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江陰市夏港實驗小學 蔡海峰
文言小說,即古代以文言文為形式記錄的故事,包括逸聞、雜說、寓言、民間故事等。“文言”是文言小說的語言表達方式,“故事”是文言小說的文章構式和文學樣式,“故事”背后折射出古人的思維,承載著傳統的文化。
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誦讀是古代閱讀教學最傳統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學生在文言小說的誦讀中理解故事、積累語言和提升語感。
文言小說記錄在古代典籍中大都是沒有分段、沒有標點符號的,舊時童子入館開蒙,先生的一大教學任務就是幫助學生“明句讀”。如今的文言小說,經過歷代學人的圈點標注,有些被編選進教科書,早已有了比較清晰的段落劃分和標點符號提示。但對于小學生而言,閱讀文言小說中的語句時,該在何處停頓還是有難度的。
文言小說記錄的是人物的行動,在表示人物稱呼的詞語后面常常要斷句。如《楊氏之子》中“孔君平/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這與現代文朗讀中的語意停頓類似。
文言小說敘述中常帶有語氣詞,有的放在句首強調語氣或領起全句,在此后面要適當停頓,如《自相矛盾》中的“夫/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有的在句中表示停頓以舒緩語氣,在此后也需停頓,如《伯牙鼓琴》中“善哉乎/鼓琴”;有的在句尾表示對應的語氣,往往不停頓,如《自相矛盾》中“吾盾之堅,物/莫能陷也”。文言小說敘述中的連接詞與語氣詞的停頓不同,如《伯牙鼓琴》中的“少選之間/而/志在流水”中“而”的前后都要停頓。
小學階段,文言小說中的句讀知識不必教得太透徹和深入,常用的知識必須讓學生在大量的誦讀過程中去體會。誦讀的過程大體經歷跟著老師讀、學著老師讀、自己嘗試讀、自己學習讀等階段。特別要注意的是,誦讀過程中停頓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聲斷氣連”。
優秀的文言小說往往氣韻豐沛,非常耐讀。文言小說的朗讀要注意語調的抑揚頓挫,并從中體味情緒與情味。王宗海在《童向朗讀》一書中將文言文的朗讀定位在“誦讀調”,將文學故事的朗讀定位在“講讀調”,文言小說的朗讀語調大體也可定位于這兩種基調。
“誦讀調”強調的是朗讀的節奏和韻律。文言是一種雅言,讀法與現代文有所差異,如果說現代文追求自然的話,文言文則要“拿腔捏調”,朗讀時有時還需配合節韻“搖頭晃腦”。如《伯牙鼓琴》中采取了整句和散句結合的方式,學生朗讀時要讀出語言的節奏鮮明、富于變化、音調和諧、錯落有致等感覺。
“講讀調”就是要讀出故事的感覺,故事中的“敘述語”應以日常說話的感覺,追求自然,“對話語”應注意角色的定位,更多追求角色語調的變化,“評說語”宜有“意味深長”之意。同時從故事結構看,還要區分故事表達的情緒變化,如《伯牙鼓琴》中“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可采用輕快的語調,“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則需采用沉重的語調。
繪聲繪色地讀好人物的語言能很好地體會人物內心,還原故事場景。朗讀人物的語言要明確說話人的身份,說話時的場合、對象和目的。
《自相矛盾》中那個鬻盾與矛者的楚人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的產品推銷出去,一個“譽”字就很好地體現了這一點。面對大街上的顧客,他譽之曰:“吾盾之堅,物莫能陷也。”又譽其矛曰:“吾矛之利,于物莫不陷也。”此刻,他期待自己的叫賣聲讓每個人都能聽見。再看旁觀者,或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這個路人,會用怎樣的語氣來讀,是質疑的語氣,是嘲笑的語氣,還是不咸不淡的一問?每一種語氣都代表了一種立場,這種立場既是故事中的人物立場,也是作者的寫作立場,更是讀者的閱讀立場。如此說來,“不咸不淡”更有諷刺意味。
很多文言小說中的故事改編成現代文后,成為一代又一代人的啟蒙故事。故事總是可以用來講的。學生在故事講述中發現文言小說的敘事圖式,用不同的方式表達別樣的故事。
故事就是人物一連串的行動。抓住人物做了什么,借助注釋和插圖等,連起來就能把一個文言小說故事用自己的話講出來。
《楊氏之子》講述了楊氏之子和孔君平之間的故事。教師可以讓學生先用不同的符號圈畫出表示兩個人物的稱呼。學生在圈畫過程中知道“楊氏子”“其”“兒”“君”等是故事中對“楊氏之子”的稱呼,“孔”“夫子”等是對“孔君平”的稱呼。接著學生發現“孔君平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中的“乃呼兒出”、“為設果,果有楊梅”中的“為設果”省略了人物,并將其補充完整為“孔乃呼兒出”“兒為孔設果”。最后學生借助注釋,用自己的話說出“楊氏之子”和“孔君平”在故事之中分別做了什么。
