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具的真實性與虛擬效果

■繆向明

戲劇舞臺美術道具的本質是從戲劇中衍生出來的一種特殊的藝術創作成品。舞臺道具設計形成的空間，有著一定的程序規范和應用性。道具設計的意義在于遵循劇本文學以及導演指令進行藝術構思，以襯托或渲染人物的內心世界，突出戲劇主題思想，再通過演員動作的展示而呈現舞臺，充分利用舞臺空間，設計道具藝術獨有的真實性和虛擬效果，進一步提升劇目所要呈現出的視覺環境、人物性格特征以及演出氛圍，使戲劇藝術內涵在整場舞臺表演得到質的升華。

道具又稱“砌末”，在古代戲曲中“砌末”泛指與表演藝術包括歌舞直接相關的一切硬軟雜物。“砌末”用現在語言來解說，即戲劇舞臺上表演使用的道具。它秉承藝術來源于生活的設計理念，遵循舞臺舞蹈道具的真實性。不但可以形象地表現物質環境和社會環境，還能夠創造出相應的氛圍以及藝術情調。

以錫劇《瞿秋白》為例，當瞿秋白在特殊的歷史階段，為突出其在文化戰線上不可磨滅的貢獻。初期設計制作道具時，除了反映歷史的真實性而查閱大量歷史資料，還要表現人物個性以及特殊階段人物情境品貌。以此制作出符合時代地點、人物關系變化及情節變化的規定舞臺道具。如長槍、手銬、腳鏈、茶壺、拐杖和辦公桌等。既然戲曲來源于時代生活，那么就必須尊重時代背景，包括道具。重要的不僅僅在于求其形象，而一切要以符合劇目，貼近時代為其歸宿。從而使生活中的“物”得到升華，形成富有藝術表現力的舞臺上的藝術形象。

隨著時代的發展，觀眾審美情趣不斷提高，現代戲曲已進入全方位、多元化的綜合藝術空間表現的階段。在吸收前輩藝術家經驗的同時，通過虛擬化、抽象化的藝術處理，把生活中的夸張和凝練，以追求輕、動、美為原則，提供特殊的舞臺空間調度，動用舞蹈化的造型藝術語匯來表演不同時間、地點、環境。譬如《春草闖堂》一折抬轎，即以虛擬的抽象手法來演繹情感傳遞虛擬化符號，四個轎夫以道具芭蕉扇和四條毛巾，輔以抬左右前后腿，作上山下坡狀，表現上下浮動，停住后休息擦汗，扇扇子等來表現抬轎在這一過程人物狀態的變化，惟妙惟肖。表演既省略了舞臺空間，也造就了演員虛實結合的高超表現。以夸張美化的舞蹈動作來展開景物的存在，虛物實感的激發觀眾的想象力。

戲曲舞臺美術砌末運用，就是把視覺藝術和聽覺藝術動用對比手法的特征融為一體。國家大劇院大廳一桌二椅幾乎成了傳統戲曲舞臺美術的象征。以一桌二椅、船槳、馬鞭、大帳、團扇等道具來融合劇情，有效地為扮演者提供抽象輔助，更以極度劇場環境或假定性手法來看待空間位置的高低，體現了傳統戲曲的高明之處。

道具及布景不僅與表演程式和風格相輔相成，也有其獨特的美學價值。道具可以幫助演員表現得淋漓盡致，體現出舞臺藝術的飽滿和充分運用。如《石秀探莊》一折，石秀為刺探祝家莊喬扮成樵夫，作挑柴狀。傳統戲曲砌末即是一根扁擔左右挑著黑色大緞，刺繡，椅帔。粗略一看，滑稽而可笑。然后用另一種砌末形式去表演——石秀挑著一擔真“柴”，第一破壞舞臺整體美感，第二消耗演員表演體力，第三妨礙演員各種表演和舞蹈動作，極易讓觀眾產生藝術誤會。因此場面上有效應用特定環境情景，令砌末以虛擬抽象的手法，在不失劇情場景，依靠合情合理的聯想，讓觀眾投入到理解分釋的情節，參與藝術想象，共同完成戲曲舞臺的可行性和審美性，具有一定的藝術創造屬性。

進入新時代，隨著科技不斷發展，文藝生產也不斷出新。道具的創新制作和合理應用，是從事舞美職業人員的必修課。在遵循真實性，結合新技術實行全方位的設計時，道具還要貼合臺本內容與演出需求，在舞臺意境上凸顯人物特點。

除此之外，為了滿足劇情的各種獨特表現，道具的設計還要抓住不同材質的特點。結合布景、燈光、服裝搭配，進行色彩的分配，設計構思出輕、便、巧有意境、抽象表演的道具。

道具在豐富舞臺層次的同時，輕便抽象型的道具還能提前將意境代入舞臺。

《玉堂春》“提監”一折，崇公道去監獄提行蘇三。從傳統程式演出舞臺形式表現上，下場門睡一椅即表示獄門，蘇三出獄通過下蹲、彎腰抬身出走，表現出獄。以此虛擬的表現，合于生活情理而又不失真實自然。中國的戲曲表演的藝術性，即是建立在真實的生活動作及實物原有的基礎上，而進行的抽象美化和舞蹈化，是一種對事物的間接描寫，它體現了傳統舞臺虛擬相生的辯證關系。

例如，我們經常看到舞臺上兩軍交戰的場景，后背插旗即指千軍，服裝色異乃分敵我。主將手執馬鞭，寫意行軍動作，觀眾以此即可理解戰場變化情況，領會戲曲表演內容，給舞臺藝術以全新的視覺和想象體驗。著名法國藝術大師杜尚曾拎著一個小便池放到美術館，創作出震驚內外的“砌末”藝術作品——《泉》，說明了真實與虛擬抽象“砌末”的韻味所在。

中國傳統戲劇藝術發展至今，繼承發揚了獨有的“程式化”，傳統戲曲舞臺美術藝術意境則是以“砌末”和劇中人物主觀情感的外延為依據，使之融匯于藝術家的意象中，并構成這種意象對景化的完美和諧統一，同時又通過觀眾的想象張力完成藝術的完整存在。

舞臺設計發展至今，面對現代化思潮，已顯示藝術形式多樣化屬性。一方面是趨于塵封的傳統模式，另一方面是忽視戲曲自身特性的“創新”。作為一名專業舞美設計，無論是直接吸取傳統中的精華或借鑒西方文化的精髓，尋求變化尋求創新，是持之不變的。藝術象征著非理性的迪厄尼斯的精神，其本身沒有一成不變的標準，依靠人類特有的務實務虛思維，去追尋探索事實的可能性、審美性，不斷挖掘和拓展審美世界才是藝術之路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