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說《小婦人》中看獨立女性群像

夏婧霖 陳白穎

（浙江樹人學院 人文與外國語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5）

《小婦人》是路易莎·梅·奧爾科特的代表作，也是作者根據孩提記憶所寫的一本以女性角色為主的半自傳體小說。故事以美國南北戰爭為背景，講述了馬奇家四姐妹溫暖的成長故事和婚戀經歷，塑造了勇于沖破舊思想束縛的新時代女性形象。《小婦人》作品一經問世，便廣受人們的歡迎和好評，并在社會中引發女性意識的初醒，極大地推動了女性主義思想浪潮的發展。

一、女性主義

女性主義（feminism）概念起源于西方的女權運動。西方女性主義理論的發展與女性主義運動是密不可分的，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在法國資產階級革命和啟蒙運動之后的19世紀下半葉，爭論的焦點是兩性平等，主要目標是爭取男女之間平等的工作權力、經濟權力和法律權力。這一階段促成了消除法律上的性別歧視等眾多重大的社會與政治變革，奠定了女性主義運動的奮斗目標，并開啟了婦女走出家庭，走向社會的全新征程。第二階段從20世紀60 — 70年代開始，是最重要的階段，認為盡管女性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爭取平等的努力取得明顯成果，但是婦女在社會生活中的不平等地位卻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善。這次浪潮指出，以男女平等作為女性解放的目標仍使婦女從屬于一個以男性為中心的結構之中，婦女在家庭與社會中的傳統定位沒有改變，婦女受壓迫的狀態也沒有徹底結束。女權主義者開始倡導建立以平等為基礎、包容差異的聯合共同體；而社會主義女性主義、激進女性主義、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等不同流派對許多具體問題仍持有針鋒相對的不同看法。［1］第三階段開始系統地從哲學方面反思性別本體、性別化的文化意識及意識形態等問題，指出性別歧視是植根于文化深處的性別意識形態作用的結果。隨著西方女性主義理論發展到后女性主義階段，婦女解放是女性主義的最終奮斗目標，只有女性不再受到異樣眼光的對待，這一目標才算得以實現。

二、《小婦人》中的獨立女性群像

《小婦人》中的四姐妹雖個性迥異，卻又親密無間，骨子里都有股韌勁。大姐梅格端莊賢淑，二姐喬叛逆獨立，三妹貝絲靦腆善良，四妹艾米淘氣坦率。她們在人生的道路上互相扶持，共同成長。其中，喬、梅格和艾米的性格和境遇值得比較。

（一）喬：學會和解，精神自由

喬是馬奇家里的老二，果斷灑脫，性格像極了男孩子。少女時期，喬就愛創作劇本，長大后，則將寫作當作謀生的一種手段。然而，喬的寫作道路并不順利。因西方傳統文化對女性持有普遍的否定態度，喬在寫作生涯中碰到了不少偏見和阻礙，其中不乏一些偉大的科學家和哲學家。例如，柏拉圖曾說：“女人在各個方面都是弱者。”亞里士多德認為，女性在靈魂中存在先天缺陷，由此成為天生的被統治者。［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也說：“女人所代表的是家庭利益和性生活。”但是喬不滿于社會強加給女性的這些重重枷鎖，努力想要撕掉外界貼在女性身上的標簽。與傳統思想對女性的期望相反，她喜歡有含義的強硬詞匯，喜歡大膽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想法，敢于挑戰女性就是為了結婚生子等陳舊觀念。她排斥婚姻給人生帶來的束縛，希望掌握自己的命運，并靠寫作來改變家中的經濟面貌。

然而，堅強的喬也有柔軟脆弱的那一面。當妹妹貝絲病重去世后，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她一度想要放棄寫作，并開始真正審視自己的內心。小說的最后給了喬圓滿的結局，她選擇與心意相符的教授在一起，同時也圓了夢，開了一所女孩能與男孩一起讀書的學校。一如自由主義女性主義所遵守的信條，并不是要為女性尋求特權，而是要求消除基于性別的歧視，使男女得到平等的待遇。它的目標是創造一個公平而富有同情心的社會，而人們在這樣一個社會里享有充分的自由。獨立自主的喬，盡力排除那些阻礙女性獲得平等教育機會的障礙和歧視，學會同愛與自由和解，靠自己的點滴努力來打破女性被排擠于工作、學院、論壇等之外的現狀，已然成為新時期精神自由的女性領袖，也使女性的潛能得到實現。

