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冀服務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

王彩影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經濟學院 北京 100070）

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中國國際服務貿易交易會全球服務貿易峰會上指出，將支持北京設立以科技創新、服務業開放、數字經濟為主要特征的自由貿易試驗區，構建京津冀協同發展的高水平開放平臺，帶動形成更高層次的改革開放新格局。京津冀的“金三角”區位優勢，使得三個省市能夠更加方便地協同發展，京津冀在帶動經濟發展以及科技創新方面作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經濟發展受到了不小的沖擊，2010年我國經濟形勢開始回暖，2010-2015年經濟有了較好的發展，但因受到我國相關產業主要出口市場經濟恢復緩慢、原材料等生產成本不斷上升、人口紅利進一步縮減等方面的影響，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階段。而在如今工業經濟向服務業經濟轉變的背景下，服務業成為外商直接投資的重要領域。服務作為一種制造業生產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中間投入，在對我國經濟發展的進程中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許多國家都想通過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帶來的技術溢出效應去消除資源、人才、技術等方面的國與國之間的要素障礙，從而更好地提高本國相關產業的國際競爭力，促進本國的技術創新。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我國利用外資進入了一個新階段。《2020年中國外資統計公報》顯示，2019年我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1412.3億美元，同比增長2.1%，規模居全球第2位，占2019年全球FDI總量的9.2%；我國實際利用外資的結構也在轉變，2019年第一、二、三產業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占比分別為0.3%、29.9%、69.8%，可以看出外商直接投資越來越多地投入到第三產業。縱觀京津冀，2019年北京市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77億美元，制造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3.4億美元；天津市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24.6億美元，制造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11.4億美元；河北省服務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15.8億美元，制造業外商直接投資額為68.9億美元。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在不斷地優化產業結構，但與其他發達國家相比，我國服務業發展較慢。因此，為了加快我國服務業的發展，推動技術創新，應當擴大服務業開放程度以吸引外資。

文獻綜述

國內外許多學者研究表明服務業FDI對東道國技術創新有著促進的作用。多數學者是從服務業FDI可以促進東道國制造業生產率、企業競爭力以及制造業在價值鏈中地位攀升的角度來展開研究的。Fernandes et al（2012）主要研究的是生產性服務業FDI對制造業的影響，他利用企業層面的數據研究表明：生產性服務業FDI能夠顯著促進制造業的技術溢出；Arnold et al（2011）利用捷克服務業FDI的進入、服務業私有化和服務業競爭作為服務業自由化改革的替代變量，研究發現服務業FDI是服務業自由化影響下游制造業生產率提升的關鍵途徑；張艷等（2013）使用1998-2007年中國制造業企業層面數據，實證檢驗了中國服務貿易自由化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結論表明服務貿易自由化改革促進了中國制造業企業生產率的提高；張宇馨（2014）認為，生產性服務業FDI可以通過為東道國制造業提供優質中間投入或是與制造業FDI協同進入東道國等途徑來提高東道國的制造業生產效率。也有一些學者利用企業競爭力來衡量技術創新，如李宏兵和文磊（2016）利用企業層面的數據，通過分位數回歸方法實證檢驗了服務業雙向投資對不同分位點企業創新競爭力的影響，研究發現服務業雙向投資整體上提升了我國企業的創新競爭力。還有一部分學者是基于服務業FDI能使東道國制造業打破“低端鎖定”的角度來衡量技術創新的，如胡大立等（2019）基于2008-2017年服務業開放、低端鎖定及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的面板數據，針對服務業開放對技術創新能力提升的作用及低端鎖定的調節效應進行了實證檢驗，結果表明服務業開放提升了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并且低端鎖定程度負向調節服務業開放對于制造業技術創新能力的促進作用；陳明（2018）等根據2004-2015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研究得出服務業FDI和服務業OFDI通過技術溢出和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對中國制造業打破“低端鎖定”具有正向推動作用，同時通過自主生產和研發來學習和消化服務業開放所帶來的優質服務要素，可以促進制造業在價值鏈中的地位攀升。

