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生素D在纖維肌痛綜合征中的影響機制及研究進展

姜剛剛　田杰祥　漆文霞　李志婷　鄒芳霞　王鋼

【摘 要】 纖維肌痛綜合征是一種病因不明，以廣泛性慢性疼痛、各種軀體功能和心理障礙表現為特點的臨床綜合征，嚴重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維生素D作為一種人體必需營養素，其活性形式1，25-二羥維生素D不僅對肌肉骨骼系統有益，而且對人體其他生理功能具有重要作用。國內外研究發現，維生素D缺乏與纖維肌痛綜合征等慢性疼痛之間存在關聯。纖維肌痛綜合征屬中醫學“筋痹”“肝痹”范疇，補肝、疏肝等中藥或方劑對于改善纖維肌痛綜合征疼痛及伴發癥狀具有較好療效，其機制可能為補肝、疏肝之品中含有維生素D的活性成分。通過對維生素D與纖維肌痛綜合征兩者之間聯系進行闡釋，為纖維肌痛綜合征的防治提供更多的理論依據。

【關鍵詞】 纖維肌痛綜合征；維生素D；影響機制；研究進展；綜述

纖維肌痛綜合征（fibromyalgia syndrome，FMS）是一種復雜的多因素綜合征，是以全身性廣泛疼痛為特征，并常伴有多種非特異性癥狀的一種特發性風濕病，包括疲勞、關節僵硬、睡眠障礙、抑郁、焦慮、胃腸道和認知障礙等［1］。本病患病率為1.3%～8%，40～60歲高發，男女之比為1∶2，并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患病率呈增加趨勢，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與類風濕關節炎、強直性脊柱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等風濕病相比，本病患者生活質量顯著下降［2］。治療上，FMS患者一般以鍛煉為主的非藥物治療到藥物治療，即采取循序漸進的多學科治療模式為首要原則。維生素D是一種具有多效性的營養素，除了具有鈣穩態作用外，在調節多種炎癥和疼痛途徑中也起重要作用。國內外研究表明，維生素D缺乏與慢性疼痛之間密切相關；而FMS作為一種以慢性、廣泛性全身疼痛為主癥的風濕病，與維生素D之間存在關聯。本文就維生素D防治FMS取得的最新研究進展做一述評，以期為臨床治療FMS提供新思路、新方法。

1 FMS的風險危害

1.1 診斷困難 FMS是一種以慢性肌肉骨骼疼痛為特征的綜合征。本病的主要癥狀是肌肉僵硬、關節僵硬、失眠、疲勞、情緒障礙、認知功能障礙、焦慮、抑郁、一般敏感性增高和無法進行日常活

動［3］。FMS也可能與特定疾病有關，如感染、糖尿病、風濕病和精神或神經疾病。FMS最早出現在19世紀。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發現了涉及中樞神經系統疾病的病因。1950年，格雷厄姆在沒有特定器質性疾病的情況下引入了“疼痛綜合征”的概念［4］。“纖維肌痛”（fibromyalgia，FM）一詞后來由Smythe和Moldofsky在確定了稱為“痛點”的極度壓痛區域后提出來［5］。這些點被定義為當約4 kg的壓力引起疼痛時的痛覺過敏/痛覺超敏區域。1990年，美國風濕病學會（ACR）制定了診斷標準，并在最近進行了修改，診斷為FMS包括：①腰部上方和下方的雙側疼痛，以集中疼痛為特征；②持續至少３個月的慢性全身疼痛，以18個特定身體部位中至少11個部位的觸診疼痛為特征［6］。據此診斷標準，FMS影響世界人口約5%。FMS除表現為全身廣泛性疼痛外，還可伴發腸易激綜合征、間質性膀胱炎、顳下頜關節功能障礙等相關癥狀［7］。研究表明，75%的FMS患者從最初癥狀開始，平均需要5年才能確診［8］。而發病和最終確診期間將造成不必要的醫療資源浪費，并可能導致延誤病情和潛在風險的發生。因此，ACR雖然提出了本病的診斷標準，但臨床醫生對它知之甚少，故極易造成漏診、誤診的發生。