（二）梅格：同甘共苦，愛情獨立

長女梅格不甘一直處于窮苦的環境中，一心想要進入上層社會，嫁個有錢的公子哥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喊著“貧窮真可怕”的女孩，在愛情和面包面前亦選擇了前者。她遵從自己真實的心意，選擇了清貧卻真誠善良的家庭教師約翰作為終身伴侶。在婚禮的前夕，梅格拒絕了喬一走了之的提議，并認真地告訴喬，她想要擁有家庭，也愿意吃苦打拼。

活得最物質的梅格卻嫁給了愛情，這使她成為這部小說中轉變最大的女性。曾經多么驕傲愛慕榮華的女孩梅格，在拮據的婚后生活中學會了為愛而退讓，也因此得到了溫暖的回應，獲得丈夫同樣平等的尊重，這證實了她對婚姻的正確選擇。馬克思和恩格斯將婚姻界定為建立在真正愛情基礎上的關系形式，認為婚姻關系的建立不應該取決于經濟、政治等外部因素。［3］同樣，女性主義也認同婚姻的締結應該是兩情相悅基礎上的結合。在小說中，梅格沒有受到外因的干擾而放棄婚姻的純粹性，勇敢選擇了自己的愛情。她的點滴改變也折射出了婚姻的本質：婚姻是自由，而不是被束縛。嫁給相愛的人遠比嫁給物質條件好的人更幸福。真摯的愛情促使梅格掙脫傳統女性價值觀的桎梏，慢慢放下唯物質的虛榮心，勇敢地直面生活的艱難，更加努力地與愛人合心經營婚姻。

（三）艾米：遵從內心，選擇自由

老幺艾米調皮可愛，甚至有些恃寵而驕，卻逐漸成長為姊妹四人中最成熟冷靜的一員。艾米對事業有野心，對生活坦誠，在繪畫上有過人的天賦。可她清楚有才華和天才是兩回事，于是選擇投入現實生活，完善自己的社交才能。這種清醒通透，在勞利指責她為了財富而嫁給不愛的有錢人時體現得尤為明顯。她很坦誠地表達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并能理性地判斷愛情與婚姻之間的關系，冷靜地指出婚姻問題對于富家子弟勞利而言也許只是愛情問題，而對于她來說，就是經濟問題。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想要靠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設法改善生活，而如果她沒法成為藝術家，在那個年代，就只能憑借躋身上層社會之流這條途徑。此外，面對愛情，艾米亦活得自尊自信。在富家公子弗萊德求婚之際，她拒絕了對方，并聽從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欣然接受了變得穩重后的勞利的愛意。

艾米有著明確清晰的目標和人生定位，敢于直接坦率地表達自我，選擇想要前行的道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也能勇于直視自己的內心，接受自身不足，去反省，去改正。這與傳統審美中溫柔天真的女性形象完全相反，艾米身上的光芒與力量，挑戰了以往人們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她做到了擇其所愛，選擇自由。

三、作品的現實意義

（一）愛情觀

姐妹三人的愛情觀都不一樣，但是都有值得學習的地方。長女梅格溫順，給人以賢妻良母的形象。她嫁給一個窮教授，婚后還生了兩個漂亮的孩子。他們不能隨心所欲買自己想要的東西，甚至還會為溫飽問題發愁。但是二人相互理解，共同努力經營著小家。常常會有人說，愛情和面包，選擇前者的人往往終會屈服于現實。然而，婚姻的關鍵并不是選擇愛情或面包這一偽命題，懂得經營的婚姻才會衍生幸福的生活。梅格的選擇很好地體現了這一愛情觀。

