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程

對于一輛汽車,什么是最重要的?
有人認為是發動機,有人覺得是傳動系統,有人看重安全性能。以消費者的視角來看,這些都有道理。
但對汽車廠商來說,起個好名字有時比這些更加重要。
想想看,如果“奔馳”被叫作“本茨”,“寶馬”被叫作“巴依爾”,“保時捷”被叫作“波爾舍”,它們的銷量表現可能遠不及現在的高度。而這些名字,都是它們進入中國市場的曾用名。
也有失敗的例子。例如,長城魏牌把“vv系列”改成咖啡系列,主打拿鐵、摩卡和瑪奇朵后,就出現了水土不服的現象,市場認可度不高,銷量同比接近“腰斬”。
在國產自主品牌崛起的當下,廠商對于汽車命名的嘗試愈發頻繁與大膽。字母、數字、動物名、朝代名、武器名、飲料名、漢字意象、英雄人物……有的深入人心,有的折戟沉沙,和曲折蜿蜒的中國造車路一樣,取個好名遠沒有那么簡單。
如果把汽車命名分為“正統”和“偏門”兩大類的話,那么字母與數字一定是最名門正派的那一類。
911、GTR、M3、GLA、A3……不需要在前面加上廠商,只看到這些符號,對車有一定了解的人已經有了畫面。
作為通用語言,羅馬字與阿拉伯數字對所有人都無理解門檻。只要廠商確定了一套命名規則,剩下的就是數字與字母的微調,遞增或遞減,不用仔細研究就能發現規律。
奔馳的A到S,寶馬的1到7,奧迪的A3到A8,“BBA”們不約而同地遵循了“數字越大越貴,字母越往后越貴”的命名規律。區別車型的話,奔馳的SUV加個 “G”,寶馬的SUV加個“X”,奧迪的SUV加個“Q”,以一個很小的記憶成本,消費者就能清晰辨明不同車型的區別。
這種命名國產車企也有,比如廣汽傳祺,轎車一律用GA開頭,后面隨著數字的大小而決定車型的定位高低,有3/4/5/6/8等;SUV車型一律都是用GS開頭,分為3/4/5/7/8等;MPV車型一律用GM開頭,分為6和8等。
如果一家車企有賣貨到全世界的雄心,字母和數字的命名一定會在它的考慮范圍內。只要汽車質量穩定,定期推出消費者認可的產品,穿插來一些“爆款”,那么它的產品就會被人認可,得以穩定地盈利生存下去。
不過,這類命名也并非完美。因為用的車企實在太多,而字母和數字的組合又有限,這使得不同車廠會出現很多相同的名字。只有站在產品力金字塔上的那個,才會被人記住。比如提到“A5”,可能99%的人只會想到奧迪,而非塞力斯A5、思皓A5、東南A5與嘉悅A5。
與此類命名同為主流的,是車商在中國市場起的具有“美好意義”的漢字組合。
有汽車媒體做過統計,中國的汽車圈有像《紅樓夢》“賈王薛史”一樣的四大家族,分別是威、斯、特、瑞。
這里面,威和瑞屬于同一類,斯和特屬于同一類。
以威來舉例,威朗、威途、威志、威達、威馳、威霆……這些車并非出自同一廠商,但在命名上卻表現出了親如兄弟的感覺。
這些漢字組合通常沒有具體含義,但兩個字都有積極意義,組合起來就成了這種中國人名的效果。
這類名稱在中國曾長期大行其道,讓消費者形成了相當強烈的審美疲勞,甚至產生了一定的土味。現在如果一個企業的產品仍主打此類名稱,可以推斷其負責設計名稱的部門,審美已有了一定的年代感。
而斯和特則屬于外來音譯的常用詞。以斯舉例,勞斯萊斯、阿斯頓馬丁、福克斯、斯柯達、菲斯塔、斯巴魯……這個詞也沒有任何含義,字面上也很中性,是典型的適合拿來當譯名的漢字。
起這種名稱的車企里,也存在一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國產廠商,想通過音譯范,讓消費者誤以為其是一家合資企業車型或者進口車型。對于這一點,消費者有必要擦亮雙眼。
正統的東西多了,難免感到無聊,市場自然而然會呼喚生動有趣的名字。這其中,對動物名的選擇是最為廣泛的。
實際上,不少品牌誕生之初,就已經開始與動物有了緊密聯系。法拉利和保時捷的馬、蘭博基尼的牛、標志的獅子、捷豹的豹子、阿爾法·羅密歐的蛇……這些動物或身法敏捷,或強健兇猛、或危險好斗,均給了名牌一種特殊的形象質感。
動物的名稱天生具有親近感,這是冷冰冰的數字和字母所不具備的。馬或許是車企們最愛用的動物,從古至今的座駕形象,速度和耐力的完美代言,又有無數知名的戰馬、賽馬之名傳世,對于企業來說這是起點很高的認知基礎和傳播形象。
