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蒙
(南方電網資本控股有限公司,廣東 廣州 510623)
在經濟新常態背景下,國家多次強調堅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的工作總基調,并對防范金融風險進行了重點部署。從時間維度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增長開始由高速轉為中低速,經濟的發展方式由粗放型向高質量轉變,新常態是經濟周期更替變化的結果;從空間維度看,伴隨人口紅利等優勢的逐漸消退,我國在全球產業分工上面臨變化,新常態也是這一客觀現象的體現。
在經濟新常態背景下,疊加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競爭加劇等內外部不確定因素,當前宏觀環境日趨復雜,對我國金融風險防范及應對提出了更大挑戰。
2008年爆發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我國及主要國家經濟體采取了量化寬松政策,以刺激國內經濟復蘇,激進的財政貨幣政策導致宏觀杠桿率顯著上升。從我國宏觀杠桿率來看,2008—2016年杠桿率由143.1%上升至2016年年末的248.6%,年均增幅14%;2016年下半年至2019年,我國為防范風險主動采取去杠桿,抑制杠桿率爬升,宏觀杠桿率穩定在250%左右;2020年,為應對疫情沖擊及支持經濟發展,宏觀調控政策推動了新一輪加杠桿,由2019年年末的245.4%上升至2021年年末的272.5%。金融杠桿的高低,應當與經濟增速相匹配,且以實體經濟作為支撐,杠桿率與經濟增速的脫節,可能引發無序的金融泡沫,導致債務償還風險。
交叉性金融風險是多種風險相互傳導導致的風險,具有集聚程度高、傳導路徑多、隱蔽性強等特性。從表現形式來看,一是對于資金集中特定領域,如房地產類、政府融資平臺、產能過剩等領域,某一領域風險的集中爆發可能傳導至整個產業鏈;二是隨著金融產品創新,金融產品體系日趨復雜,金融機構業務隱形交叉,資金在跨機構、跨主體間流動,導致風險向外擴散,風險總量難以評估等現象;三是互聯網金融的不斷發展,推動了數字金融、虛擬貨幣、第三方支付等業務興起,互聯網金融在一定程度上對金融交叉傳導風險有放大效應。
我國經濟在需求收縮、供給沖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下,或面臨資產負債表失衡衰退的風險。在經濟增速換擋的新常態發展過程中,我國面臨企業與居民部門現金流下滑的問題,居民負債近幾年持續攀升,如居民收入下降將引發居民杠桿率再次攀升,進一步阻礙消費。過度去杠桿可能會導致企業投資意向不足、就業及居民收入下降等,資產負債表存在一定衰退風險。
綜合當前環境,可以從金融系統內部環境和外部環境的全局視角出發,分析我國金融風險的關鍵成因。各類因素通過風險外溢、風險交叉與風險疊加等相互作用,形成復雜的金融風險網絡,主要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伴隨美國力度空前的量化寬松政策,全球利率水平再創新低。隨著美國經濟復蘇,通貨膨脹加速抬升,在就業緩解情況下美聯儲已明確貨幣政策的轉向。國際利率中樞抬升,美元流動性收斂,將給我國帶來較大的外溢效應,可能導致外資加速流出、大宗商品聯動反應、中資美元債兌付壓力等,加劇我國金融市場波動風險。
當前國際政治環境日益復雜,隨著我國經濟崛起,中美貿易摩擦短期內恐難以緩解,未來或存在較大變數。盡管我國一再加大對外開放力度,但貿易沖突升級會導致外國資本看空我國的經濟預期,對投資、經濟增長、匯率穩定帶來負面效應。
中國社科院最新發布的《經濟藍皮書》預計2022年中國經濟增長在5.3%左右。一方面,促進我國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里占重要比重的房地產和出口可能放緩,而基礎設施建設和消費等領域較難完全對沖缺口;另一方面,盡管我國PPI指數較高,但總體來說消費疲軟,如果這個趨勢延續下去且出口態勢不能維系,經濟下行壓力將進一步加劇,甚至會誘發更多的過剩產能的問題,這是值得高度關注的。
房地產市場對于我國經濟和金融穩定至關重要,其行業自身及產業鏈對GDP貢獻占比近三成,也是防范金融風險中需關注的“灰犀牛”。房地產行業覆蓋面非常大,以信用形式關聯整個金融體系。從經濟增長來看,房地產上下游產業鏈與經濟增長高度關聯;從金融穩定來看,房地產市場吸收了大量金融資源,其資產價格高低直接影響銀行體系的資產質量,進而影響整個宏觀經濟的穩定性;從居民債務來看,中國居民資產中80%是房產,遠高于美國的36%,我國居民“債務余額對可支配收入之比”和“還款付息額對可支配收入之比”常年居高不下,一旦可支配收入增長率下降,居民的高債務問題將引發極大風險。
我國地方債務主要體現在廣義規模龐大、分布不均與兌付風險凸顯等方面。截至2021年年底,不考慮隱性債務,我國地方政府的一般債、專項債和融資平臺債等總額高達30.47萬億元,若疊加隱性債務,不完全統計規模將大幅提高,遠超100%警戒線。從分布來看,各省市分布不均衡,中西部省份償債壓力大,部分地市甚至無充足還款來源,單一平臺公司風險暴露可能沿擔保鏈傳遞導致整個區域債務的集中違約。因此,在地方政府隱性融資渠道收緊的背景下,疊加地方經濟下行壓力,特別是土地收入難以持續,償債壓力凸顯,易引發系統性風險。
