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凱,張俊霞
(六盤水師范學院,貴州 六盤水 553000)
2001 年,天龍村走出的精英陳云、鄭汝成在地方政府協助和村民支持下,返鄉成立天龍旅游開發有限公司,作為村落旅游開發與經營管理主體。在地方政府的組織協調和村民積極支持下,憑借當地獨特的文化資源優勢,天龍旅游公司以相對較低的投入并使得天龍屯堡旅游業得以迅速發展,獲得多項榮譽和桂冠,綜合效應逐步凸顯。但自2008 年以來,村落出現旅游市場秩序混亂、旅游人次不斷下滑、各參與主體間矛盾重重等問題。這種混亂的局面延續至2013 年,貴旅集團取代天龍旅游公司成為新的旅游開發投資與經營主體。從天龍屯堡旅游開發與經營主體與村落關系來看,天龍旅游公司作為經營與管理主體期間,因公司領導與村落的特殊社會關系以及公司在經營過程中注重村民參與、積極承擔為村民繳納醫保等相應的社會責任,公司運營呈現出“村落型企業”特征。貴旅集團介入后,外來企業作為經營與管理主體,因與村落之間社會關聯相對較弱,“企業型村落”的特征明顯。從“村落型企業”到“企業型村落”,天龍屯堡在兩種不同的村企關系下分別產生了哪些效應,產生的效應有何區別,是文章探討的重點。
2001 年6 月天龍旅游公司成立,標志著天龍屯堡鄉村旅游進入實施階段;同年9 月,貴州天龍屯堡文化旅游區首游式,標志著天龍屯堡鄉村旅游正式啟動;到2007 年,天龍屯堡旅游人次突破50 萬,天龍屯堡旅游獲得巨大成功,也為當地村民帶來巨大的旅游收益,在一定程度上使全村收入提高、增強了村級經濟實力、推進了當地農村產業結構調整、解決了農村富余勞動力就業等相關問題。在實地訪問的過程中,當地村民也很直觀地描述了當時現象:“以前一天大概會有40~50 個團過來,我們當地的老人光靠賣點小繡花鞋一天都能有200~300 塊的收入。”
天龍旅游公司在成立之初,成立環衛隊、安裝路燈、治理河道污水、完善當地綠化,極大地改善了村民的生活環境,同時和天龍村村民之間形成了良好的互動關系,針對天龍村考取大學的貧困學生,公司根據實際情況給予不同程度的資助;自2006 年起,公司每年撥款為當地村民繳納基本醫療合作保險,減輕了農民看病就醫的負擔,讓村民享受到了真正的利益,因此村民更加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加之相關負責人當地鄉村精英的身份,使旅游公司在短時間內獲得了當地村民的信任與支持,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開發旅游時與村民溝通交往的成本,并且信任與支持變成了旅游公司的無形資產,使得天龍村的村民在剛開始開發旅游時能無償參與到各項服務和活動中。
同時,公司積極指導當地村民如何參與到旅游開發中來,積極為當地村民提供免費培訓及外出考察,提升當地村民素質和旅游服務水平。2003 年成立了農民旅游協會,提高了農民組織化程度,同時積極指導當地婦女運用自己的傳統手藝,制作相關的旅游小商品以增加自身的旅游收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當地婦女的地位。企業與村民之間形成了良好的互動機制,推動了天龍屯堡的多方共治,促使天龍屯堡鄉村旅游從無到有,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社會主義新農村中的民主治理體系,形成社區參與鄉村旅游協同治理的局面。
貴旅集團接手經營天龍屯堡后,投資近4 億元對景區進行升級改造。2015 年旅游產業發展大會過后,游客量開始有所回升,目前基本上每年的游客量保持10 余萬人左右。貴旅集團為當地村民提供了相關就業崗位,居民收入得到進一步提高,同時為當地屯堡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提供平臺,加大對傳統建筑的保護力度,更好地保護和傳承當地傳統文化。