1.2 病因及發病機制不明 FM以慢性廣泛的肌肉骨骼疼痛為特征，疲勞、認知障礙、精神和多種軀體癥狀通常是伴隨癥狀，病因和發病機制尚不明確。目前研究表明，遺傳和環境因素可能是造成FM的主要病因［9］。疼痛相關基因的遺傳變異和遺傳機制在慢性疼痛的發生中約占50%，說明遺傳變異與疼痛反應之間具有相關性。一項全基因組掃描研究顯示，有13個基因（5-羥色胺轉運體基因SLC64A4、瞬時受體電位香草醛通道2基因TRPV2等）與FM有關。一級親屬患本病的風險增加了6倍，這進一步證實FM可能與遺傳有關。環境因素也可能參與本病的發生，特別是兒童期和幼年期身體創傷和心理社會等應激事件的發生。應激事件造成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HPA）受損，使HPA對應激反應的處理能力下降，造成疼痛和疲勞的敏感性增強［10］。因此，FM是一種病因不明的慢性疼痛疾病。目前，沒有證據表明，任何單一事件原因能夠導致FM的發生；相反，它是由遺傳和環境等多因素觸發或導致的。

眾所周知，FM是由以神經回路功能障礙為特征的中樞敏化現象引起的，該現象涉及傳入傷害性刺激的感知、傳遞和處理。其特征是痛覺超敏、非疼痛刺激引起的疼痛和對疼痛刺激的過度反應引起的痛覺過敏。近年來，國內外研究發現，FM的發病機制也可能與炎癥、免疫、內分泌、氧化應激、腸道菌群紊亂、線粒體功能障礙和社會心理等因素有關［11］，具體機制仍在進一步研究中。

2 維生素D的結構和功能

維生素D是一種脂溶性維生素，其來源包括陽光照射、食物攝入和膳食補充，由肝臟轉化為鈣二醇或25-羥基維生素D［25（OH）D］，并通過血液循環進入全身，然后由其他組織和腎臟轉化為骨化三醇或1，25-二羥維生素D3［1，25（OH）D3］［12］。

人體內足夠水平的循環維生素D對于其他必需維生素和礦物質的吸收具有重要意義，尤其是鈣，鈣在促進骨骼和肌肉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此外，維生素D還可以減輕炎癥，調節細胞生長，影響免疫和神經肌肉系統。研究發現，維生素D水平不足和缺乏與許多疾病相關，包括心血管疾病、高血壓病、2型糖尿病、癌癥（如結直腸、乳腺、前列腺）、自身免疫性疾病（如多發性硬化癥）、炎癥、情緒障礙/抑郁、認知功能與阿爾茨海默病、慢性疼痛相關的肌肉骨骼疾病（如FMS）等［13］。

3 維生素D對FMS的影響

3.1 維生素D與疼痛 FM的特點是慢性廣泛疼痛，是影響患者生活質量的主要癥狀。維生素D缺乏狀態與不同病理條件下的疼痛表現相關。研究表明，維生素D可能在各種細胞活動中發揮重要作用，這些細胞活動被認為對慢性疼痛的發展和調節具有保護作用［14］。此外，維生素D可以通過影響神經元興奮性、激活信號轉導系統、抑制環氧合酶-2（COX-2）的表達和前列腺素E2（PGE2）的合成，抑制炎癥反應，從而改善疼痛。

研究表明，大約40%的FMS患者有維生素D缺乏癥［15］，因此，在FMS的治療中應考慮及時補充維生素D。此外，一項研究表明，FMS患者的血清維生素D水平與慢性疼痛、抑郁和焦慮之間存在關聯［16］。WEPNER等［17］在一項小型、隨機、安慰劑對照研究中發現，每周補充50 000 IU的維生素D，持續20周，能夠有效緩解FMS患者的疼痛和改善生活質量。GENDELMAN等［18］研究表明，補充維生素D可降低血漿中炎癥和疼痛相關細胞因子的水平，如PGE2、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和白三烯B4（LTB4）。DANDA等［19］研究表明，FMS患者（100%）存在嚴重的維生素D缺乏（平均水平為1.46 ng·mL-1），維生素D不足或缺乏會阻礙骨代謝，損害適當的骨礦化，導致覆蓋骨骼的骨膜下形成海綿狀基質。這種類似明膠的基質可以吸收液體，膨脹，并對骨膜組織造成向外的壓力，骨膜組織受到感覺疼痛纖維的高度支配，壓力會產生疼痛。ABOKRYSHA等［20］研究發現，FMS的維生素D低濃度患者為42.5%，對照組為18.9%。研究也發現，維生素D低水平與彌漫性肌肉骨骼疼痛之間似乎沒有相關性，服用維生素D治療后，發現維生素D低水平FMS患者的疼痛沒有減輕［21］。可能由于各地區維生素D水平不同，這些差異不僅與緯度有關，還與時間、季節、污染、表面反射率、海拔、皮膚色素沉著和皮膚暴露時間有關。此外，維生素D受體（VDR）具有不同的基因組成和活性，因此，個體對維生素D治療的反應可能不同。

