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顆雞蛋

文/海林林 圖/小石榴

整個周六上午，小燈都在“做作業”。

當媽媽來看他時，他在背誦課文；媽媽一轉身，他就掏出畫筆，在繪圖本上畫恐龍。

臨近中午，他沒有畫完恐龍，也沒有記住文章。

媽媽叫他。

他來到廚房問：“媽媽，什么事？”

“我要做雞蛋餅，沒雞蛋了。”媽媽說，“你去竹林找找蛋，看母雞這幾天把蛋生到哪里去了。”

找雞蛋比讀書好玩多了！小燈興沖沖地跑進后山竹林，把雞經常生蛋的地方翻了個遍，一顆蛋也沒有。

哎！吃不上雞蛋餅了！他一邊往家走，一邊嘀咕。當他經過一片薄荷叢時，突然聽見有誰在低聲吟唱：

天上的星星睡了，

地下的蟲兒睡了，

媽媽的蛋寶寶睡了……

蛋寶寶？小燈停下腳步。

聲音是從薄荷叢傳出來的。他不喜歡薄荷濃烈的味道，但還是扒開薄荷叢看了看，驚訝地發現那里有一座迷你蛋形小屋。屋前沒有圍墻的院子里，擺著露天桌椅。一位鵝蛋殼阿姨坐在椅子上，唱著催眠曲，哄三顆躺在涼席上的雞蛋入睡。

鵝蛋殼阿姨披著黑色長發。長長的睫毛下有一對寶石般的圓眼。她涂著口紅，戴一頂綠色皺紋紙做的帽子，像一位貴婦人。

哎呀！這不是不久前媽媽用丙烯畫的鵝蛋殼阿姨嗎？那時蛋殼裂了一條縫，媽媽用乳白膠修復過。小燈能清楚地看見那條縫。

鵝蛋殼阿姨沒有察覺到小燈。等雞蛋們睡著后，她拿起狗尾巴草做的掃帚清掃院子。

這三顆雞蛋是我家雞生的蛋吧？小燈想。他伸出手去拿雞蛋，在觸碰到蛋的一剎那，雞蛋們同時睜開眼，“啊——”地大叫起來。

鵝蛋殼阿姨急急地跑來，揮起掃帚在小燈的手背上“啪啪啪”地拍了幾下。

噗、噗、噗——小燈像泄了氣的氣球，一下子變得只有雞蛋大小了。他站在院子里，發現蛋形小屋變成了小洋樓，薄荷也成了大樹。

“你想干什么？”鵝蛋殼阿姨怒氣沖沖地問。

“我——我以為他們是我要找的雞蛋。”小燈說。他瞅著那三顆蛋。雞蛋們趕緊把腦袋縮回去了。

“這是我的蛋，我的孩子！”

“鵝蛋能生雞蛋嗎？”

“當然能。” 鵝蛋殼阿姨說，可她又立即改口，“好吧，他們是我收養的。但他們已經被改造過了，不是你要找的雞蛋。”

“改造？”

“按我的想法塑造的新蛋。” 鵝蛋殼阿姨說。她從背后拉出一顆雞蛋。那顆蛋臉頰紅撲撲的，頭上畫著一撮桃子形狀的毛。“傻蛋，你來展示一下，什么叫改造后的蛋。”

傻蛋取下掃帚上一根狗尾巴草的莖當劍，對著院子里的一塊石頭舞起來。他一邊舞劍一邊念：“神龍擺尾，水中撈月……”每表演完一種招式就朝石頭撞一下。每撞一下，小燈的心就跟著跳一下。

在預選參數框中選擇需要計算的泵徑、沖程、沖次組合，也可以手動添加需要計算泵徑、沖程、沖次組合，修改泵深范圍，如圖3所示。目前一口井可以實現最大847個參數組合的優化計算。

“八仙過海……如來神掌……”傻蛋不停地舞劍，撞石頭，蛋殼竟完好無損。

“真棒！” 鵝蛋殼阿姨拍著手掌，微笑著說。

“武林高手！”小燈贊嘆道。

“怎么樣？這是你要找的蛋嗎？”鵝蛋殼阿姨問。

小燈搖頭。他對雞蛋們來了興趣，問道：“其他蛋寶寶呢？”