另外,貴旅集團沿襲天龍旅游公司的做法,為當地村民繳納基本醫療合作保險,解決當地村民的看病就醫問題。近兩年醫療保險費用上調,為貴旅集團增加了沉重的負擔,但貴旅集團并未因此放棄為村民繳納醫療保險,而是轉變形式,不再由公司承擔全部醫療保險費用,轉為公司承擔每人120 元,村民自己承擔每人100 元的形式繳納醫療保險費用。
在貴旅集團經營期間,企業方面利用其資本、管理技術、社會網絡關系等優勢,增強了旅游資源的競爭力。當地形成了關于景區日常管理方面的村規民約,從村民舉辦婚喪嫁娶、愛護公共環境、遵守社會公德、保護當地文化資源等方面對村民的日常生活進行了一定的約束,但企業與政府以及村民之間缺乏良性互動。首先,現在的企業與政府之間只簽訂了合作開發協議,相關具體細則還未落實;天龍景區所涉及的土地等相關權證至今還未落地,景區目前融資和招商、引資等工作無法正常開展;政府和企業缺乏有效的溝通機制,無法形成合力。其次,由于農民旅游協會等村民組織被解散,村民的主體性再一次被忽略,村民缺乏表達利益訴求的渠道,與企業和政府之間缺乏有效的溝通渠道,村民不滿情緒較為濃烈。企業、政府、村民之間缺乏有效溝通及合作互動,景區治理趨于形式化,村民參與逐漸由有序到無序。
2.1.1 經濟效應
兩種村企關系都為當地村民提供了就業機會,提高了村民的經濟收入,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農村產業結構調整,推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相較于“企業型村落”而言,“村落型企業”在追求經濟效應上顯得更為積極主動。天龍旅游公司作為私有企業,需要依靠自身拉動客源,因此會盡力尋求客源,增加收入。而貴旅集團作為國有企業,即便景區虧損也能得到相關的補助,且相關工作人員工資較為固定,因此缺乏積極招攬客源的動力。
2.1.2 社會效應
兩個時期在社會效應上都表現出了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態度,但近幾年在繳納醫療保險方面,由于醫療保險費用上調,貴旅集團不再全額負擔村民醫療保險,引起村民不滿。在組織相關節慶活動方面,天龍屯堡具有較為濃厚的宗教氛圍,貴旅集團由于其國企的性質,受正式制度的約束較強,因此相比于天龍旅游公司而言,在組織相關活動方面較為被動,雖然天龍屯堡內仍然有許多村民之間的活動,但都屬于村民自行組織,相關的大型活動相比之前較少。
2.1.3 環境效應
兩種村企關系時期企業都重視對相關基礎設施的建設,提高了旅游環境質量和游客體驗。
2.1.4 投入資本
作為國有企業的貴旅集團投入資本更多,在整個整改建設環節中,更注重現代化的一些管理標準,欠缺對當地實際情況的考量,房屋外包等部分措施引起村民不滿。
2.1.5 文化效應
屯堡文化作為當地最重要的旅游資源,無論是“村落型企業”時期對屯堡文化的梳理和推廣,還是“企業型村落”時期為屯堡文化打造更多宣傳平臺等舉措,都讓屯堡文化得到了更好的傳承和推廣。相對的,兩種村企關系也都在不斷消解屯堡文化,在兩種村企關系中,企業都扮演著重要角色,而企業的根本目的是要利用現有資源尋求更多的經濟效益,從而不可避免地導致過度消費當地文化的現象出現,屯堡地戲就是一個典型案例。
2.1.6 治理效應
“村落型企業”時期天龍屯堡鄉村旅游從無到有,村民們能夠有組織有序地參與到當地的旅游發展當中,各利益主體之間具有較好的良性互動,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社區參與鄉村旅游協同治理的局面。“企業型村落”時期,企業、政府、村民之間缺乏有效溝通及合作互動,加上松散的管理制度使村民參與旅游逐漸由有序轉向無序。
天龍屯堡前后兩種村企關系下所形成的綜合效應呈現出不同的樣態,結合前文分析及相關調研資料,總結其綜合效應差異成因除了經營主體不同這一顯著的外在原因之外,還存在以下幾點內在成因。
2.2.1 村民利益被邊緣化
鄉村旅游開發中要充分認識到村民的作用,村民是當地資源開發的主體,必須讓居民擁有話語權和控制權并使之真正參與到旅游發展中。村寨的鮮活性和以人為主體的構造性,決定了在旅游產品開發設計中既要依托當地人為載體來表征外顯文化,同時也對制度設計產生了內在約束。即當地人是旅游產品開發的主體,同時也就必然成為文化資源資本化的利益主體。然而在村落景區化過程中,理論中的受惠者并沒有真正成為實際運作中的主體。
