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蘭
(貴州民族大學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生態是一門研究生物與環境之間關系的學科。隨著近年來,人類對生態文明的不斷深入了解后,關于生態學學科的研究也逐漸被融入其他學科,比如生態美學、生態翻譯學等。生態翻譯學的發展是在翻譯適應選擇論的基礎上,從翻譯生態視角出發,研究譯者在翻譯生態環境中適應與選擇行為,即譯者既要對原文本生態環境做出適應,又針對譯入語的文化環境及翻譯目的而對原文翻譯進行適度改寫,凸顯譯者在翻譯生態環境中的重要地位。生態翻譯學為翻譯領域研究提供了嶄新的視角,也為譯者找到歸屬地。
朱虹是一位立足中國文化的女性翻譯家,其翻譯選材風格源于自己喜歡,王蒙是朱虹最推崇的作家,其譯作有《王蒙自傳》《中國西部小說選》《堅硬的稀粥》等,其中《王蒙自傳》被譯者稱為“下功夫最大,最辛苦,最得意的作品”[1]。朱虹翻譯的譯作傳播了中國文學的獨特性,也為傳播中國文化提供了更多機會。筆者通過文獻發現對朱虹的研究大多基于文本對比和翻譯理論結合實踐,從生態翻譯視角的研究甚少。因此,文章以朱虹的《嬉雪》[2]為研究對象,從生態翻譯視角出發,從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分析譯者是如何發揮譯者主體性,維持原文生態與譯文生態之間的平衡性。
生態翻譯學首次由中國學者胡庚申教授提出,該理論主要運用以人為主體的翻譯活動與以植物為主體的達爾文生物進化論中的“適應”“選擇”的結合,探討翻譯生態環境中譯者適應與選擇之間的關系。從新的視角對“翻譯的本質、過程、標準、原則和方法做出綜合的闡釋,論證和構建出一個以譯者為中心的翻譯選擇適應論,即翻譯是譯者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選擇過程”[3]。翻譯生態環境是生態翻譯學中的核心理念之一,由源語、原文以及譯入語等構成生態的整體性。即譯者既具有翻譯活動的自主性,又是翻譯群落的整體性的受體,譯者始終生活在翻譯群落中,當譯者身處翻譯生態環境時便能顯示出譯者主體的整體性。在此基礎上,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才能調整自己的翻譯方式,從而達到譯者與文本、翻譯生態環境等整體上的生態平衡。
譯者扮演著兩種不同語言文化交流的媒介,但是在最初并未受到重視,而是被視為“仆人”“舌人”“媒婆”“傳聲筒”等稱呼,忽視了譯者對源語文本的主體性。但隨著文化轉向的發展,對譯者的主體研究發展速度越來越快,其地位逐漸得以提高和尊重。查明建、田雨[4]認為譯者主體性是指譯者在原文基礎上為實現譯入語讀者期待和翻譯目的而在翻譯活動過程中發揮主觀能動性。許鈞[5]認為,譯者的主體性意識指的是譯者在翻譯活動中體現的主體性和創造性。由此可見,譯者的主體性并不是盲目而無止境的,而是基于原文本之上,結合目標語文化與自身文化以及翻譯目的等發揮的創造性翻譯。
譯者主體性研究被納入許多翻譯理論中,諸如目的論翻譯、女性主義翻譯、闡釋學翻譯等。然而,在生態翻譯學研究中,生態翻譯學主要研究譯者與翻譯生態環境間的關系。翻譯生態環境是原文和譯文構成的環境,“它既是制約譯者最佳適應和優化選擇的多種因素的集合,又是譯者多維度適應與適應性選擇的前提和依據。翻譯生態環境是影響譯者最佳適應和優化選擇的多種因素的集合”[6],即譯者需要適應文本的生態環境,同時也要選擇性適應目標語讀者。針對譯入語讀者的期待、文化背景、社會意識形態對翻譯的策略及方法進行調整,實現翻譯生態、文本生態及目標語之間的生態平衡[7]。