鵝蛋殼阿姨拉出第二顆蛋說：“笨蛋，你來。”

笨蛋頭上畫了三根頭發，臉頰的紅暈比傻蛋要淡一些。他來到小燈面前，摘下兩片掃帚上的狗尾巴草葉子，一邊轉動身子一邊揮舞。頓時，院子里揚起霧一般的灰塵。笨蛋在塵霧中快速旋轉、空翻、俯沖，像飛天在云中跳舞。

鵝蛋殼阿姨鼓掌喝彩，發出爽朗的笑聲，但又立即閉上嘴巴。小燈在她的笑聲中聽見蛋殼破裂時發出的噼啪聲。

“舞蹈家！”小燈稱贊道。

“這些只是腿腳上的功夫，很容易練成的。” 鵝蛋殼阿姨說。她把第三顆蛋拉了出來。那顆蛋是個光頭，臉色慘白似雪。

“這是三個蛋寶寶中最優秀的孩子，是個天才！” 鵝蛋殼阿姨說，“他的記憶力與智慧超群，無所不知。要不要考一考他？”

小燈見那顆蛋一直低著頭扭著手指，很不情愿的樣子，便說：“不用了。”

“現在你還認為他們是你要找的雞蛋嗎？”

“不是。我要找的雞蛋是普通的雞蛋，什么也不會。”小燈說，“可你的蛋寶寶這么優秀，為什么要叫傻蛋笨蛋呢？”

“像你們人類的孩子一樣，有個賤名容易活下來呀！”

“他們不容易活嗎？”

“是啊！要成為優秀的蛋不容易呢。” 鵝蛋殼阿姨說，“他們每天要學習許多知識，這種壓力讓蛋殼容易破裂。”

“也要上課、寫作業、背課文嗎？”

“沒那么麻煩。” 鵝蛋殼阿姨說，“我收集各種知識，將它們加到食物里去，只要吃下去再睡一覺就可以了。孩子們吃得越多，學到的知識就越多。”

“如果要記住很多文章呢？”

“那就吃加了文章的食物。不僅讓你記住所有內容，還能寫出好作文。”

真是太棒了！小燈真想試試呢。

“呀！該吃午飯了！” 鵝蛋殼阿姨說，“請留下來吧。嘗嘗我加了好文章的煎餅。”她又對三顆蛋說：“你們先回屋睡覺，開飯時我叫你們。”

三顆蛋跑到屋里去了。小燈本想跟著鵝蛋殼阿姨去廚房，看她如何做煎餅，但她把小燈按在椅子上說：“你在這里坐一會兒，午餐很快就好。”

不到一刻鐘，鵝蛋殼阿姨就把幾片薄荷葉子當餐盤擺上了院子里的桌子，并端來一盤煎餅。煎餅是金黃色的，聞起來很香。小燈感覺餓了。

“開飯了！”她朝屋里叫道。三顆蛋來到院子里，規規矩矩地坐好。

鵝蛋殼阿姨把一塊煎餅放在小燈的薄荷葉上說：“餅里加了我找到的幾篇優秀文章。吃了它，你會很快記住它們并提升寫作技能的，試試吧！”然后她又在三顆雞蛋的薄荷葉子上各放了一塊煎餅。但雞蛋們對煎餅撇撇嘴，一臉嫌棄的樣子。

“不能挑食啊！” 鵝蛋殼阿姨說，“每人必須吃掉自己的那份，吃不完不能睡午覺。”

三顆雞蛋開始慢吞吞地吃煎餅。

小燈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煎餅。煎餅硬硬的，里面有許多脆脆的薄片似的東西，嚼起來嘎吱嘎吱響，讓牙齒酸酸的，還混雜著一股奇怪的味道。真難吃啊！

他想起媽媽做的雞蛋餅，吃起來軟糯又細膩，滿口生香。他想家了。

“好吃嗎？” 鵝蛋殼阿姨問。

“呃——有點硬。”小燈說。

“哦！我可能加多了雞蛋。”

“你們也吃雞蛋？”

“是啊！我們需要很多雞蛋，也需要很多雞蛋殼。”

