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璐繁 梁會麗
風鈴又稱風鐸、寶鐸、金鐸、檐鈴,通常指懸掛于建筑飛檐末端處的金屬構件。風鈴源于魏晉時期①王崇恩、陶磊、朱向東:《傳統風鈴的繼承發展與演變——以晉祠舍利生生塔為例》,《裝飾》2013年第10期。,《洛陽伽藍記》載永寧寺“剎上有金寶瓶……周匝皆垂金鐸。復有鐵鎖(索)四道,引剎向浮屠四角,鎖上亦有金鐸。鐸大小如一石甕子。浮屠有九級,角角皆懸金鐸;合上下有一百二十鐸。……至于高風永夜,寶鐸和鳴,鏗鏘之音,聞及十里”②(北魏)楊衒之撰,尚榮校:《洛陽伽藍記》(卷1),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
在渤海國的一些遺址中也出土有風鈴。目前,暫無學者對渤海國的風鈴進行系統研究,僅在各類考古報告或簡報中有所報道,或在研究渤海冶鑄技術③高峰、劉洪秋:《淺析渤海國冶鐵業的發展》,《東北史地》2007年第2期。、探討渤海手工業發展情況④邵海洋:《渤海國手工業遺存類型及相關問題研究》,內蒙古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時,作為輔助材料略有提及。本文擬通過梳理渤海國風鈴的出土情況,在分類的基礎上嘗試性地討論其使用情況、形制演變及文化來源等問題。
渤海國風鈴大多為生鐵鑄造。目前見諸報道的共計10余件,主要發現于吉林省東南部地區和俄羅斯濱海邊疆區南部,出土地點涉及9 處,分別為吉林省汪清太安遺址、和龍高產寺廟址、和龍河南屯遺址、和龍龍頭山墓群、汪清紅云建筑址、蛟河七道河子墓葬、長白靈光塔,以及俄羅斯濱海邊疆區境內的克拉斯基諾城址、科爾薩科沃寺廟址等(表1)。

表1 渤海國風鈴出土一覽表
目前所見渤海國時期的風鈴大致有二種形制,即錐形風鈴和圓形風鈴。
錐形風鈴頂部較尖,斜直壁或壁微弧,鈴身多棱,主要有六棱和八棱兩類。
六棱風鈴又被稱為六棱懸鈴或六角風鐸。該類型風鈴見于七道河子遺址、河南屯遺址、高產寺廟址、克拉斯基諾寺廟址等。七道河子遺址的風鈴發現于遺址的東南角,整體為六棱錐形,殘半,頂部有一圓孔,為穿掛之用,殘高9,壁厚0.3厘米(圖一:1)。河南屯遺址風鈴頂部用于系掛的環紐已殘斷,僅留存單側根部痕跡,器體殘高11 厘米(圖一:2)。高產寺廟址出土三件形制相同大小各異的風鈴,其中一件較為完整的上端有一彎鉤,內有一細柱穿過,下接桃形葉片,通高50厘米(圖一:3)。克拉斯基諾寺廟址的六棱風鈴出自建筑基址西角,直徑9.5厘米,高14.5厘米,壁厚0.6厘米,器身表面三面見有月半形穿孔(圖一:4)。
八棱風鈴又被稱為八棱懸鈴或八角風鐸。該類風鈴見于克拉斯基諾寺廟址以及龍海墓區建筑臺基。克拉斯基諾寺廟址出土2件,上端均有穿孔,其中一件出自遺址北角,口徑11.9厘米,高12.3厘米,壁厚0.6 厘米;另一件口徑11.5厘米,高13厘米,壁厚0.6厘米(圖一:5),出自土臺之外的瓦礫堆中,出土地點與寺廟址的東角相對。
圓形風鈴整體呈半球狀,弧壁,下端形制有平口和波口之別。
平口風鈴見于太安遺址和科爾薩科沃寺廟址。科爾薩科沃寺廟址風鈴頂部有一圓形穿孔,口徑12—12.7 厘米,通高7.7 厘米(圖一:6)。太安遺址風鈴頂部殘,口徑12 厘米,殘高8 厘米,壁厚0.4—0.7厘米(圖一:7)。
波口風鈴見于汪清紅云寺廟址,編號Fl:48,底邊呈波浪形,橫剖面呈橢圓狀,頂部有一孔,孔內貫穿一條由鐵條彎曲而成的吊環,口徑10.1厘米,高10厘米(圖一:8)。

圖一 出土渤海國風鈴
