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桌對談

文陳志宏

喜歡一個人，能見就想方設法去見一面，見不著就買他的書，以文觀人，聊以慰藉。不知你是不是這樣想，至少我一直這么做。夜讀歷史，發現有此愛好的，不只我一個，還有沙俄女皇葉卡捷琳娜二世。

1762年，剛登基的葉卡捷琳娜二世跟啟蒙主義思想家、小說家德尼·狄德羅結緣，得感謝法國哲學家孟德斯鳩和意大利法理學家貝卡里亞。受他倆影響，縱橫捭闔的葉卡捷琳娜二世，終于現出柔軟的一面。萬人臣服于她，在精神上，她卻向狄德羅稱臣。

見不到狄德羅，葉卡捷琳娜二世就不惜重金購買了狄德羅的著作及其編著的《百科全書》。這讓嚴重抑郁的狄德羅瞥見一線曙光，得到這個消息，不亞于希望之神和幸運之神雙雙降臨。

狄德羅禁不住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軟磨硬泡，終于在1773年踏上俄國的土地，應邀來到圣彼得堡。

葉卡捷琳娜二世率一眾武將南征北戰，開疆拓土，給世人極其狂野的印象，自從擁納狄德羅為“文化參贊”后，名聲比以前好多了，硬朗女皇的形象，呈現出一派似水柔情。

狄德羅和當時大多數啟蒙思想家一樣，認為推動社會進步，需自上而下地進行，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故而，在一篇文章中，他不無得意地說：“如果不對一位君主，哲學家還能對誰說話呢？”在圣彼得堡的日子，狄德羅終于滿足了自己的這一愿望，與葉卡捷琳娜二世促膝談心，將自己的哲學思想一經一緯織成布，以期為葉卡捷琳娜二世量體裁衣，做一套精神華服。

那段時光，狄德羅志得意滿，逮著機會就和葉卡捷琳娜二世說話，有揮斥方遒的快感，夸張的手勢像利劍出鞘，指點江山。

據說狄德羅和葉卡捷琳娜二世交談前，工作人員都會在他們中間擺放一張桌子，隔出一個安全距離，避免他在激情昂揚之際，一個手勢誤傷到葉卡捷琳娜二世。

在圣彼得堡的日子里，葉卡捷琳娜二世每日都約狄德羅密談，嬌縱了他身上所有波西米亞的怪毛病，無他，只因喜歡。也許，這就是崇拜的魅力吧。

才華橫溢的人莫不是這般熱情高漲，狂放不羈。狄德羅德激情萬分地布道，以期點燃葉卡捷琳娜二世的自由之心和遠大抱負，給她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思想啟蒙。但五個月過去了，葉卡捷琳娜二世還是一如既往，固執己見。

1774年，回到法國后，狄德羅逢人便感嘆：“我沒法習慣宮廷的規矩。”不得不承認，任狄德羅怎么夸夸其談，說得天花亂墜，他和葉卡捷琳娜二世之間永遠隔著一張冷冰冰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