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利文斯通
身為美國人就是要爭論美國人意味著什么。即使在美國成立之初,我們也鮮有共同點。我們沒有共同的民族血統、宗教教派或種族特征。我們所擁有的,僅僅是定義“我們合眾國人民”的方法—按照美國憲法規定,在一個國家被視為仆人而非主人的社會,民眾才是主權的基石。
這也解釋了憲法為什么一直是美國政治爭議的底線。自其通過以來,借助內戰和重建(三項“自由修正案”完成了憲法的重塑),直到20世紀承認“未列舉權利”,憲法一直構筑著美國人的政治話語權。因此,當意識形態“共識”開始引導那些“反對用憲法取代后獨立時代的邦聯條款”的反聯邦主義者時,形勢變得既令人震驚,又可能十分危險。
而這樣的共識近年來已經出現。左翼和右翼頗具影響力的人物,現在都開始質疑1787—1790年的憲法解決方案,而且,更重要的是,對其結果進行批判。
就左翼而言,憲法始終被視為“美國革命的熱月”。查爾斯·A·比爾德的《美國憲法的經濟解釋》于1913年將此立場編入法典,此后,無數學者、記者、法學家和其他勢力一直在響應和放大這種觀點。
在同樣的思想領域,稱憲法解決方案是一場旨在保護奴隸制的反革命,而非可能拓展“我們合眾國人民”的人口統計范圍之工具的說法,變得司空見慣。而美國憲法的主要設計者詹姆斯·麥迪遜,據說初衷是要阻止多數人執政,而不是助長它。
現在右翼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最高法院的新保守派絕對多數,樂于將美國視為主權國家之間的外交契約,也就是類似于邦聯條例所許可的政體。今年,法院裁定聯邦政府無權對擁有100名或以上員工的企業實行強制疫苗接種或檢測,也無權強制(甚至鼓勵)任何形式的從燃煤電廠向替代能源來源的過渡。
更令人憂慮的是,法院將考量摩爾訴哈珀案,由此為測試“獨立州立法機構”的全新法律學說創造了機會—上述立法機構可能在繪制選舉地圖或任命總統選舉各州選舉人的過程中,無視州法院、國會和最高法院本身。
左翼和右翼均以憲法解決方案反對民主為由,為他們拋棄憲法的行為進行爭辯。左翼往往會將選舉團和參議院作為建國者反民主意圖的驚人例證,而右翼現在則關注行政機構(所謂“深層”國家)的越權,指責其踐踏各州權利,并挫敗人民主權。
事實上,美國憲法是連續統一體上的一個事件,該統一體始于《獨立宣言》及其對“人人生而平等”這一“不言而喻”的真理的驚人堅持。就連麥迪遜也從未動搖致力于多數人執政,即使他承認多數人可能像暴君一樣暴虐。
這非常了不起,因為麥迪遜像同時代所有人一樣,相信沒有財產權的自由不可思議。但他也相信,自由無法在沒有平等的環境下生存下來。行使國家權力必須得到被統治者的允許,而不是單純依靠多數的力量。
麥迪遜的思想繼承者,找到了將其作品解讀為解放工具的訣竅。像道格拉斯和林肯這樣的反奴隸制忠誠倡導者,以及像維爾德和格里姆克這樣的廢奴主義者,拒絕將憲法中決定議會代表席位分配時關于如何計算奴隸的“3/5條款”,視為某種一成不變的劣等標簽。相反,他們認為該條款呼吁將非裔美國人視為“人”,這個詞隱含著分享白人居民所享有的權利和特權。
麥迪遜的思想繼承者同時也明白,美國憲法所授權的,不僅僅是創建主權國家的集合。盡管存在諸多政治分歧以及不同意見,但他們認為,美國憲法完全符合《獨立宣言》的解放承諾。我們也應該持同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