風鈴有風而自鳴,既可帶來動聽的鈴音,又有“驚雀”功用,防止鳥類在建筑上停留,起到保護建筑的作用①王崇恩、陶磊、朱向東:《傳統風鈴的繼承發展與演變——以晉祠舍利生生塔為例》,《裝飾》2013年第10期。。佛教與中原文化結合后,風鈴被賦予了宗教寓意,用于引魂、禮懺和指揮唱贊念誦、莊嚴韻調②華強、華沙:《常州明代王洛家族墓出土裙襴紋樣研究》,《藝術設計研究》2018年第3期。。遼金時期的圓覺寺塔因裝有鸞鳳風標和檐鈴,具有了“占風”功能,被稱為“鈴鸞風塔”③王鵬飛:《北岳圓覺寺鈴鸞風塔之研究》,《文物季刊》1992年第1期。,可見風鈴還對觀測風向具有輔助作用。
早期風鈴主要用于佛塔之上。雖然早期佛塔多為木構建筑,甚少能保存下來,但從石窟、壁畫、造像中的佛塔上可窺一斑。如北魏神龜元年劉文郎造像碑側浮雕中,可見風鈴置于佛塔第四、五層塔檐翹角上④劉合心、徐進:《陜西發現佛教供奉塔、造像塔和畫像磚塔述要》,《文博》2016年第6期。(圖二:1),北魏孝昌二年駱道明造像碑⑤河南博物院編:《河南佛教石刻造像》,鄭州:大象出版社,2009年,第117頁。(圖二:2)、河北響堂山第一洞北齊浮雕佛塔⑥孫機:《中國梵鐘》,《考古與文物》1998年第5期。(圖二:3)等,均可見懸于佛塔檐角處的風鈴。唐代佛寺建筑不再以佛塔為主,而是佛殿與佛塔并重①潘谷西:《中國建筑史(第六版)》,北京:中國建筑出版社,2008年,第154頁。,故風鈴的使用不局限于塔,殿堂建筑中亦較為常見。

圖二 北朝浮雕造像所見風鈴
從出土有風鈴的渤海國遺址來看,有佛教寺廟、墓地、建筑址等不同的性質。有兩處遺址需加以說明:一是七道河子遺址,早年發掘者認為其性質為驛站或寺廟址,后有學者通過對遺址形制特征的分析,認為是墓葬②彭善國:《蛟河七道河村渤海遺址屬性辨析》,《東北史地》2010年第3期。,并得到學術界的普遍認可。遺址周圍出土瓦當等大量瓦件,表明該墓葬存在瓦構墓上建筑,風鈴應為該墓葬的墓上建筑所用;二是河南屯遺址,經過2014年的調查和試掘,以往被認為是城址的可能性被否定,發掘者認為其性質可能為寺廟址③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和龍“河南屯古城”復查簡報》,《文物》2017年第12期。,河南屯遺址未發現塔基,出土的風鈴很可能為佛殿建筑所用。此外,有學者指出渤海五京中除南京之外的其他四京均出土過風鈴④楊雨舒:《簡論唐代渤海國五京》,《東北史地》2009年第3期。,由于發表材料不詳,本文暫不做探討。這樣看來,風鈴在渤海國時期主要應用于寺廟中的佛殿建筑和佛塔,以及具有一定等級的墓地建筑。渤海國時期的墓地建筑有墓上建筑和相對獨立的建筑基址兩類。墓上建筑又有墓塔和瓦頂建筑兩種類型,墓塔顯然為受佛教影響的產物,而墓上瓦構建筑應是靺鞨人“冢上作屋”傳統的延續。七道河子墓葬是墓上做“塔”還是做“屋”暫未可知,而龍海墓區1 號建筑臺基這種相對獨立的建筑基址,應當是具有高等級墓葬中用于墓祭的場所,體現了中原地區喪葬文化對渤海國的影響。
風鈴的懸掛位置較多樣,結合中原等其他地區風鈴的懸掛位置可對渤海國遺址懸掛風鈴的具體情況進行推測。現存有明確紀年的唐塔平面多為方形⑤趙克禮:《陜西古塔的類型特征與發展歷程(上)》,《文博》2007年第1期。,風鈴常在塔檐四角懸掛⑥朱己祥:《贊皇治平寺唐開元二十八年造像塔述論》,《絲綢之路研究集刊》2019年第1期。,部分塔剎還有在檐角的獸首口中懸掛的所謂龍頭風鈴⑦李向玲:《興文塔的建筑特色與藝術價值》,《中華建設》2018年第5期。。