小燈皺起眉頭。他知道母雞在野外生的蛋到哪里去了。

“你們平時用什么方式烹飪雞蛋啊？”鵝蛋殼阿姨岔開話題。

“做雞蛋餅、白煮蛋、茶葉鹵蛋、蛋羹、蛋炒飯……有很多做法。”小燈說著，肚子咕咕叫了一下。他望著眼前的煎餅，更想家了。

“你會做嗎？”

“不會。”小燈不好意思地說，“飯菜都是媽媽做。她說我的精力應該花在學習上。”

“只會讀書，不會做事？你是書呆子嗎？”鵝蛋殼阿姨嘲諷道。

小燈不高興了。“我會做很多事。我會畫畫、騎自行車、收拾書桌……”

“你喜歡畫畫？”鵝蛋殼阿姨的臉上閃過一道光。

“嗯，但我更喜歡玩。”小燈說。

“我也喜歡玩。”坐在小燈身邊的第三顆蛋冷不防說了一句。

啊！原來我們都喜歡玩呀！小燈開心起來，問那顆蛋：“你叫什么名字？喜歡玩什么？”

不料，還沒等那顆蛋回答，鵝蛋殼阿姨就拿起狗尾巴掃帚，把那顆蛋拉起來，朝他的屁股拍去，吼道：“你喜歡玩？玩、玩、玩！玩著就能變得優秀嗎？”

掃帚撓得那顆蛋又哭又笑。“哈哈——嗚哇——我錯了。哈哈——嗚哇——我不喜歡玩。”他掙脫了鵝蛋殼阿姨的手，朝屋里跑。

“回來，把飯吃完！” 鵝蛋殼阿姨追了過去。

另外兩顆蛋樂得哈哈大笑，在地上滾來滾去。小燈也覺得有趣極了。他跑進屋，想看看鵝蛋殼阿姨如何教訓一顆雞蛋。

他來到客廳，驚訝地發現整個屋子堆滿了空的雞蛋殼！滿滿一屋子的雞蛋殼！蛋殼上粘滿塵土與一些雞屎，散發出一股臭味。有的蛋殼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的則是空白的。

鵝蛋殼阿姨正抱著第三顆蛋，溫柔地說：“乖孩子，我就知道你是說著玩的。”她看見小燈進了屋，招手讓他過去，說：“既然你都看見了，我就告訴你我如何培養孩子的吧。”

小燈沒有動，他不喜歡屋里的味道。

鵝蛋殼阿姨拉著第三顆蛋朝小燈走來，說：“這些蛋殼上寫的文字都是我辛辛苦苦收集起來的知識。我把這些原汁原味的蛋殼剁碎，做成美食讓孩子們吃。不同的孩子吃不同的文字蛋殼，會擁有不同的技能與才華。”

“原汁原味？”

“就是保持原樣弄進食物。”

原來煎餅里嘎吱嘎吱響的碎片是這些雞蛋殼啊！還原汁原味的呢！小燈覺得胃很不舒服。“謝謝您的午餐！我該回家了。”

“要走了？我還想請你幫個忙呢。”

“什么事？”

“幫我畫一些畫吧。”

“什么？”

“你不是會畫畫嗎？”鵝蛋殼阿姨說，“我的三個蛋寶寶雖然都很優秀，但并不完美。因為我只會把收集的知識寫成文字，不會畫畫，所以他們沒有吃到和藝術有關的東西，沒有一點氣質。我希望你能在空白蛋殼上畫畫，讓孩子們吃下去。”

要把這堆成小山的空蛋殼畫完，一輩子也不夠用吧？而且小燈根本不想留在這里。

“對不起，我得回家做作業。”

“你討厭作業，你喜歡玩。”鵝蛋殼阿姨說，“你在這里除了畫畫，剩下的時間都可以玩。我會讓你吃好喝好睡好，還會為你做特別的美食，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孩子！”

小燈望著那面無表情的第三顆蛋，心里有點害怕了。他想也沒想就跑出了屋子，鉆進了薄荷叢，可他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院子。

