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風遷徙，六旬母親用愛守護兩個漸凍癥患兒

◎文/河南·陽光

如果說，呂愛梅的兩個兒子接連被確診為漸凍癥是這個家逃不掉的噩運，那么，丈夫朱二毛的家暴，則把她和兩個兒子逼上了絕路。曾經溫馨和睦的家庭到底經受了何種風暴，讓呂愛梅毅然決然帶上兒子們去流浪討生？她又該如何守護兩個漸凍癥患兒？

噩運之后遭家暴

1961年出生的呂愛梅，1981年嫁到了河南省駐馬店市上蔡縣崇禮鄉坡朱村。丈夫朱二毛大她13歲，炮兵退伍后當上了村主任。朱二毛帶領全村種植煙葉，沒幾年，坡朱村的經濟在全縣排第一，他成了全縣帶領村民致富的名人。呂愛梅年輕時長得漂亮，是有名的村花，種地持家都是一把好手。兩個人婚后生育了三兒一女，這樣的家庭在當地很是風光。

然而，1990年，7歲的大兒子朱小強突然走路歪歪斜斜。呂愛梅和朱二毛帶著朱小強去河北省石家莊市的一家醫院看病，醫院診斷的結果是因基因突變引起的漸凍癥，治愈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剛讀完一年級的朱小強只能輟學在家。呂愛梅為了給孩子治病，養豬養雞，走街串巷賣涼粉。朱二毛的耳朵因在部隊里被炮聲震傷過，加上大兒子生病讓他壓力過大，導致他聽力突然下降，幾乎全聾。

朱二毛不得不辭去了村主任職務。自此以后，他的脾氣越來越壞，整天看誰都不順眼，沒事就找茬罵呂愛梅，后來還動手打她。

2002年，10歲的二兒子朱小猛也出現了同哥哥一樣的癥狀。經醫院診斷，朱小猛也患上了漸凍癥。兩個兒子的病情徹底擊垮了朱二毛，他出現了抑郁和狂躁的癥狀，怒罵、暴打呂愛梅和兩個漸凍兒子成了家常便飯。

2008年，呂愛梅再次懷孕。呂愛梅太累了，她實在沒精力再生孩子，但她想這個孩子也許能治好丈夫的心病。于是48歲的她冒險生下了第三個兒子朱小江，此時，大女兒已經出嫁。

朱二毛并沒有因此振作起來。2012年4月5日，朱小猛身上起了玫瑰糠疹，呂愛梅開著三輪車帶著朱小猛去醫院看病。由于回來太晚，朱二毛暴跳如雷，沖上去揮起拳頭兇狠地擊打朱小猛的頭，把躺在三輪車上的朱小猛打得嘴里不斷往外吐黃水，后腦血肉模糊，呂愛梅撲上去拼命護住兒子的頭。結果，朱二毛更狂躁了，對呂愛梅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母子的慘叫聲引來了其他村民，可是村民們怎么拉都拉不開朱二毛，直到警察趕來，朱二毛才住了手。

這一次，呂愛梅的心徹底被丈夫打涼了，她暗下決心：必須帶著兒子們逃離這個家。

2012年5月6日夜里，朱二毛因為有事沒在家住，呂愛梅和孩子們決定第二天一早就離開家。5月7日凌晨三點，呂愛梅揣著從二妹家借來的1200元錢，往車上鋪了兩床被子，然后將朱小強、朱小猛背上了車，小兒子依偎在兩個哥哥身旁。就這樣，母子4人開著三輪車，頂著星星，離開了家。

出了村口，呂愛梅將三輪車停下，跪在公路上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村莊深深磕了個頭，淚如雨下。之后，她開著三輪車向河南鄭州方向前進。

母子三人逆風遷徙

三天后，呂愛梅母子來到了鄭州市。夜里，她將三輪車停在人相對較多的廣場上，兩個漸凍癥兒子睡在三輪車上，她則抱著小兒子坐在水泥地上睡了一夜。天一亮，呂愛梅就開著三輪車到處租房子。可是，房租太貴了，她口袋里僅有的錢根本租不起。

夜晚，呂愛梅被一個自動取款機的亭子吸引住了。她想，這里不但可以擋風雨，還有攝像頭，壞人不敢來。她高興地跳下車，可亭子太小，只能把老大老二抱進去，自己抱著小兒子睡在亭子門口。遇到有人來提款，呂愛梅就趕緊把兩個兒子抱出來，等人家取完了錢，她再把孩子們抱進去……

得知母親離家出走的女兒趕到鄭州后，以一個月700元的價格給他們租了一間一居室的房子。隨后，呂愛梅帶著孩子住進了租的房子里。那個晚上，孩子們比過年都高興。

有了住的地方，還得想個辦法掙錢生活。她跟大兒子和二兒子商量去街頭唱歌謀生。大兒子朱小強上網買來了音箱和話筒，就這樣，呂愛梅帶著孩子們在鄭州賣唱生存。雖然每天的收入不穩定，但他們靠自己活了下來。

漸凍癥沒有特效藥，在流浪的日子里，兄弟倆的病情只能任由發展。每天晚上回到家，呂愛梅都會給孩子們下一碗熱騰騰的手搟面。兩個兒子的吞咽功能逐漸退化，雙手無力拿不起碗筷。呂愛梅就坐在兩個孩子中間，喂一口老大，再喂一口老二。趁兩個兒子慢慢咀嚼的間隙，自己才能扒幾口飯吃。