翻譯生態環境是生態翻譯學中的重要理念之一,是影響翻譯主體生存與外界因素的總和。翻譯主體主要包含作者、目標語讀者、贊助商、出版商等與翻譯活動相關的翻譯群體,外界環境因素指與翻譯活動有關的政治活動、文化背景及社會意識形態。翻譯生態環境亦分為宏觀與微觀,宏觀是指譯者與其他翻譯活動相關的主體有不同的意識形態、政治背景和語言環境。微觀是指翻譯活動的內部因素,如翻譯理論及應用等[8]。這就表明,譯者在翻譯時首先要從生態翻譯視角出發,全方位地對原文作者、讀者的語言使用風格以及文化背景等相關翻譯生態環境進行了解,再根據譯入語讀者的審美期待及翻譯目的實現譯者的主體性和創造性。譯者的主體性并不是隨性而為,而是根據自身多種文化意識適應翻譯生態環境,選擇翻譯文本。這一過程是主動性與受動性相結合,譯者作為生態翻譯學下的“生態人”,其目的要維持原文生態和譯文生態與翻譯生態之間的穩定性。
朱虹是最早將中國女性文學作品介紹給西方讀者的女翻譯家,在中國文學對外傳播上有不可磨滅的力量。譯者的主體性貫穿整個活動,首先在文本選材上,譯者要適應原文的翻譯生態環境。朱虹的選材大多來源于興趣愛好,傅雷曾說過,選取文本就如選擇朋友一樣,志同道合非常重要[9]。因此,譯者朱虹對作品的選擇非常重視,她更傾向于一些女性作家的作品。同時朱虹認為翻譯就是要讓作品重新實現被認識的價值,翻譯前反復體驗作者的真實情感,讓譯文也能傳達出同樣的感受[10]。因此,在朱虹翻譯時,同時充當了譯者和讀者的身份,先認真品味作品的真實情感,再進行翻譯。在朱虹翻譯的許多譯作中,譯者采用了刪減、增譯、增強語氣詞等翻譯方法和策略,充分體現了譯者的主體性。
然而,譯者在翻譯活動實施主體性的過程中也受到了譯入語文化背景、意識形態、讀者期待等翻譯生態環境的影響,即受動性。朱虹受到英美文學中女作家的影響,在翻譯時對語言的表達多采用通俗的英文,避免拉丁語的出現。朱虹翻譯時要求忠實于中文,即譯文要像中文,而不是中國式英文,中文翻譯英文時要傳達“中國味”,要運用英文思維,表達得當,讓讀者能夠順暢地了解中國文化[11]。
因此,朱虹的翻譯思想不是憑空而論,而是在譯入語翻譯生態環境的影響下,基于譯者的興趣和選材方面發揮主體性。由此可見,譯者的翻譯風格為中國文學向外傳播、譯入語讀者能接受的埋下了種子。
根據生態翻譯學原理,譯者在適應翻譯生態環境的基礎上為了實現翻譯目的、譯入語讀者的接受度等要求,譯者需要對原文本進行選擇性改寫,發揮主體性和創造性,適當選擇相關的策略和技巧。從微觀角度分析譯者的主體性亦是從譯者的應用中綜合分析。文章選取朱虹翻譯的《嬉雪》作為研究對象,從翻譯技巧和方法出發探索譯者是如何既適應了翻譯生態環境,又發揮了主體性。
例1:可是這種季節,萬一我自己在家,我不敢往外晾衣服的。
As for myself,I had never ventured to hang my washing out in such uncertain weather.(Over the Hill and on a Roll,2002:124)
例2:在這廣闊而深邃的社會學、人類學……大學問、實學問面前,我可是一名“弱智兒童”。
Faced with this vast field of 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with the kitty gritty of genuine scholarship,I feel totally at a loss.(Over the Hill and on a Roll,2002:128)