次女喬是一心想要沖破腐朽的思想枷鎖，反對女性僅為結婚生子而存在觀念的化身。她拋棄虛假的女性自我，堅持著真正的女性自我，憑借自己的努力經營愛情。她被教授的睿智與文采吸引了。他們之間是互相欣賞，是精神上的交流。生活上喬經濟獨立，在婚姻關系中掌握了更多的主動權與選擇自由，打破了以往女性更依賴婚姻的畸形常規。法國哲學家薩特認為人從根本上說就是自由，人的自由就在于能夠自由地選擇自己、塑造自己。倘若女性滿足于循規蹈矩的家庭生活，認識不到現實中一切限制都是人為設定的，那他們將永遠享受不到自由的快樂，進而有所發現、有所創造、有所變革，更體會不到生命不斷超越之感。喬的經歷告訴我們，在愛情中，幸福與自由是密切聯系的。

老幺艾米理性重于感情，很早就認清了女性在這個時代實現自我價值的局限性，對以后的生活有著清晰的認知。她對勞利是有情愫的，但她依舊堅定拒絕成為姐姐的影子，等待著勞利想明白后才愿意接受這份感情。生活的經歷讓她明白無論財富、權利和地位都不及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這才是她想要的最好的生活狀態。不愿將就、選擇愛情的新型婚戀觀念體現著艾米內心更深層次的覺醒意識，對現代女性亦存在深刻的借鑒意義。［4］

（二）女性意識

亞里士多德曾把家庭中的男女等級制度視為理所當然，所謂的“家庭正義”就是男女相互之間能夠遵從這一等級體制。［5］這一觀點也普遍流行于當今社會，“男主外、女主內”等觀點為大多數人所堅持。同樣，波伏娃“女人不是生為女人，而是變成女人的”的這句話成為女性主義者耳熟能詳的經典語錄。社會的整個文明束縛女人于家庭，塑造女性為合適的母親、妻子等角色以及規定讓女性從事護士、秘書等“更具女性氣質”的工作。［6］此外，社會意識也在不斷給女性更多的心理暗示，把服從、柔弱看作女性應予以追求的美德。

與之相對，小說《小婦人》向讀者展現了鮮明的女性意識，昭示女性應當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清醒理智的認知以及自由平等的選擇權。在150年前，這些性格迥異卻自重自強自立的女孩們便引領了女性獨立的浪潮。妻子不再是丈夫的附屬品，她們的注意力不只集中于丈夫，活動范圍不再局限于家庭，女性的自由不再受家庭責任的制約，思想活動不再受傳統觀念的約束，她們找尋著自我，自由地追求家庭之外可以讓自己獲得幸福的事物。［7］作品中的“小婦人們”追求思想上的男女平等，夫妻能共同承擔家庭責任，共同為愛情、婚姻貢獻力量。在感情中，唯有勢均力敵者才能走得更為長久，這不僅體現在身價、背景上，更體現在兩人之間的才學、性格、興趣和喜好上。

《小婦人》中最可貴的莫過于對每一種女性生活方式的尊重。無論是選擇了家庭的梅格，選擇愛情的艾米，還是堅持夢想的喬，她們都向我們證明，幸福的定義不止一種。作為女性，無須以旁人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人生，或蜷縮在世俗的框架里被焦慮裹挾，而應當有自己的天地。

四、結語

小說《小婦人》顯露了女性主義思想的萌芽。這群女孩擁有獨立而高貴的靈魂，主張擁有與男性平等的家庭及社會地位，拒絕本質主義的刻板化印象。她們所要傳遞的女性意識不是一味鼓吹性別沖突的自私，不是對選擇婚姻家庭的女性的鄙夷，而是對自我能力的自信，對選擇自主人生權利的尊重。作品給了一個自我懷疑能否掙脫束縛的女孩信心，I can（我可以）。更是讓一個幾乎從沒見過女性也可以登上巔峰有所成就的男孩，第一次確認，she can（她可以）。女性也能創造出令人心潮澎湃的奇跡，而不是一次次在人們的視野里被忽視。《小婦人》這部經典著作的意義就在于要讓身后更多的女性看到，女性是可以把路走得更寬更敞亮的。本文通過對《小婦人》中獨立女性愛與自由的話題的探討，說明了女性自重、自強與自立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