轉眼就到了秋天，天氣越來越冷，租住的房子也馬上要交供暖費，呂愛梅犯了愁。突然，她靈機一動：既然已經和孩子四海為家，為什么冬天不能去暖和的地方呢？

說走就走，呂愛梅先把三兒子送到娘家。2012年9月12日，她開著三輪車，帶上兩個漸凍癥兒子向深圳出發了。

到深圳那天，天已經黑了，呂愛梅將三輪車開到海邊，雖然已經看不清大海，但海浪的拍擊聲讓兩個孩子興奮地叫了起來。第二天一大早，母子三人就看見了美麗的大海和朝陽。

在深圳待了幾天后，呂愛梅和兩個兒子又去了東莞市，因為東莞的消費比深圳便宜得多。一家小旅館的老板好心收留了他們，每個月連吃帶住只收200元錢，這讓母子三人樂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冬天，呂愛梅和兩個兒子都是在東莞度過的。每天，她帶兩個兒子在東莞熱鬧的街頭或夜市上唱歌，賺取生活費。雖然呂愛梅在異鄉照顧兩個孩子很辛苦，但她的內心滿足而快樂。

冬去春來，東莞天氣漸漸回暖，呂愛梅和孩子們有些想家了。“五一”過后，呂愛梅開著三輪車，又將兩個兒子帶回了鄭州。就這樣，他們母子三人成了候鳥，夏天在鄭州，冬天去東莞。

用愛拍出人間“至味”

2017年6月，厄運又一次擊中了呂愛梅。6月30日，患了感冒的大兒子朱小強突然痰堵喉嚨，喘不上氣來。她嚇壞了，趕緊拿上家里僅有的1000元錢，將朱小強送進鄭州一家醫院。一到醫院，朱小強就昏迷了，被送進重癥監護室。

醫生給出了兩種治療方案：一是給朱小強換肝，二是換血。無論是換肝還是換血，都不能完全保證朱小強能繼續存活。幾經掙扎，呂愛梅決定給兒子換血治療。

朱小強的醫療費高達56萬元。這些錢中，很少的一部分是從女兒及呂愛梅的妹妹處借的，其余全是社會上的愛心人士、公益組織等捐助的。呂愛梅第一次感到肩頭的壓力和責任很大。

9個月后，朱小強終于出院了。

朱小強雖保住了生命，但因為切開了氣管，不能再去唱歌。朱小猛因為漸凍癥加重，呼吸出現了困難，也不能再唱歌了。一家人的生活怎么繼續下去呢？

一天，朱小強對呂愛梅說：“媽，我在手機上看到很多人拍視頻賺錢，實在不行，我也拍你做菜的視頻吧！”沒有上過學的呂愛梅壓根就不懂拍視頻怎么能賺錢，但看兒子信心十足，她欣慰地說：“中，就做視頻，你們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兩個兒子將視頻號的名字定為“有娘就是福”。

2020年6月7日，呂愛梅拍了有生以來第一個視頻，視頻內容為炸麻葉。拍攝之前，朱小強坐在桌子邊上，將拍攝的步驟、重點、開場說什么、炸麻葉過程中說什么等細節，給母親講了一遍。朱小猛則做“導演”，坐在廚房門口，用僅能微微活動的一只手，舉著手機指導呂愛梅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正式開拍了，呂愛梅站在準備好的面案邊上，對著手機鏡頭，爽朗地笑著，用河南話高聲大嗓地說：“大家好！我是呂媽媽，今天我給大家炸麻葉。”話音剛落，朱小猛就被鏡頭里的母親逗笑了。呂愛梅一臉疑惑地問兒子：“我這樣中不中？”朱小猛說：“中，就這樣！特別好！”

呂愛梅逐漸有了自信，她熟練地將芝麻撒進面粉里，倒水、和面，然后將揉進芝麻的面搟成薄餅，切成各種形狀的小面片，再將小面片下到油鍋里，幾分鐘后，色澤金黃的麻葉出鍋了。

這條視頻，從和面到出鍋共拍了三個多小時。拍完后，朱小猛將視頻剪輯成一分多鐘的作品發到了網上，因恰逢高考，朱小猛給視頻起名“鯉魚躍龍門”。

視頻中簡陋的環境，還有身患疾病的兩兄弟引起了網友們的關注。網友們被呂媽媽的樂觀精神所打動，粉絲數量迅速增長。至此，呂愛梅愛上了拍視頻，有時一天能拍好幾條。

2020年中秋節，呂愛梅讓兒子從網上買了一個烤箱，拍攝做月餅的視頻。由于從來沒有用過烤箱，她第一次做的月餅烤煳了，沒辦法，她又重新和面做了一次。

朱小猛將母親兩次做月餅的視頻都剪輯上傳網絡，視頻播放量達幾十萬次。母子三人第一次通過視頻流量賺到了50元錢，他們興奮地抱在一起。呂愛梅對兒子們說：“媽媽有信心靠拍視頻養活你們！”為了能夠吸引更多的粉絲，呂愛梅開動腦筋，自學川劇變臉，有時拍視頻，她就一邊做菜一邊表演變臉。

2021年8月，呂愛梅已發了一千多條視頻，粉絲超過22萬，呂愛梅成了“網紅”。朱小強決定讓母親嘗試直播帶貨。

“大 家 好，我 是 呂 媽媽……”隨著熟悉的河南鄉音開場，粉絲們紛紛來刷屏。就這樣，一場場直播帶貨下來，呂愛梅的收入從幾十元漲到了幾百元甚至幾千元。直播的時候，她總是提醒粉絲：“孩子們，你們看好了再下單，不要沖動消費……”

呂愛梅敢于沖破命運桎梏，直面困境，帶著兩個漸凍癥兒子快樂生活的事跡感染了很多人。當筆者見到呂愛梅時，她正在給兩個兒子做蘿卜絲肉丸湯。呂愛梅爽朗地笑著說：“我們終于可以底氣十足地生活了！”

是的，轉過苦難的街角，幸福就會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