相對于大型金融機構,地方性金融機構等中小金融機構抗風險能力偏弱。近年來,為響應國家支持小微企業號召,金融機構向小微和普惠金融業務下沉,中小金融機構盈利空間縮減。一方面,中小金融機構體量較小,本身資本金與撥備不足;另一方面,中小金融機構資產占比中很大一部分來自小微企業,客戶結構導致中小銀行所面臨的信用風險要高于大型銀行。隨著利率市場化的推進,中小金融機構在吸存和資產管理時表現也更激進,一旦風險集中暴露,可能面臨流動性危機,金融體系的關聯性還將促使風險的交叉傳遞。
2021年12月23日,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發布的《國際形勢黃皮書:全球政治與安全報告(2022)》指出,當前國際局勢呈現大國競爭加劇的特征,當前世界正朝著多極化方向發展,而這種變化首先是從經濟格局開始的,對于中國來說,全球化的倒退、地緣政治風險以及大國間的博弈,都可能是未來金融風險的導火線。
我國金融監管實行分業監管的模式,暫未形成科學完善的金融監管體系,由此會出現部分業務風險管理不到位現象。2018年以前我國一直實行“一行三會”的分業監管模式,2018年3月銀監會和保監會合并成立了中國銀行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隨著金融創新不斷增強,分業監管模式出現某些創新金融產品、金融工具、業務模式監管真空的局面,金融創新業務的野蠻生長及監管真空造成了金融風險的上升。
整體來看,經過多年市場化發展,我國金融機構在公司治理上取得了長足進步,但部分中小金融機構在公司治理上和大型金融機構相比還有不小的差距。從表面上看,一些金融機構有較完善的治理結構,三會一層架構表面健全,但實際職能缺位,比如近年出現的包商銀行、恒豐銀行等案例就凸顯這一弊端。一是董監事履職有效性不足,存在董事會履職不到位、監事會流于形式、專業管理委員會未體現獨立判斷等現象;二是關聯交易管理缺乏審慎,對關聯交易和集中度未嚴格監管,個別大股東關聯交易占比龐大,風險集中度較高;三是戰略發展與自身業務規模不匹配,激勵約束政策短視明顯,未能與企業長期目標相結合。另外,也存在追求業務盲目擴張的同時未考慮風險管理水平和區域市場環境匹配性等問題。
近些年,我國在金融機構風險處置方面積累了較豐富的經驗,但客觀來看,與《金融機構有效處置機制核心要素》相關要求相比還存在一定差距。一方面,我國金融機構風險處置的法律條款分散在各大基本法律制度中,缺乏銜接性和可操作性,沒有清晰、完整的從危機預防、早期干預、危機處置到清算的風險處置流程,缺少實操性的細則;另一方面,風險處置手段和工具還不夠豐富,主要通過處置不良資產、清收核銷以及補充資本充足率等自救方式,或采取政策層面的外部接管等方式,市場化的重組、收購兼并或通過維穩基金等工具的運用較少。
面對未來經濟社會周期及世界格局的不確定性,宏觀經濟政策需強化逆周期調節作用,穩住消費、出口、投資“三駕馬車”,熨平經濟波動,為良好經濟環境提供支撐。持續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進一步建設高水平的市場經濟、持續推進改革開放,堅定推動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高質量發展,推動科技創新、高端制造、新基建、教育等投入在暢通循環中發揮關鍵作用,保證宏觀經濟大盤基本穩定,為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構建良好的宏觀金融環境。
房地產與金融高度融合,促進房地產市場健康發展首先要堅持“房住不炒”的總基調,積極推動房地產領域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建立宏觀審慎風險監管機制,穩步推進房產稅改革,解決住房供需失衡等問題。在落實房地產金融審慎管理的前提下,適當引導資金支持房地產及其上下游產業,滿足產業合理融資需求。根據各地不同情況,合理配置房開貸、加大保障性租賃住房支持力度,因城施策保障房地產行業良性循環和健康發展。
積極推動地方政府隱性債務顯性化,在地方經濟增速下行的大背景下,把握政策的速度、力度和節奏,循序漸進處置地方隱性債務問題,按地區差異化管理,緩解地方政府還債壓力。從制度建設方面發力,壓實地方政府主體責任,通過制訂政府償債計劃、落實債務終身責任制、開展切實有效的績效評估等方式,杜絕盲目擴大政府投資規模而導致風險積累,嚴控債務風險蔓延到金融體系。
推動中小金融機構依法合規多渠道提高資本充足率,加強對資本穿透式監管,及早發現“內部一言堂”等風險隱患,筑牢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防火墻”。同時,中小金融機構可結合實際情況,積極探索適合自身發展的、科學合理的股權結構,通過優化股權結構,規避股權過度集中或過度分散的弊端,達到制衡效果,提高公司治理成效。
從頂層設計層面制定金融穩定法,制定跨行業、跨部門的金融穩定總基調,創建全局性的金融穩定工作機制,壓實責任主體,明確各部門和地方政府的權利職責,健全金融穩定頂層設計。在實操層面,一是借鑒國際金融監管改革經驗,結合我國國情和國際標準,制定處置流程、風險觸發標準和定量指標,建立常態化處置機制;二是靈活運用存款保險制度,建立并完善保險保障基金、證券投資者保護基金、信托業保障基金及宏觀金融穩定基金等制度,對金融風險進行穩妥有序的防范、化解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