總之，FMS患者普遍存在維生素D缺乏癥，補充維生素D可能對FMS疼痛等癥狀具有改善作用。然而，目前僅限于小樣本研究，不能有效提供證據。為了證明FMS與維生素D之間的關系，需要進行大樣本、長期隨機、安慰劑對照的前瞻性研究。

3.2 維生素D與炎癥免疫 1，25（OH）D3具有重要的免疫調節作用，即增強先天免疫系統和抑制適應性免疫反應。其與輔助性T淋巴細胞（Th2）增加，白細胞介素（IL）-4合成和調節性T淋巴細胞（Treg）上調有關。事實上，不同類型的免疫細胞，例如樹突狀細胞（DC）、巨噬細胞、T淋巴細胞和B淋巴細胞表達VDR，其中大多數能夠合成1，25（OH）D3，并對細菌脂多糖和TNF-α等多種促炎因子作出反應。巨噬細胞源性細胞因子促進Th向Th0細胞的分化。因此，1，25（OH）D3可以通過多種機制調節次級淋巴器官以及靶器官的免疫反應。慢性全身炎癥被認為是纖維肌痛的病理基礎。免疫細胞具有高度可塑性，可以系統或局部改變組織中的細胞因子水平，并根據其表型分泌炎性或抗炎性細胞因子。MENDIETA等［22］研究發現，FMS患者表現出循環炎性細胞因子和循環免疫細胞炎性因子誘發釋放增強。FAVERO等［23］發現，神經小膠質細胞可能在維持中樞致敏中發揮作用，并通過產生IL-1、IL-6、IL-8和其他細胞因子促進慢性疼痛的產生。上述細胞因子在FMS患者血清中處于高水平。GREGORY等［24］通過動物實驗研究表明，位于肌肉中的常駐巨噬細胞導致慢性廣泛性肌肉疼痛的發展。通過局部注射氯膦酸鹽脂質體清除注射部位的巨噬細胞，可防止運動誘發的痛覺過敏。另一方面，促炎細胞因子IL-1β、IL-6和TNF-α可以激活和致敏痛覺感受器，導致痛覺過敏，產生疼痛。因此，促炎細胞因子可能對纖維肌痛慢性肌肉疼痛的產生和加重發揮作用。

1，25（OH）D3是一種轉錄因子，依賴于VDR的存在發揮作用。VDR是一種廣泛表達的核受體，當與1，25（OH）D3結合時，可調節一系列基因表達。維生素D是黏膜表面和免疫細胞中抗菌肽（AMP）的有效誘導劑，AMP構成了侵入黏膜表面的細菌和病毒的“第一道防線”。除了誘導AMP外，維生素D還能影響T細胞反應并抑制炎癥。

1，25（OH）D3的免疫調節作用包括細胞免疫反應（Th1）和體液免疫（Th2）之間的轉換。在維生素D缺乏的情況下，免疫系統將傾向于Th1和Th17細胞的炎癥性免疫反應，而不是Th2和Treg。相反，體內維生素D水平充足時可以減少炎癥，降低炎癥細胞因子和前列腺素水平［25］。此外，維生素D還能夠降低TNF-α水平并抑制一氧化氮（NO）的合成，NO是中樞敏化過程中的重要神經遞質。CHANG等［26］研究發現，缺乏維生素D會導致雄性小鼠出現異常疼痛感（痛覺超敏）和脊髓神經元致敏，表明維生素D/VDR信號在疼痛信號傳遞中的作用。維生素D的抗炎作用還可歸因于其對T細胞分化的影響和調節促炎性Th1和Th17細胞的調節性T細胞群的發展［27］。

3.3 維生素D與氧化應激 近年來，氧化劑/抗氧化劑之間的平衡及其對機體的影響受到了廣泛關注。生理條件下，促氧化劑和抗氧化劑之間處于動態平衡。當活性氧（ROS）過度產生，導致細胞內的抗氧化防御系統被破壞時，氧化應激隨即發生。研究發現，檢測到FMS患者血液單個核細胞中ROS產生的增加［28］，這表明細胞水平的氧化應激明顯升高。因此，氧化應激是FMS的發病機制之一。氧化應激與疼痛感知之間存在關系，疼痛閾值降低，敏感性增加是FMS患者的主要癥狀。而ROS在外周和中樞神經系統致敏引起的疼痛過程中起著關鍵作用。此外，ROS還參與N-甲基-D-天冬氨酸受體（NMDA）的激活，NMDA受體激活導致中樞敏化，從而產生神經病理性的疼痛［29］。BERNARDY等［30］研究發現，氧化應激參數的改變與FMS的嚴重程度相關，包括疼痛和疲勞等癥狀的加重。