需要注意的是,講述過程中要避免逐詞逐句地翻譯句子,只要大致的意思正確即可。教師在關鍵處適當提示:如“果有楊梅”表示水果有很多,其中有楊梅。
如果學生想將這個故事講給弟弟妹妹們聽,不僅要講清楚,而且要講生動。此時,就需要學生展開合理且豐富的想象。學生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故事中的人物,想象人物在故事場景中的語言、動作、神態、心理等。如“乃呼兒出”中孔君平“呼兒出”的時候,會說什么?會有什么動作呢?“孔指以示兒曰”,孔君平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表情是怎樣的?故事這樣講就更加有趣了。
文言小說故事內容短小精悍,敘述結構卻有不同類型。其人物往往在故事的第一句話登場,如“宋人有耕田者”“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等。通過比較,學生發現講述文言小說故事可以從介紹主人公開始。
文言小說故事一般分成起、承、轉、合四個部分。教學時教師可以借助“四聯漫畫”將文言小說故事結構化與圖像化。如《王戎不取道旁李》可以繪制成“諸小兒游”“諸兒競取,唯戎不動”“人問之”“取之信然”四幅漫畫。在每一幅漫畫中配上文字,可以是文言原文,也可以是現代文,學生可以依據“四聯漫畫”創作并講述故事。
文言小說故事中人物稱呼的變化是敘述的結構線索。如《精衛填海》中精衛的稱呼經歷了“女娃”到“精衛”,身份也從“炎帝之少女”變成“精衛鳥”。人物稱呼的變化背后有著不同的故事。
文言小說故事中常常在開頭或結尾的時候對人物進行評述,如“梁國楊氏子九歲,甚聰慧”等,有些故事也會省略這些評述,這些評述可以交給作為讀者身份的學生去完成。
同樣的一個故事,不同的人來講,會有不同的講法。文言小說中故事的講述者一般是作者,我們不妨以故事中的人物身份來講故事。《書戴嵩畫牛》中出現了“杜處士”與“牧童”兩個人物,教師可以讓學生選擇其中一個角色,給出下列提示來講述這個故事:
杜處士:我姓杜,人稱杜處士。我讀了不少書,可就是不愿意做官。平生最愛就是收集書畫……
牧童:今天天氣真好,放牛去啰!還沒出村子我就看見……
講述者的視角不同,立場也不同,故事內容也會被講述者進行重組。在講述的過程中,還可以提供相應的講述場景,如杜處士在與其他文人墨客交流書畫的時候,會怎樣講這個故事;牧童會如何將這個故事分享給自己的小伙伴。講述的場合不同,目的就不同,故事內容就又有了重組的價值。
閱讀文言小說,就是與古人對話。學生從故事中人物言行的特別之處讀出古人的思維和思想,從而汲取古人的智慧,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世說新語》中兒童形象最為突出的特點是“聰慧”,這些兒童形象,既有兒童特有的自然真,又有那個時代社會思想文化的印記。學生與故事中的兒童心理距離是相通的,可以讓學生走入故事場景,以角色體驗的方式,揣摩人物的思維過程,在比較中理解不同思維的差異。
《王戎不取道旁李》中,一起游玩的小伙伴們看到的同樣是一棵李樹,為什么卻出現了兩種不同的做法?教師可以讓學生選擇“王戎”或者“諸小兒”這兩種角色中的一個,說說自己內心的想法。學生在故事情境的體驗中把人物的思維過程講出來,教師通過追問的方式幫助學生明晰人物思維,學生在比較中發現王戎的聰明之處在于他能從不同的角度去想問題,而諸小兒只看到了“多子折枝”,卻沒看到“道”。
為了讓學生深入體會《世說新語》中“智童”角色,教師還可以設置話題,讓學生在故事情境中探尋和研討。
《楊氏之子》中梁國楊氏子九歲,甚聰惠。“聰惠”中的“惠”在注釋中同“慧”,意思是“智慧”。在《說文解字》中“惠”解釋為“仁也”。據此,教師可以設問:“楊氏之子‘聰惠’在何處?”讓學生進行探討。學生走入故事中,從楊氏子的“巧妙應答”和“應聲答曰”中看出“智”;從“為設果”中的禮貌有加,面對孔君平的“逗”,還稱對方是“夫子”,用“未聞”委婉得體地回擊了孔君平等行為中看出“仁”。
文化傳承不是靠講出來的,學生需要在情境活動中體驗、想象和共情,把文化的種子種進心里。
《伯牙鼓琴》代表的是知音文化,不僅彰顯著古代中國的社會關系,更顯示著音樂文化、精神文化,給人以無窮無盡的滋養。當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之時,教師可以創設“琴師對話”的情境:伯牙還有一位琴師好友,見伯牙如此,一定會追問伯牙為何破琴絕弦,為何終身不復鼓琴,為何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為何他不能成為第二個鍾子期?學生在伯牙與這位琴師好友持續對話中體會到鍾子期不僅能聽懂伯牙的琴音,更能聽懂伯牙的心音,這才是真正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