遼代佛塔平面多為六邊形或八邊形⑧潘谷西:《中國建筑史(第六版)》,北京:中國建筑出版社,2008年,第154頁。,風鈴則置于各拐角處,部分八邊形佛塔風鈴有大小之分,如應縣木塔,在四角使用較大的風鈴,其余四個方位使用小型風鈴①程乃蓮、杜麗君:《淺談應縣木塔之藝術美》,《文物世界》2011年第4期。。此外,出土于許從赟夫婦墓②王銀田、解廷琦、周雪松:《山西大同市遼代軍節度使許從赟夫婦壁畫墓》,《考古》2005年8期。木棺棺罩四角處的鐵鈴,從使用位置看,應與建筑物上的風鈴屬同類器物。明清后佛教進一步世俗化,不僅部分民間建筑四角的飛檐、出挑、角梁等處懸掛風鈴,戲臺③潘鐵麗:《山西省陽泉市郊區古戲臺調查報告》,山西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年,第28頁。、牌坊④柳成棟:《巴彥牌坊考》,《黑龍江文物叢刊》1983年第2期。等建筑也有風鈴懸于其上。
渤海國寺廟址中,克拉斯基諾寺廟址平面大致呈方形,出土的3件風鈴分別位于遺址西、北、東三角,結合唐代及其后的遼代均有四角懸掛風鈴的做法,可知實際使用時也是將風鈴懸于臺基上建筑的四角。七道河子墓葬等渤海國墓上建筑的風鈴大小、形制與其他渤海國遺址風鈴趨同,其使用情況也應相同。
渤海國風鈴因出土數量較少且無層位關系,難以通過自身形制認識其時代早晚和形制變化情況。我們可通過與之共出的其他具有明顯時代特征的遺物作為探討其形制演變情況的參考。
由于風鈴是用于建筑上的部件,與其共出的更具時代特征的遺物——瓦,則可成為判斷風鈴時代早晚的重要參考。根據各遺址出土瓦當、檐頭板瓦的紋飾特征,我們可對各出土有風鈴的遺址的早晚關系有基本的判斷,從而對這些遺址出土風鈴的形制發展演變情況有所認識。
出土六棱風鈴的高產寺廟址,其倒心形六瓣蓮紋瓦當、櫛齒聯圈紋檐頭板瓦以及文字瓦等,為渤海中期以后形成的最具渤海典型特征的瓦構遺存。發掘者認為高產寺廟址應建于渤海第三代王時期,大致在8世紀中葉⑤何明:《吉林和龍高產渤海寺廟址》,《北方文物》1985年4期。。而河南屯遺址,通過類型學結合陶器泥片貼筑制作工藝的研究,推測其始建時間與龍頭山墓地龍海墓區M13、M14同封異穴合葬墓的年代大體相近⑥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和龍“河南屯古城”復查簡報》,《文物》2017年第12期。,處于8世紀中葉到9世紀初的階段。七道河子墓葬出土的檐頭板瓦,檐端凸帶有裝飾紋樣,時代特征較不帶紋飾的檐頭板瓦要偏早,瓦當紋飾類型多樣,尚未形成統一的風格,其蓮紋也并非典型的倒心形蓮瓣形制,故時代應略早于高產寺廟址,年代可能處于渤海國中期前后。而出土八棱風鈴的克拉斯基諾寺廟建筑址中所見瓦當,時代應與高產相當。
出土圓形平口風鈴的太安遺址,雖未經過正式發掘,但從地表采集的櫛齒聯圈紋檐頭板瓦,可判斷遺址年代可能處于渤海中晚期。出土圓形波口風鈴的紅云寺廟址,未見渤海早期乳釘紋瓦當,其典型的蓮花紋瓦當、指壓紋板瓦等建筑構件于渤海上京城、中京城、東京城均可見,進而推測其年代屬渤海國晚期。
此外,俄羅斯濱海邊疆區的契爾良基諾5號墓地出土有一種方形銅鈴⑦韓國國立文化遺產大學、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院遠東歷史·考古·民族學研究所:《契爾良基諾5號墓地2006年度發掘報告》,2007年。,整體呈上窄下寬的覆斗形,頂部呈正方形,帶有一凸出的鈕用于穿掛,鈴口呈花瓣形(圖三)。該類銅鈴形體相對較小,可能為具有宗教性質的隨葬品,而非風鈴。