通過對以上文獻進行梳理，可以發現大部分文獻主要是從制造業生產率、企業競爭力以及制造業價值鏈攀升的角度去衡量技術創新的。現有文獻關于服務業FDI對東道國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大多數表明具有促進的作用，但是并沒有回答一個問題：引入服務業外資能否使東道國或者地區服務業發展滯后、技術創新水平低下的現狀真正地得到改變？這是值得思考和探討的問題。

理論機制

跨國公司在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給東道國帶來了先進的資本、專業的研發設施以及高素質的人才等服務要素，而后東道國企業將優質的服務要素整合為內部新的研發資本，將這些研發資本投入到制造業生產過程中，使得制造業從中獲得技術、知識、人力資本等高級要素，實現“高級服務業”到“高級制造業”的有效融合，從而提升東道國企業的技術水平和創新能力。跨國企業在服務業上的投資主要通過四種機制來影響地區技術創新。

中間投入機制。優質的服務是技術、知識和人力資本等高級創新要素的載體，是一種生產過程中的高級要素，在進入制造業某一具體生產環節時，這種高級要素可以以技術、知識和人力資本的形式作為中間投入投放進去，提高制造業生產效率，有利于生產出差異化產品，促進技術創新。將引進的優質服務投入到制造業產品生產過程中，改變最終產品的技術含量，提高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同時，也會產生新的市場需求，最終促進東道國地區的企業技術進步。劉志彪（2000）研究認為，一些高端的服務業生產要素一旦進入制造業生產過程，就會促進生產的專業化分工，提高企業生產效率，進一步促進技術進步。

收入帶動需求機制。FDI進入東道國以后就需要向東道國雇傭人力資本，那么東道國的就業形勢就得到改善，會帶動經濟的增長。另外，服務業外資的進入會對周圍同行業內資帶來示范作用，會使得服務業從業人員的工資得到提升。在勞動力市場的長期均衡過程中，服務業FDI的不斷引入最終會帶來整個區域的服務業工資水平的提高，他們的需求也會相應地增長，需求將從以前的教育、文化娛樂等傳統性服務業向金融、信息等新型高端服務業進行轉變。通過服務業結構的不斷調整和完善，為制造業提供更好的服務，從而促進制造業的創新。

資源再分配機制。制造業通過將所需服務外包給服務業，制造業就可以專心研發生產環節技術，將生產要素重新分配，將自身資源投入到更有效的生產過程中，以提高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效率從而達到技術創新的目的，比如將低質生產要素投入到生產勞動和知識密集型產品生產過程中去，將引進的優質生產要素投入到技術密集型產品生產過程中去，達到資源的最優配置。

人力資本機制。對于外國跨國公司來說，由于引進母國人才成本較高，他們選擇雇傭東道國相對低廉的人力資源，將會對這些人進行相對專業的管理和培訓，當跨國公司培養的這些員工流入到國內相關企業就業時，也會將在跨國公司學到的先進服務帶到新崗位上去創造價值，從而使國內企業減少新員工的培訓成本，從而會有更多的資金投入到研發環節。當引進的人力資本水平足夠高時，可以更好地對外來知識技術進行學習和吸收，從而促進技術進步。

京津冀服務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的實證分析

（一）模型構建、變量選取及數據說明

本文采用已有技術創新實證研究中常用的模型，以C-D函數為基礎模型，將技術創新生產函數構建為如下函數：

IN=f（SSFDI，MFDI，RD，HR，IMP，EDU）

在上式中，為了消除計量模型的異方差性，方程兩邊同時取對數，得到如下方程：

lnIN=α+βlnSSFDI+βlnMFDI+βlnRD+βlnRD+βlnIMP+βlnEDU+ε

其中i，t分別表示i地區第t年的某個指標數量。各符號代表的含義如下：

被解釋變量IN：技術創新。衡量一國技術創新的指標有很多種，如新產品銷售收入、專利申請數、以及專利授權數。對于專利申請數，部分企業在生產經營活動中由于保密性或者其他的原因，不愿意進行專利申請，因此用專利申請數來衡量技術創新會存在一些誤差；因新產品銷售收入數據一般未被公開，也不考慮采取新產品銷售收入作為衡量指標；而專利授權則是專利機構對專利申請無異議，代表企業生產的某種新產品得到許可和認同，可以很好地體現科研成果，所以采用專利授權數來衡量技術創新。本文采用各省專利授權數指標來衡量。