維生素D可能通過穩定線粒體功能起到抗氧化劑的作用，1，25（OH）D3降低了活性氧濃度和脂質過氧化，增加了抗氧化酶活性，防止了線粒體細胞的變性死亡。YILDIRIM等［31］研究發現，維生素D與硫辛酸合用可降低過氧化氫（H2O2）誘導的氧化應激小鼠星形小膠質細胞線粒體功能障礙。這一作用證實了維生素D可用于預防或治療FMS和其他與氧化應激相關的神經行為障礙。研究表明，維生素D缺乏和VDR表達減少與骨骼肌水平抗氧化酶活性改變有關［32］。維生素D還能夠從線粒體水平調節耗氧量。因此，補充維生素D可能會減緩FMS患者肌肉疼痛和疲勞癥狀。

4 中醫藥對FMS的干預

根據歐洲抗風濕病聯盟（EULAR）指南，一旦確診為FMS，治療原則應以鍛煉為主的非藥物治療到藥物治療［33］。目前，國內外關于FMS的指南一致主張采用多學科治療，將藥物治療與輔助療法相結合，輔助療法包括認知行為療法、有氧運動、體育鍛煉、冥想運動療法等［34］；藥物治療包括普瑞巴林（一種通過阻斷鈣通道發揮作用的加巴噴丁類藥物）、度洛西汀和米那西普蘭（均為5-羥色胺-去甲腎上腺素再攝取抑制劑）。上述藥物雖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患者疼痛、疲乏等癥狀，但不良反應大，不適宜長期服用。輔助療法雖然能夠暫時性地緩解患者局部癥狀，但因患者依從性差亦不能取得長期療效。

中醫藥治療FMS有其特點和優勢，不僅能通過辨證論治進行藥味和劑量的加減變化控制疾病的發生、發展，而且能夠通過影響疾病發展過程中的某階段、某因素干預其發展變化。沒藥具有活血止痛、消腫生肌之效。ANTONIO等［35］研究發現，其呋喃二烯骨架中存在的生物活性倍半萜，能夠與阿片受體相互作用，增強鎮痛作用。臨床前試驗研究發現，沒藥提取物能夠較好地緩解FMS患者的疼痛癥狀且沒有明顯的不良反應。紅花活血化瘀、通經。SHAKIBA等［36］在一項雙盲平行組臨床試驗中發現，門診FMS患者隨機接受15 mg紅花提取物或30 mg度洛西汀，在兩個治療組之間，從基線到終點的評分變化方面，任何量表均未檢測到顯著差異，這表明紅花和度洛西汀在治療FMS癥狀方面具有相當的療效。姜泉［37］認為，FMS屬中醫學“筋痹”的范疇，重視從肝論治，選方喜用柴胡類（如逍遙散、柴胡疏肝散等）方劑，擅用柴胡、香附等疏肝之品，在臨床中取得很好療效。此外，SALIHA等［38］研究發現，針灸在改善FMS患者疼痛和僵硬方面表現出較好的療效，其作用機制可能與血清5-羥色胺水平的變化有關。此外，電針在改善睡眠、疲勞以及減輕疼痛和僵硬方面比普通針刺更有效，其機制可能與電刺激通過激活FMS中的下行痛抑制通路和外側痛通路發揮作用。因此，針灸對FMS患者是一種較為安全的治療方法［39］。

5 小結與展望

FMS是一種以廣泛的慢性疼痛和各種軀體、心理表現（包括疲勞、關節僵硬、睡眠障礙、抑郁、焦慮和認知障礙）為特征的綜合征，病因和發病機制復雜，臨床診斷和治療難度系數大，極易造成誤診和漏診。維生素D作為一種人體必需營養素，不僅參與骨代謝，還參與多種骨外疾病的發病機制和進展。研究表明，維生素D參與FMS疼痛、炎癥免疫、氧化應激等，因此，維生素D缺乏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FMS的發生、發展。但維生素D參與FMS發病的研究還處于早期階段，只有少數小樣本研究評估了維生素D在FMS中的治療和預后價值，缺乏大樣本及多中心的研究及證明。此外，中醫藥以整體觀念、辨證論治為原則，發揮自己獨特的優勢，對FMS疼痛及伴發癥狀的臨床治療具有顯著療效，為中醫藥干預治療FMS這類復雜性疾病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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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4-29；修回日期：2022-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