.8,1.0]5個等級[14],分析國土空間功能格局演變特征。結果發現,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空間變化劇烈,非均衡性日益突出(圖3)。

圖3 2000—2018年國土空間功能格局Fig.3 Spatial structure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from 2000 to 2018
(1)城鎮功能。城鎮功能指數介于0.072~0.698之間,2000年各地城鎮功能主要以低水平為主,2018年以一般水平為主。2018年,西部綠春和江城縣的城鎮功能相對較低,以上地區由于石漠化程度深和土地承載力弱,限制了城鎮空間開發與優化,是推進區域均衡發展的攻堅區。東南部防城區和東興、憑祥市的城鎮功能處于較高水平,符合主體功能區劃,以上地區交通區位和自然環境優越,是人口和投資要素流動的優勢區,也是主要開放開發平臺的集聚區,城鎮化水平較高。中部地區的城鎮功能處于一般水平,該區域位于山地和丘陵的過渡性地帶,城鎮發展空間有限,且距離內地和邊境主要市場較遠,城市發展缺乏核心競爭力,但在東南部城市的發展拉動下,城鎮功能優化動力較足,是未來促進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高質量開發的著力點。
(2)農業功能。農業功能指數介于0.169~0.610之間,2000年各地農業功能處于較低水平,2018年以一般水平為主。農業功能較低區域位于研究區中部向西延伸地區,中部由于人均耕地面積少和農村居民消費能力有限導致農業功能較低;西部由于土壤含沙量高和農機化水平低等原因導致耕地利用率和糧食生產能力偏低。農業功能較高區域集中在東南部的廣西段,相比云南段,廣西段地勢較為平坦、水資源充足,耕地利用率高,農業生產功能質量較好;另外,隨著社會經濟快速發展,帶動農村生活質量提升,鄉村生活功能也較高。總體來看,農業功能格局與主體功能區較吻合,但區域非均衡性明顯,這種區域差異暫時未能通過加大投入而快速實現均衡發展,改善耕作條件和提高農業空間利用率是實現農業功能均衡發展的關鍵。
(3)生態功能。生態功能指數介于0.347~0.728之間,生態功能是各縣的優勢國土空間功能類型,以較高水平為主,廣西段生態功能明顯高于云南段,區域差異顯著。西部的綠春、江城和金平縣生態功能較低,該區域水土流失風險大、局部地區土地退化加劇,加上經濟發展迫使生態承載壓力逐年升高,導致生態功能較低。中部和東南部區域生態功能較高,這些地區林地占比高、生態保育能力強,且生態文明建設力度逐漸加強,生態質量持續向好,與生態功能區格局匹配。生態功能格局演化程度低于城鎮功能和農業功能,一方面是由于生態空間在全域國土空間中占據主導地位,生態承載和生態保育能力較高;另一方面,生態空間作為人類活動的次承載區,對社會經濟活動的響應程度要低于城鎮、農業空間,是生態功能格局保持總體穩定的重要原因。
(4)綜合功能。各縣國土空間綜合功能均上升,評價指數介于0.274~0.613之間,由東向西整體表現為“高—中—低”遞減的階梯式變化過程,呈現東西分異格局。廣西段綜合功能高于云南段,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形成“三足鼎立”的格局,協同發展程度較高,國土空間開發成效較好。中部地區由于存在某種優勢功能主導,三類功能呈現“一核雙副”的結構特征使綜合功能處于一般水平。而西部地區由于自然條件和經濟基礎的限制,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存在“三低”的突出問題,導致綜合功能處于較低水平,亟需優化區域空間格局,提升國土空間開發利用效能。
4.2.1 耦合協調度變化特征
2000年、2005年、2010年、2015年和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均值分別為0.560、0.577、0.626、0.687和0.716,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之間由勉強協調向中級協調轉型發展(圖4)。從不同時點來看,2000年,三類功能的空間分布“錯位”導致耦合協調水平較低,其中云南段的江城和綠春縣處于瀕臨失調階段,土地資源利用效率低和供給結構失衡加速了農業和生態空間萎縮,三類功能之間的權衡關系日益凸顯。廣西段的防城區和東興、憑祥市國土空間功能協調度較高,該地區抓住西部大開發戰略和興邊富民行動等政策紅利,加快土地資源利用從低質低效領域向優質高效領域流動,土地利用效率和利用效益大幅提升,國土空間沖突減弱,三類功能協同發展程度加深。