朱虹在翻譯《我公然老啦》時,從上述例1中譯者將“我不敢往外晾衣服”譯為“I had never ventured to hang my washing out”,意為“我從來不會冒險往外晾衣服”,譯者用了過度翻譯是為了向讀者傳遞了文章中作者對事情的理智思考,對不會的事情能夠做到不冒險。例2中譯者把“我可是一名‘弱智兒童’譯為“I feel totally at a loss”,表示“我在這些方面完全是缺失的”,譯者采用過度翻譯是為了傳遞“我”對這些學問的缺失和不足。由此可看出,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基于原文本基礎上,為實現翻譯目的采用了創造性改寫,充分體現了譯者的主體性發揮。
增譯指譯者翻譯時為了滿足目標語讀者的文化需求或者是讓讀者更好地理解譯文傳達出的意境而采用的翻譯策略。
朱虹在翻譯《撿麥穗》中“他”指賣灶糖的老漢,他的年齡無法猜測,譯者將“后腦勺上的長長白發”譯為“the long straggling(凌亂的)white hair growing at the back of his head”,譯者通過增加了“straggling”讓讀者立刻意識到老漢的個人形象和家庭環境。
在翻譯《男人和女人 女人和城市》中“卻必由女人擔負艱苦的孕育和分娩。”被譯為“but women alone has to bear the burden of pregnancy and deliverance”,譯者增加了“alone”,表示獨立的,譯者通過采用增譯的翻譯策略,充分向目標語讀者傳達了中國女性獨立堅強的性格特征。
《并非夢幻》中譯者翻譯時把“我真佩服”譯為“I despair of”,意為“我感到沮喪”,由于中西方差異,中文對情感的表達不同于西方,相同的詞含有多重情感色彩,在不同語境下代表的情感表達不一,需結合語境方可推測,在前文中已表達了“我”對人而老無態的無助,后面又說“我真佩服”,如果譯者直接譯為“I admire of”,譯入語讀者會感到迷惑,因為讀者目的在于表達“我”對已年邁卻不能像同齡人一樣享受快樂的無助和孤單,譯者發揮主體性,對信息的變更準確地像讀者傳達了讀者的情感。
《男人和女人 女人和城市》中“以至他們即使來了城市也不情愿放棄這舊有的特權。”這句話在原文中意為男人想在農村擁有土地,因為土地給了他們特權,即使進城打工后,也不愿意放棄,上文中“不情愿”應被譯為“be reluctant to...”但是譯者朱虹譯為“wistfully”,表示“渴望地,急切地”,譯者采用了變更的翻譯技巧,更能傳達出文章中男人對土地特權的渴望及重要性。
由此可見,翻譯家朱虹在基于文本生態的基礎上對原文采用了過度翻譯、增譯、變更的翻譯技巧和方法,既充分發揮了譯者的主體性,又維持了原文生態與譯文生態之間的整體性平衡,符合翻譯生態環境的適用性。
生態翻譯學為翻譯提供了新的視角,生態翻譯學視角下的譯者主體性是指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既有受到翻譯生態環境整體性的平衡影響,又根據譯入語讀者的期待和意識形態而發揮主體性。
朱虹作為傳播女性作品的翻譯家,對中西文化交流的促進肩負著重要使命,同時也加快了英語讀者對中國文學作品的認知速度[12]。本研究發現朱虹在翻譯作品時對原作的情感表達、語言用詞及譯入語讀者的需求、意識形態等生態環境進行適應,然后根據翻譯目的對原文本進行適應性選擇,分別從宏觀、微觀兩個方面發揮主體性,對文本進行選擇性改寫,充分向目標語讀者傳達了原文本的真實情感。文章研究存在一定的文本局限性,望今后更多的翻譯研究者在翻譯時重視翻譯的整體生態平衡,為中國文化的傳播提供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