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維榮

在戰火紛飛的抗戰歲月里,國立中央大學(以下簡稱“中大”)地分重慶、成都和貴陽三處。秉承著“嚼得草根,做得大事”,踐行著以“誠、樸、雄、偉”為核心的校訓,中大發展到鼎盛時期,成為全國規模較大的高等學府之一。
1932年8月26日,羅家倫被國民政府正式任命為中大校長,至1941年8月13日辭職獲準。他執掌中大的十年,是中大危難深重而又發達鼎盛的時期之一,也是他自己的“黃金十年”。他親自為中大作校歌,2002年南京大學(前身為中大)百年校慶時取歌詞中“誠樸雄偉、勵學敦行”八個字為校訓。
1937年8月14日,日軍轟炸機襲擊南京,局勢萬分危急。在日寇的炮火中,羅家倫堅持與中大共存亡。“中央大學每次遭轟炸,我都在場。我自己家里的物件器具全部放棄,什么事先盡公家,亦只有這種做法,才可以對得住中央大學這些同事。”由于他的睿智和才干,中大在敵機轟炸中順利地遷運了貴重的教學儀器,是準備最為充分、損失較小的一次遷徙。
次日起,中大連續四次遭日機轟炸,損失慘重,圖書館、禮堂、牙醫專科學校和實驗中學被炸,七名校工遇難。羅家倫向全校教職工宣布,學校準備遷到重慶,教職工愿去的不能帶家屬。羅家倫大聲疾呼道:“這場抗爭不打則已,一旦打起來,就不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能夠結束的。”他要求大家做好長期抗戰的思想準備:“我們今日已面臨生死的歧路關頭,若是甘于從此死亡,自然無話可說;不然,就惟有努力奮斗,死里求生,復興我們的民族,我們每個人都應當在這個共同的意識之下來努力。”
南京淪陷后,來到重慶的羅家倫還寫了一首新詩《憶南京》,其中有一節寫道:
我又想到雨花臺南/崗名石子/橋喚鐵心/南望牛首/東望方山/北望紫金
山頭放眼呵/大江雄渾/秦淮澄清/這一水三山之間/正是理想的學術都城!
1941年春夏之交,一天下午敵機來襲,警報發出,大群的學生仍在人行道上漫步。羅家倫身著夏布長衫,兩臂伸張,不顧自身的危險,在學生們的身后追趕大家進入防空洞,像一位牧羊人保護著他的羊群。
抗戰時期,“陪都”重慶電力不足。1937年10月,中大西遷重慶后,晚上沒有電燈,圖書館與個別教室設有汽燈照明,其他地方都以桐油燈與煤油燈為主。很多學生用墨水瓶制成的油燈作為學習專用燈。每當夜幕降臨,豆大的燈光宛如點點繁星在夜空中閃爍,莘莘學子在集體宿舍或教室內的油燈下,聚精會神苦讀蔚然成風。
1938年夏,由于全校學生已達1200人,中大在距沙坪壩上游30里處,瀕臨嘉陵江邊的柏溪建立分校,并在成都華西壩建立醫學院。當年秋天,部分教師和各系一年級新生都在柏溪分校住宿和上課,農學院畜牧獸醫系因與四川省立家畜保育所合作,二年級至四年級學生在位于成都漿洗街的四川省農業改進所的血清廠內上課。
抗戰初期,國家糧食部每天只配給30石平價米,學生吃的米飯里經常夾雜著沙礫、稗子、霉變米、老鼠屎等,煮出來的飯難以下咽,同學們戲稱為“八寶飯”。胡蘿卜、大頭菜、爛榨菜、鹽水豆芽湯是桌上常菜,偶或增加點葷食作改善,被稱為“打牙祭”。
學生們背井離鄉,日常生活中常會帶著濃濃的鄉愁,激揚成為文字。恰好羅家倫主編了周刊《新民族》,更有許多愛好文學的同學共同辦了諸如《野火》《政聲》《秀野》一類的墻報。