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處于中級協調發展階段,反映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之間相互促進作用增強,處于同步增長狀態,其中邊境貿易水平較高的憑祥、東興市協調度最高,屬于良好協調型。從區域差異來看,廣西段的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高于云南段,與國土空間功能指數的動態變化特征一致。云南邊境地區與越、緬、老三國交界,作為云南邊境地區的一部分,中越邊境云南段地緣環境較廣西段更為復雜,并且云貴高原余脈阻礙其與內陸市場聯通,國土空間開發的不可逆風險更高、功能協調發展難度更大。但在湄公河—瀾滄江對話合作機制啟動后,推動了云南段與其他邊境地區的經貿合作,加速各類資源流動,國土空間功能協同增長趨勢明顯。相比于云南段,廣西段陸—海—邊聯動,通江達海,國土空間格局可塑性更強,功能協同發展水平較高。

圖4 2000—2018年各縣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變化特征Fig.4 Chang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oupling coordination degree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in counties from 2000 to 2018
4.2.2 耦合協調度空間格局
2000—2018年,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空間單元由低值區和高值區少、中值區多向高值區多、中值區和低值區少轉變,耦合協調等級包括瀕臨失調、勉強協調、初級協調、中級協調和良好協調,空間演化特征明顯(圖5)。從耦合協調度空間分布來看,自西向東呈現梯度提升的過渡性演化特征,表現為東南部>中部>西部。在西部的耦合協調度低值區,因區位條件和經濟水平限制,生態功能占據主導地位,城鎮、農業功能較低,國土空間功能呈現“一高兩低”的特點,三種功能之間相向發展、相互促進關系不密切;在中部的耦合協調度中值區,地勢的垂直梯度效應減弱,農業生產空間集中連片程度高,社會經濟發展以傳統農業為主,生態環境承載壓力較小,存在農業和生態功能高、城鎮功能低的“兩高一低”特點;在東南部的耦合協調度高值區,在東興、憑祥市的快速城鎮化和工業化輻射帶動下,相鄰單元經濟發展較快,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三足鼎立”,耦合協調水平較高。

圖5 2000—2018年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等級空間格局Fig.5 Spatial pattern of coupling coordination level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from 2000 to 2018
利用障礙度模型識別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發展的主導影響因素。因評價指標較多,本文僅列舉各二級功能中指標障礙度較高的因子,分析國土空間功能協調發展的主導影響因素(表3)。從不同類型功能來看:(1)城鎮功能主要受生活和邊境貿易水平的制約。城鎮生活功能主導障礙因子為社會零售額(U3),表明消費水平低是阻礙邊境地區城鎮生活功能提升的主要原因,但隨著經濟發展,影響程度減弱;工礦生產功能主導障礙因子為地均對外貿易額(U11),由于邊境口岸分布不均衡,導致中越邊境地區各地區城鎮發展活力存在較大差距,對城鎮功能的影響作用日益加大。(2)農業功能主要受農村社會保障能力和農業生產條件影響。鄉村生活功能主導阻礙因子包括農村居民消費能力(A1)和人均耕地面積(A3)。2020年9月,筆者在防城區、東興市、大新縣、龍州縣、憑祥市和靖西市等地區調研抵邊邊民生產生活和國土安全狀況時發現,距離區域中心市場較遠地區的邊民收入主要來源農業生產,但因人均耕地少,農民增收渠道變窄,消費能力有限;農業生產功能主導障礙因子有農業機械總動力(A5)和墾殖率(A7),由于地形原因,研究區墾殖率較低,且耕地離散分布程度大,降低了農業生產效率。(3)生態功能主要受生態本底和生態承載壓力制約。生態保育功能主要受到森林覆蓋率(E1)和水域面積比例(E5)的影響,且程度日益加深,由于個別地區存在過度開發和水土流失嚴重等問題,植被覆蓋度降低導致了生態保育功能下降;污水處理率(E6)和人均廢水排放量(E8)對生態承載功能的影響較大,邊境地區的生態環境治理仍面臨較大壓力。