解釋變量SSFDI：服務業FDI滲透率。通過上文服務業FDI對中國技術創新的理論機制分析，可知一國服務業FDI能夠促進本國技術創新。服務業作為制造業生產環節的中間投入品，可以促進制造業的勞動生產率提高。本文采用各省服務業FDI滲透率來表示，根據于城和胡曉曼在《服務業FDI對中國制造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一文中用到的服務業FDI滲透率計算公式：ssfdi=∑αsfdi，服務投入比例可以通過各省投入產出表計算得出。

控制變量MFDI：制造業FDI總額。制造業是帶動一國科技創新的重要源泉，所以選取各省制造業FDI總額作為控制變量。RD：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內部支出。科研經費投入能夠為東道國企業積累一定的資本，科學技術的進步需要有經濟的支撐，研發投入代表了一個國家對科技創新的重視程度，同時也能提高一個地區的技術吸收和學習能力，本文采用各省RD經費內部支出來衡量。HR：研究與試驗發展（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科研人員是技術創新的關鍵所在，在科技創新過程中科研人員數量可以較好地反映一國人力資本水平，本文采用各省科研人員數量來表示人力資本。IMP：進口總額。一國技術創新可以通過對進口的國外產品和服務中所含的技術進行學習和模仿來發揮作用，進口貿易作為傳統的國際技術溢出渠道被普遍接受和運用。因此，對外貿易開放有利于促進技術創新，本文用各省進口貿易額來作為控制變量。Edu：受教育水平。一國的受教育水平越高，代表著對服務業外資的吸收和學習能力越強，從而促進技術創新。本文使用受教育程度來衡量，即6歲以上的公民平均接受教育的時間，將小學、初中、高中、大專的受教育年限分別記為6年、9年、12年、16年，則受教育程度的計算公式為：小學比重*6+初中比重*9+高中比重*12+大專比重*16。本文用受教育水平來作為控制變量，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描述性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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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取北京、天津、河北三個省市2005-2019年的省際面板數據，數據來源為各省統計年鑒。

（二）面板數據回歸與分析

本文采用2005-2019年各省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通過對各省數據取對數，進行F檢驗，回歸結果十分顯著，故應采取個體效應模型，然后利用豪斯曼檢驗來確定應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表2是基于京津冀三省市樣本下的基準回歸結果。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注： p＜0.01， p＜0.05， p＜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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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型（1）中，只有服務業FDI滲透率一個解釋變量時，估計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即服務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具有正向促進作用，這和前面理論分析保持一致。模型（2）（3）（4）（5）（6）（7）在模型（1）的基礎上逐步加入了制造業FDI、研發經費內部支出、研發人員、進口總額、受教育水平以及受教育水平與服務業FDI滲透率的交叉項，可以從估計結果中看出回歸系數R有了明顯的提高，回歸模型也有了更高的可信程度。在模型（7）中，服務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的影響系數仍然顯著為正，說明引入服務業外資對地區技術創新有著重要的促進作用，這進一步驗證了前面的服務業FDI對技術創新影響的理論機制的正確性。

制造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的影響作用顯著為負，可能會有以下兩種原因：第一，當同時引進外國服務業和制造業投資時，由于服務業對技術創新產生了正向作用，通過引進優質服務來為制造業提供更好的中間要素投入，從而提高制造業效率，而不是直接引進外國制造業投資，所以引入服務業投資擠出了制造業對技術創新的影響；或者說，由于外國對技術密集型產品出口的限制，我國企業引進的外國制造業投資所含的技術含量并不高。第二，相對于制造業的吸收效率來說，各省份對服務業的吸收效果更好，服務相對高端復雜的制造環節來說較為易學，能夠被成功地消化和吸收，并轉化為地區技術創新的動力。

研發經費內部支出對地區技術創新的作用顯著為正，再次證明了國家給企業投入資金能夠使企業增加動力去研發出新的產品。也就是說，企業將會有更多的資金投入到生產環節，資金投入是創新的一個重要前提。

進口總額對地區技術創新的作用為正，說明通過對其他國家貨物的進口來學習其中包含的先進技術和知識，使我國技術創新水平得到提升。

受教育水平對地區技術創新產生了正向作用，但并不顯著。可能是我國人均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的原因造成的，受教育水平較高的話能夠使得我國對引進的優質外資進行學習和吸收，但我國受教育程度較低導致并沒有對FDI很好地吸收和消化，從而正向影響不顯著。