這些不定期的墻報,多半會在半個月之內輪換一個版面,每期一出便會引來眾多讀者。這塊地方就自發地成了當時中大師生們在抗戰時期的“文化園地”。
走進沙坪壩校本部大門即見松林坡下月色,兩旁都是教室,中有女生宿舍。在環山路上眺望,嘉陵江蜿蜒而過,遠山碧水,風景殊為幽美。但抗戰時期生活極為艱苦,學生中廣為流傳著“頂天立地”和“空前絕后”兩句話。“頂天”就是下雨沒傘,光著頭淋;“立地”就是鞋襪洞穿,赤腳著地。“空前絕后”指的是褲子前膝或后臀破洞的窘狀。
中大學子除埋首鉆研學問外,課余活動亦很活躍,除了辦墻報之外,還時常有古典音樂唱片欣賞晚會、話劇、惜別晚會等。
羅家倫到沙坪壩建校以后,大力延聘國內外著名專家學者來校授課,李四光、吳有訓、孫本文、徐悲鴻、傅抱石等都先后來校任教,儼然成了一個“后方學術文化中心”。
中大教授大多為年齡在40歲上下的中年學者,50歲以上的比較少。最年輕的教授,如翁文波、張宗燧、黃玉珊、李旭旦、時鈞等,都在30歲上下,被戲稱為“Baby Professors(嬰孩教授)”,或稱“Boy Professors(少年教授)”。
當時,哲學系是中大教授最多、學生人數最少的一系。像教西洋哲學和人生哲學的方東美、教中國哲學和印度佛學的李證剛、教倫理學和數理邏輯的何兆清、教柏拉圖的陳康等,都是名重一時的大師。來自江蘇常熟的美學大師宗白華以研究德國哲學和藝術見長,他開的課程不下十種。宗白華上課時,多半是一襲灰布長衫,衣著極為樸素。他講書喜歡低頭對著書案,一堂課下來,很少抬幾次頭,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聲調鏗鏘,無論吐字遣詞,都優美如詩。他講美學時,形容一幅書畫,好像在一個寧靜的秋天下午,全身披滿了金色的光燦;形容一闋音樂,仿佛一會兒風聲竹韻泉水涓涓,一會兒金鐵交鳴,雄渾悲壯,講者和聽者都不禁悠然神往,被美的氣氛所感染,并試圖“來呼喚東方的黎明”。當朝霞滿窗時,宗白華贊頌旭日的初升:
當月下的水蓮還在輕睡的時候,東方的星辰已漸漸地醒了。我夢魂里的心靈,披了件詞藻的衣裳,踏著音樂的腳步,向我告辭去了。我低聲說道:“不嫌早么?人們還在睡著呢!”他說:“黑夜的影將去了;人心里的黑夜也將去了!我愿乘著晨光,呼集清醒的靈魂,起來頌揚初升的太陽。”
那時宗白華40多歲,已入中年,每逢講得出神時,也會偶爾對著學生們一笑,顯示他尚未磨損的天真和鳶飛魚躍的心靈。他愛人間的溫愛和群眾里千萬心靈一致緊張而有力的熱情。宗白華自己最為欣賞的一首五律詩就創作于此時——《柏溪夏晚歸棹》云:飆風天際來,綠壓群峰暝。云罅漏夕暉,光寫一川冷。悠悠白鷺飛,淡淡孤霞回。系纜月華生,萬象浴清影。
“填字游戲”答案
橫行:一、五岳 二、莊周夢蝶 三、胡家花園 四、長白山 五、門泊東吳萬里船 六、劉長興 七、節節高 八、《春望》九、靈芝 十、歌行 十一、萬壽山 十二、龍蟠里 十三、螞蟻上樹
縱列:1.五花八門2.李春3.望子成龍4.山東5.二胡6.長風幾萬里7.家和萬事興8.靈巖山9.莊園10.春節11.白蟻12.《夢李白》13.《節氣歌》14.山不在高15.行道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