在應縣木塔上所見的遼代風鈴①程乃蓮:《應縣釋迦塔的風鈴及其造型藝術》,《山西大同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4期。,也為這種四邊形、形體偏于窄長的形制(圖四:1),此外,朝陽北塔天宮出土的遼代鎏金銀塔,塔沿所懸掛的風鈴也為此種形制②首都博物館:《大遼五京——內蒙古出土文物暨遼南京建城1080年展》,北京:文物出版社,2018年,第287頁。(圖四:4),大同圓覺寺塔上的金代風鈴(圖五),則是具有方形、圓形等不同形制的平臺③王鵬飛:《北岳圓覺寺鈴鸞風塔之研究》,《文物季刊》1992年第1期。,說明遼代以頂部帶有方形或圓形平臺的風鈴使用更為普遍,但該類型的風鈴在10世紀應較為流行。契爾良基諾5 號墓地出土的陶器等隨葬品,顯現出較晚的形制特征,被認為處于渤海末期偏晚階段,對該墓葬的碳同位素測年結果也顯示其絕對年代處于10世紀左右④А.Л.伊夫里耶夫:《俄羅斯對渤海史的研究》,《東北亞歷史雜志》2007年第4卷2期,第191-208頁。,相當于渤海國末期及遼代早期。

圖三 契爾良基諾5號墓地出土銅鈴

圖四 其他建筑所見風鈴

圖五 圓覺寺塔上兩種風鈴
使用風鈴時常用鐵系掛懸掛。七道河子遺址中,距離鐵風鈴出土位置30 厘米處發現一件鐵系掛(圖六:1),河南屯遺址也出土了同類器物(圖六:2),結合高產寺廟址出土的較為完整的風鈴可知,其使用方法應是將一端掛有鈴錘、擺葉之類的鐵鉤從風鈴頂部的圓孔穿出,將另一端用卡掛的形式在固定于建筑上的構件上。而遼金時期所見風鈴則大多為頂部帶有鑄造的環形鈕,以勾狀構件通過環鈕將其穿掛于建筑之上。

圖六 風鈴鐵系掛
綜上所述,渤海國風鈴的形制可能經歷了從錐形到圓形再到臺形的發展和流行過程,錐形風鈴主要流行于渤海國中期前后,圓形風鈴出現略晚,基本見于渤海中晚期遺址,到渤海末期以后,方頂及圓頂的臺形風鈴開始流行。穿掛方式上,目前所見各種形制的渤海風鈴,均為頂部穿孔、鐵系掛伸入的形式,但從其后的遼金時期風鈴來看,已轉變為頂端鑄鈕,以鈕穿掛的方式。材質上,遼金以后的風鈴不僅有鐵質也有銅質。契爾良基諾5號墓地出土的銅鈴,無論是否為風鈴,都可以被認為是處于兩種鈴在形制上的過渡階段。
從渤海國風鈴的出土地點來看,塔和寺廟均屬佛教建筑,個別性質不明的建筑址,從遺存特征和所處地貌環境來看,與已確認為佛寺的遺址高度相似,很可能也為佛教寺廟,墓上建筑方面,從渤海國有營建墓塔的現象看,具有墓上建筑并使用風鈴的墓主人,很可能是社會地位較高的佛教信徒。所以,在渤海國,風鈴與佛教關系極為緊密。佛教自兩漢時期傳入中國,經歷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快速發展,隋唐時期達到鼎盛。渤海國受唐王朝影響,佛教的地位亦較高,這從其用瓦制度就可見一斑。
從渤海國風鈴的材質和形制來看,與唐代中原地區相似,又存在些許差別。唐代風鈴多為圓形鐵風鈴,如陜西禮泉香積寺①田果:《禮泉縣香積寺塔磚石技藝研究》,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54頁。唐代風鈴(圖四:2)以及玄奘墓塔風鈴(圖四:3),均為圓形波口(或花口),渤海紅云寺廟址出土的風鈴,與之極為相似。紅云建筑址為單間方形亭式建筑,亦為唐代中原常見的佛寺建筑形式。但有學者對渤海靈光塔及大雁塔、小雁塔、玄奘墓塔的建筑構造等方面進行比對后發現,靈光塔不只是在仿照某一座唐塔的樣式,還有著更多中原樓閣式塔不同的特征②曹佳佳:《唐中原佛教建筑文化視閾下的長白靈光塔研究》,吉林建筑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8年,第81頁。