鵝蛋殼阿姨在院子里等他。三顆雞蛋擠在一起朝他做鬼臉。

“跑不掉的。” 鵝蛋殼阿姨說，“安心留在這里吧！”她拿起狗尾巴掃帚逼近小燈，一把抓住了他的小手。

小燈怎么也甩不開她的手。這瘋狂的老巫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

小燈朝她的手咬了一口。

“哎喲！”鵝蛋殼阿姨尖叫起來，放開了小燈，“你這小混蛋！啊，有了，你的新名字就叫混蛋！”

小燈再次跑進了薄荷叢。

“你們三個，快把混蛋抓住！”鵝蛋殼阿姨對三顆雞蛋吼道。

三顆雞蛋嘻嘻哈哈地去追小燈，將他圍了起來。

這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會怕幾顆蛋？小燈給自己打氣，拾起石頭朝雞蛋們扔去。三顆蛋不僅不躲，還朝石頭撞上去。

這些成了精的雞蛋，全都比石頭硬啊，小燈想。

這時，鵝蛋殼阿姨趕來了。“混蛋，你要是不聽話，我可要教訓你了！”她揚起了狗尾巴掃帚。

“掃帚！掃帚！教訓他！”三顆蛋齊聲叫起來。

這讓小燈想到了一個主意。

當鵝蛋殼阿姨舉起掃帚撲向小燈時，他迅速躲開，繞到一側，搶過掃帚，朝鵝蛋殼阿姨身上拍去。啪啪啪啪，就那么幾下子，她就“哈哈——哈哈——嗚哇——嗚哇——”地哭笑起來。她笑得太厲害了，蛋殼開始噼噼啪啪地破裂，變成碎片，又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蛋殼里空空如也。

眼前的一切消失了。

小燈坐在薄荷叢中，渾身冒著冷汗。他的腳邊有一堆碎鵝蛋殼，還有三顆雞蛋。三顆雞蛋已變回真正的雞蛋，沒有五官和手腳，只有頭頂畫著頭發的地方有淡淡的痕跡。

小燈將三顆雞蛋帶回了家。

“三顆蛋啊，真是太好了！”媽媽高興地說，“把它們給我吧，我來做蛋餅。”

“媽媽，今天讓我來做。”

“你從來沒有做過，做不好的。”媽媽說，“你去看書，我做好飯叫你。”

“不，我要學習煎蛋餅。”小燈說，“你可以教我。”

媽媽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是欣慰的笑容。她把干凈的碗拿來，告訴小燈要先把雞蛋洗凈，再把蛋液打在碗里。

洗蛋的時候，小燈用力過猛，把那顆叫傻蛋的雞蛋捏碎了。蛋液融入水中，不能用了。

他有點氣餒，但依舊耐心地控制著手的力度，把另外兩顆蛋洗好了。

在媽媽的指導下，他拿起第二顆叫笨蛋的雞蛋在碗沿敲打。第一次敲得太輕，蛋沒破。第二次敲得太用力，蛋一下子裂開。蛋液滑出來，從桌子一直溜到地上，也不能用了。

小燈沮喪極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平時媽媽做這一切多么容易啊，為什么自己做起來這么難呢？

“別急。”媽媽說，“打蛋是需要技巧的，多做幾次就好了。”

小燈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第三顆蛋拿出來，在碗沿上敲出一個大小適中的縫。他輕輕用手掰開雞蛋，將蛋液準確地落在了碗里。

“我成功了！”他興奮地說。

可是，碗里的蛋液迅速散開。一股腥臭味彌漫廚房。小燈和媽媽差點嘔吐起來。

小燈猛然想起，他一直不知道第三顆雞蛋的名字是什么。

原來是臭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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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燈在薄荷叢中見到了會武術的蛋、會跳舞的蛋、學識淵博的蛋，以及一位在教育上野心勃勃的鵝蛋殼阿姨。鵝蛋殼阿姨用“灌食”的方式讓雞蛋們變得多才多藝，她甚至想“改造”小燈。小燈在驚險的追捕中逃脫后，明白了學習知識的意義：若只是為學知識而學知識，即使像三顆蛋一樣，看似才華橫溢，但卻是無效的知識，只有去動手、去實踐，才能讓知識活用起來。此外，玩耍有時候也是一種學習的方式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