在天龍屯堡旅游的發展過程中,政府和企業處于相對強勢的主體地位,而村民受資本、文化、技能等限制,處于較為弱勢的地位,強勢的主體之間更為容易達成合作,而處于弱勢地位的村民利益則容易被忽略,因此,導致村民與企業出現矛盾。后期,由于區域自我發展能力有限、基礎設施不完善,資金成為區域旅游發展的最大瓶頸,單靠地方政府投入很難實現資源價值的經濟轉化,外來企業則能憑借其資本優勢解決上述問題。
在此背景下,天龍屯堡需要引援新的、更有實力的開發者,而貴旅集團作為省屬唯一專業從事旅游產業經營的大型國有獨資企業,相較之下無疑擁有更強的融資能力,讓村民充滿了期待。但貴旅集團進入后,越來越多的外部資本介入到村落旅游開發中來,并成為村落旅游地的重要利益主體,導致最終綜合效益呈現出差異。
2.2.2 天龍屯堡村落社會網絡逐漸弱化
傳統村落的社會網絡是以血緣、地緣關系為基礎上形成的差序格局。在天龍屯堡,隨著旅游業發展,當地村民商品經濟意識逐漸覺醒和成熟,作為理性的經濟人而言,更多追求實現自我經濟利益,而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天龍屯堡的傳統村落社會網絡。社會網絡弱化導致在外來利益主體進入時,村民沒有辦法以組織的形式集中表達自身的利益訴求,喪失了話語權。村民在鄉村旅游中主體地位喪失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當地旅游發展所產生的綜合效應。
2.2.3 傳統屯堡文化消解
天龍屯堡鄉村旅游啟動之后,屯堡文化作為當地的文化資本,為當地村民們帶來了一定的經濟收益,也使天龍屯堡的村民增強了對于自身文化的認同感和自豪感。但是隨著旅游業的發展,企業在追求經濟利益的過程中容易出現短視行為,導致屯堡文化被過度消耗,加之當地村民受外來文化影響,傳統的天龍屯堡文化逐漸被消解,使天龍屯堡村民之間的凝聚力逐漸減弱,導致當地村民在與企業博弈中的話語權被忽視,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旅游發展為當地帶來的綜合效應。
相較于“村落型企業”時期綜合效應而言,天龍屯堡“企業型村落”時期雖然投入了大量資本,但取得的綜合效應不如“村落型企業”時期。經濟效應上,兩個時期均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當地經濟發展,但“村落型企業”時期旅游收入和人次出現“井噴”,對于依靠游客量來實現自身經濟效應的村民來說,經濟效應良好。社會效應方面,“村落型企業”時期在承擔社會責任的過程中所實施的具體措施以及在組織村落活動等方面遜于“企業型村落”時期。環境效應方面,“村落型企業”時期在投入資金改善環境的過程中更加注重對當地的實際考量,而“企業型村落”雖然投入資金較多,但部分措施缺乏對當地實際的考慮,引發了村民不滿。文化效應方面,在旅游發展的過程中,為追求經濟效應,當地文化逐漸被消解,到了“企業型村落”時期,這樣的現象更加明顯。治理效應方面,“村落型企業”時期村民參與更為有序,社區參與程度更高。
在現代旅游業中,資本的力量和作用不言而喻,任何地區在旅游開發和發展的過程中一旦產生資金問題,旅游目的難以達到其發展的理想水平。天龍屯堡作為典型的傳統村落,在旅游開發的過程中同樣離不開資本的投入,但村落旅游開發成果的好壞不完全取決于資本多少。從資本的力量上,天龍旅游公司注冊資本為100 萬元,貴旅集團將其收購后,注冊資金為5 000 萬元。在資本投入方面,2001—2007 年,天龍旅游公司對天龍屯堡總投入580 萬元,而貴旅集團收購天龍屯堡后,一期改造工程投入近4 億元以完善天龍屯堡的旅游設施。無論是資本力量還是資本投入,無疑都是貴旅集團占絕對優勢。但是通過對天龍旅游公司經營期間與貴旅集團經營期間所產生的綜合效應對比分析發現,除了受資本等外部因素影響外,傳統村落旅游發展還受到村民利益是否實現、天龍屯堡村落社會網絡關系、傳統屯堡文化等眾多內在因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