受教育水平與服務業FDI滲透率交叉項對地區技術創新產生了顯著正向影響。可以說明，服務業FDI可以通過受教育水平來影響地區的技術創新，當地區的受教育水平較高時，就能夠對引進的優質服務進行消化和吸收，從而推動地區的技術創新。

主要結論

本文在對京津冀服務業FDI對地區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進行理論機制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借助固定效應模型對服務業FDI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做出實證分析，得出的主要結論如下：

通過基礎回歸發現，京津冀服務業FDI可以顯著地促進地區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說明京津冀地區引入的服務業外資可以作為一種中間要素投入參與到制造業的生產過程中去，使得整個生產環節的效率得到提升，從而促進技術創新。同時制造業FDI會抑制地區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在全球價值鏈分工的大背景下，發達國家跨國公司開始向發展中國家進行投資，其中不免會將很多的在本國幾乎處于衰退階段的產品或者生產活動遷移到東道國。而我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在技術等方面會遭受到發達國家的打壓，加之國內市場勢力缺乏等相關因素的影響，并且國內制造業企業以出口數量取勝的發展局面，導致很多中國制造業企業缺乏核心競爭力，關鍵零部件也是依賴進口來獲取，最終導致我國制造業處于全球價值鏈底端，幾乎處于一個被跨國企業控制的階段，在物質資本積累上仍處于低端加工資本積累的地位，這也是引入制造業外資反而會阻礙技術進步的一方面原因。R&D經費支出能夠促進技術創新，政府對國內企業的研發投入相當于給了企業資金補貼，使得企業可以有更多的資金和精力投入到研發過程中去，從而有利于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科研人員也能夠顯著促進技術創新水平的提高，當科研人員增加時，可以增加新的研發力量，有助于研發出新產品和新專利，從而帶動地區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進口總額也能夠促進技術創新，但是影響不顯著，說明我們仍然可以通過進口其他國家的產品來學習和吸收他人產品中所含的知識與技術，但是隨著發達國家限制對我國實施高技術產品輸出，通過進口來提高技術能力的途徑就顯得非常無力了。受教育水平也能夠促進技術創新，但是影響仍然不顯著，這里認為是目前受教育水平還是不高造成的，無法對引進的優質服務外資充分學習和吸收，從而無法達到促進技術創新的目的。最后又引入受教育水平與服務業FDI滲透率交叉項，該項對技術創新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當受教育水平較高時，服務業FDI可以通過受教育水平來促進技術創新。

政策建議

由上述實證分析可以看出，京津冀引入服務業FDI可以對各地區的技術創新產生顯著促進作用。那么，要想將這種促進效果發揮得盡可能好，應當從兩方面考慮：

第一，繼續推進服務業FDI。加大服務業開放水平，國家應積極參與國際間的相關交流活動，通過談判盡可能地減少或避免遭遇服務貿易壁壘的可能；不斷地完善相應的外商投資法律法規，為國外投資創造一個便捷的投資環境，調動其來我國投資的積極性，進而促進本國企業技術創新；政府應不斷完善外商來華投資的優惠政策，為來華投資者或企業提供便利的金融環境，以促進服務業開放水平。

第二，引進高新技術，提高高新技術吸收能力。我國應鼓勵和支持境外企業來華設立跨國子公司，學習外企的技術和知識經驗，為本國制造業企業提供含有高端要素的服務，以提高制造業企業效率，從而促進本國企業技術進步。京津冀的企業需要提高自主研發能力，重視與外部的技術溝通與合作，形成獲取外部研發技術知識的內部機制。提高企業的內部吸收能力，通過積累優質人力資本、知識以及技術要素，為本國企業培養高端人力資本，形成對外資企業技術引進與再創新的良性循環。通過進口貿易也有利于我國的技術創新，通過進口他國技術密集型或資本密集型產品以使我國企業學習先進技術，促進創新。另外，科研投入也可以帶動創新，國家應將更多的資源和科研經費投入配置給本國企業，不斷提升本國企業的技術創新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