,這說明渤海國在吸收中原文化時并非單純的模仿,而是有所創新的。風鈴亦是如此,渤海國較為多見的有棱風鈴在唐代卻不常見,應為自身文化因素的一種體現。在高句麗王陵禹山M0540 東耳室出土過一件六棱青銅鈴①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吉林集安高句麗墓葬報告集》,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年,第311頁。(圖七),雖形制與渤海國風鈴相似,但功能明顯與風鈴不同,二者之間是否有關聯有待研究。從目前發掘出的高句麗佛寺遺址的建造格局來看,基本仿效了同時期中原北朝典型的“堂塔并立”的建筑形制,呈現出顯著的魏晉時期佛寺風格②孫煒冉、李樂營:《高句麗與渤海佛教建筑比較研究》,《史志學刊》2015年第2期。,但高句麗佛寺保存較差,是否使用風鈴暫不確定。

圖七 禹山M0540:4青銅鈴
綜合所有因素可知,渤海國風鈴的發展是受佛教文化影響,體現了吸收中原唐文化并與自身文化相結合的過程。
佛教究竟如何傳入渤海國,目前學術界觀點不一致,或認為傳自唐王朝,或認為源自高句麗。前一種觀點以金毓黻先生為代表,主要以《冊府元龜》所載“開元元年(713)十二月,靺鞨王子來朝,奏曰:臣請就市交易,入寺禮拜。許之。③(宋)王欽若:《冊府元龜》(卷971),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為依據,認為公元713年“是為佛教流入渤海之始”④金毓黻:《渤海國志長編》,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后一種觀點以李殿福、孫玉良⑤李殿福、孫玉良:《渤海國》,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第149頁。等為代表,認為渤海國未建立前,有的地區就已信奉了佛教。渤海國的東京龍泉府、西京鴨綠府和南京南海府等原為高句麗故地,在高句麗統治時期,已經信奉佛教;高王大祚榮等又曾徙居佛教興盛的營州和遼西地區,在未建國之前就已經接觸了佛教。從用瓦制度的角度來看,高句麗“唯佛寺、神廟及王宮、官府乃用瓦”⑥(后晉)劉昫:《舊唐書》卷199上《高麗傳》,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渤海國用瓦制度與之較為相似,瓦作構件除了用于家宮殿、官方衙署和高等級墓葬等建筑外,僅有寺廟類建筑允許使用。筆者認為,渤海國的佛教同時受到中原唐王朝和高句麗兩方面的影響,《冊府元龜》的相關記載反映了渤海國通過官方渠道與唐王朝開展佛教交流的史實,而在此之前,建立渤海國的靺鞨人應當已受到高句麗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接觸到了佛教的思想文化。但懸掛在佛寺遺址上的風鈴,可能受中原唐王朝的影響才引入渤海國。
通過對渤海國風鈴的系統梳理,我們得到如下認識:從出土地點來看,渤海國風鈴主要用于佛塔、佛殿建筑和墓上建筑中,這些建筑或為佛教建筑,或受到佛教文化的影響;形制上存在由錐形到圓形再到臺形的演變歷程;無論從出土器物的出土地點還是器物本身出發,均可以看出渤海國風鈴應是靺鞨人在受中原唐王朝文化影響下,吸收多方文化后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