寶馬、野馬、威馬、悍馬、海馬、寶駿、博駿、奇駿、風駿、雅俊、賽俊……有關馬的品牌和車型,簡直數不清。不僅如此,馬字部首的漢字,也是廠商起名的著重參考范圍。“馳、騰、騏、駕、馭”,說馬是汽車界的動物頂流一點兒也不過分。
但東西再好,用得多了,也就乏味了。
當大家都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強時,反其道而行,模擬一些可愛的動物形象,沒準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關于這一點,大眾應該是頭一個吃到甜頭的車企。
如今在世界各地,仍舊有數十萬輛甲殼蟲汽車行駛在路上,它們中間幾乎包括了幾十年來甲殼蟲的所有車型。
盡管由于各種原因,甲殼蟲汽車登記在冊的數量在逐漸減少,但它仍然是世界上最流行和最受人喜愛的汽車。在評選最具世界影響力的“20世紀汽車”的國際投票中,大眾的甲殼蟲排名第四,僅次于福特T型車、MINI和雪鐵龍DS。
最初這臺車其實不叫“甲殼蟲”,而叫“大眾汽車1型”。因為一次采訪,《紐約時報》的記者揶揄它像個可愛的小甲殼蟲后,這個外號一炮而紅,最后被大眾公司采用,直至1970年代成為全球最為暢銷的車型。

比起那些爭強好勝的動物名稱,甲殼蟲的勝利是典型的四兩撥千斤。
你很難說長城的“貓狗系列”與比亞迪的“海洋動物系列”有沒有借鑒這樣的做法。至少從大狗、好貓、海豚的身上,都能看到非典型汽車的設計語言。大狗粗獷、好貓可愛、海豚溫順,從設計語言來說,基本都符合了動物的傳統形象。
而長城在這些基礎上,還給貓狗進行了進一步的劃分,以分別其配置和車型。大狗分為哈士奇、拉布拉多、邊牧、馬犬、中華獵犬乃至哮天犬;歐拉有好貓、黑貓、白貓、芭蕾貓、閃電貓、朋克貓以及櫻桃貓。
或許有一些人認為,這樣的嘗試有些“用力過猛”了,但從大狗和歐拉月銷均近萬輛的成績來看,“貓狗系列”還是受到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歡迎。
角色扮演,是近年來合資品牌比較愛用的一個套路。
探索者、挑戰者、開拓者、指南者、領航員、冒險家、飛行家、夢想家、指揮官、逍客……這是另一種命名思路,不再針對車本身,而是形容車與駕駛者的氣質。
這些名稱,無疑會給消費者一個很強的心理暗示,購買這輛車的人大都具有冒險氣質、探索精神、領導風范、浪漫心理……你別說,有些消費者還真吃這一套。
這樣的做法,也有影響到自主名牌。不過有些廠商更近一步,直接套用了英雄人物的名稱,比如哪吒、大圣、子龍、諸葛、木蘭。
但這些特指到具體人物的名稱,從實際效果來看往往并不理想。過于具體的形象,往往會讓消費者聯想到更多具體的故事,復雜的情節容易帶來形象上的風險因子。比如哪吒的割骨還父、悟空的被困煉丹爐,都有可能給消費者帶來不好的聯想。
隨著越來越多的國產廠商擁入造車賽道,起名風格變得更加跳脫。比亞迪“漢唐宋元明”的朝代系列,魏牌“拿鐵、摩卡、瑪奇朵”的咖啡系列,星途的“凌云、攬月、追風、瑤光”的詩詞系列,逐漸形成了中文特有的美感,這是以前所不曾見到的。
這些探索,有的獲得了市場成功,有的則沒有。一些企業在銷量未達到預期時便輕易改名,甚至直接砍掉,這給市場也帶來了一定的不穩定因素。
“某些廠商的車型很多,但在設計上借鑒元素明顯,命名也花里花哨,導致產品有新鮮度卻生命力不強,有些只是曇花一現。這類多車型的戰略,分散了品牌內部的資源和精力,將其消耗在一波又一波產品發布中,這無疑會降低消費者對品牌的辨識度和忠誠度。”汽車分析師曾志凌表示。
相比合資和外資品牌,自主品牌在新車命名上更為靈活,且部分名稱是由網友投票得出。這一方面說明大眾化的名稱更容易被消費者接受,另一方面也意味著,自主品牌在向年輕化方向轉型的過程中正在向用戶思維靠攏,將產品命名作為品牌與用戶溝通的橋梁。
但讓一個品牌深入人心,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事,它既不是嘩眾取寵,也不是悶頭苦干,而需要產品在生產和營銷上的互相配合。作為一個嚴肅的消費品,汽車的品牌塑造更是非一時之功,無法急于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