表3 2000—2018年國土空間功能協調發展制約指標障礙度Tab.3 Obstacle degree of the restriction index of the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of territorial space functions from 2000 to 2018
(1)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由“低水平高差距”的互競階段轉向“高水平低差距”的優化提升階段。由生態功能主導、城鎮功能拉動、農業功能抬升的國土空間綜合功能整體上升,呈現平穩改善—高速增長—優化提升的階段性變化過程。城鎮功能低水平區分布于云南段西部,較高水平區集中在廣西段西南部,與主體功能區格局匹配;農業功能低水平區集中在中部地區、較高水平區集中于東南部;生態功能以較高水平為主,是各縣的優勢功能類型;綜合功能由東向西呈現遞減的階梯式演化過程,具有空間異質性。
(2)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穩步提升,由勉強協調向中級協調轉型發展,國土空間功能沖突減弱。廣西段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度整體高于云南段,自西向東呈現梯度上升的過渡性演化趨勢,與國土空間功能的動態變化特征一致,表現為邊境貿易頻繁的東南部高于農業主導型的中部高于生態優勢明顯的西部,耦合協調等級空間分布差異與國土空間綜合功能格局吻合。
(3)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協調發展受到邊境貿易水平、社會保障能力和自然環境本底等因素的綜合影響。貿易口岸分布不均衡使邊境貿易額對城鎮功能的影響作用日益加大;耕地離散分布和機械化程度低導致邊民收入、消費水平低,制約了農業功能提升;水土流失和植被覆蓋度低削弱生態保育能力,生態環境承載壓力加大。
邊境地區作為連接國內與國際市場的樞紐地帶,依托邊境貿易活動構筑多樣化的經濟增長方式[24],需要制定差異化的國土空間用途管制措施促進國土空間功能協同發展:(1)優化城鎮開發邊界,提升城鎮功能效能。綠春、金平、那坡和大新等縣城鎮功能較低區域,要結合重點開發開放試驗區建設契機,盤活低效建設用地,大力發展“口岸經濟”,增強工礦空間生產能力。其他地區以促進資源流動、人口聚集為導向,以改善就業消費需求為目標,探索“以邊養邊”的靈活性貿易政策促進城鎮流動人口再就業,提高居民收入,提升城鎮生活功能。(2)嚴守耕地保護紅線,擴大農業功能容量。富寧、麻栗坡、綠春、金平和河口等縣農業功能較低區域,在耕地不減少的前提下,引導邊貿集散市場向農村人口聚集區布局,促進邊民增收,提升鄉村生活功能。其他地區積極實施農村宅基地騰退工作,推廣龍州縣的“小塊并大塊”土地整治模式,改善耕作條件,探索劃定國家戰略基本農田,擴大農業生產空間規模。(3)加大生態文明建設力度,提高生態功能質量。江城、綠春、金平、富寧、東興、憑祥等縣市,要加快實施生態移民、封山育林、坡耕地退耕等石漠化和流域水環境綜合治理,提升綠被和水域生態系統服務能力。其他地區支持重污染、重排放的采礦、冶金產業轉型發展,降低生態系統壓力和水土流失風險,提高生態環境質量。
本文在推演“要素—結構—空間—功能”的國土空間功能交互機制基礎上,構建涵蓋邊境貿易、自然環境、社會經濟和政策制度等方面的指標體系,刻畫中越邊境地區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的時空格局,并分析其耦合協調關系演化過程,可為邊境地區推進城鄉統籌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參考。研究表明,中越邊境地區國土空間功能指數與跨境貿易水平存在空間重疊性,地域分異規律與社會經濟發展交互作用形成城鎮、農業和生態功能的分布格局,塑造了國土空間功能耦合協調發展類型的空間異質性[30],這與相關案例的研究結論一致[14]。然而,個別地區國土空間功能與主體功能區劃存在錯位的現象,主要原因是邊境貿易對國土空間功能的導向影響較大,降低該因素對城鎮、農業和生態空間沖突的影響,是形成國土空間功能互補共生格局的重要調控方向。由于邊境地區數據獲取難度大,存在個別指標表征多種主導功能的問題,使國土空間功能的表征不夠全面,如何開展不同協調類型區的影響因素定量分析也有待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