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情景喜劇幽默的表現手段
——以《老友記》為例

王嘉麗

(山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山西 太原 030031)

一、美國情景喜劇及其特點

情景喜劇situation comedy，簡稱sitcom，是指特定人物在特定場景發生的一系列帶有喜劇色彩的情節劇。每集約30分鐘，以播出時伴隨現場觀眾(或后期配制)的笑聲為主要外部特征。

1947年，隨著美國第一部情景喜劇《瑪麗·凱和強尼》的成功問世，各式各樣的情景喜劇相繼進入大眾視線。20世紀90年代，美國情景喜劇進入蓬勃發展時期，以《老友記》最具代表性。它跳出傳統的家庭喜劇框架，以生活在紐約曼哈頓的不同職業、不同人生經歷的六個老友為中心，描述他們攜手走過的十年風雨歷程。全劇共10季，于1994年至2004在NBC播映，一度風靡全球。

情景喜劇作品雖然主題、演員不盡相同，但都具備共同的特點，如語言的幽默性、場景的固定性、觀演的互動性、敘事的簡明性以及線索的單一性等。

二、幽默的定義及分類

“幽默”一詞在我國最早見于屈原的《九章·懷沙》:“煦兮杳杳，孔靜幽默。”而此處“幽默”意為“幽默無聲”，與現代所理解的“幽默”并無關系。目前普遍認為，1924年林語堂首次在《晨報》上將“Humor”譯為“幽默”，自此該詞一直沿用至今。英文《百科全書》中對幽默的定義是:“a joke，a remark or a story that concludes with a comical surprise twist， or punch time.”[1]

幽默的分類有多種，根據傳播媒介的不同，Raskin將幽默分為言語幽默(verbal humor)和非言語幽默(non-verbal humor)[2]。言語幽默涉及由語言創造、描述和表達的幽默情景；非言語幽默涉及語言文本之外的，如肢體語言所達成的幽默效果，包括視覺類非言語幽默和聽覺類非言語幽默。[3]

Raphaelson-West又進一步把言語幽默細化為三類:普遍幽默(universal humor)、文化幽默(cultural humor)和語言幽默(linguistic humor)。[4]普遍幽默指能夠被普遍理解、由邏輯上的荒誕和不協調創造的幽默；文化幽默指基于特定文化背景創造的幽默；語言幽默即依賴文字游戲，通過語言或文字特性表現的幽默。

三、情景喜劇樣本中的幽默表現手段分析

基于上述分類，以下就以經典美國情景喜劇《老友記》為例，對其幽默表現手段進行分析，并歸納情景喜劇幽默的翻譯策略。

(一)言語幽默

1.普遍幽默

普遍幽默基于不同國家的人們看待某一事物趨同的心理感受，不涉及文化和語言的特殊性，此類幽默翻譯通常采用直譯的方式即可傳遞同等信息，翻譯的可操作性最高。

例1:(S02E16)

菲比和瑞秋相約一起文身，瑞秋回來卻發現菲比因為怕疼沒有文:

Rachel:Phoebe!How could you do this to me?This was all your idea!

Phoebe:I know!I was gonna get it，but then he came in with this needle.And did you know they do this with needles?

Rachel:Really?You don't say!Because mine was licked on by kittens.

瑞秋: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一開始都是你的主意啊!

菲比:我知道!我也想紋的!但是他拿著根針就進來了!你知道文身是用針刺的嗎?

瑞秋:是嗎?虧你告訴我!我的是貓貓舔上去的呢!

對“文身是用針刺的”這一事實，大家都心知肚明，菲比卻明知故問“你知道文身是用針刺的嗎?”試圖搪塞。瑞秋則不領情，通過一個明顯有悖邏輯的回答“我的是貓舔上去的”表現了對菲比不守信用的譏諷。這種由邏輯上的荒誕創造出的幽默即為普遍幽默，即使直譯也依然“笑果十足”，來自不同國家的觀眾都可以理解。

2.文化幽默

文化幽默主要是基于特定文化背景產生的幽默效果，翻譯難度增大。要得體翻譯文化幽默，譯者需要了解源語所處的文化環境，在直譯操作性有限時，結合增譯、加注、歸化或異化的策略，完成源語向目的語的轉化。

例2:(S07E05)

羅斯正忘我地在公寓里跳舞，被剛進門的菲比逮個正著:

Ross:All right!I want my key back!

Phoebe:I don't have it!

Ross:It's right there!

Phoebe:Ugh，okay Sherlock!

羅斯:我要拿回我的鑰匙!

菲比:我沒拿!

羅斯:鑰匙不就在那兒啊!

菲比:呃，好吧，神探夏洛克/大偵探福爾摩斯!

夏洛克·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是英美文化中家喻戶曉的偵探人物。而中國觀眾提起夏洛克，除了偵探形象，還有可能聯想到莎士比亞作品《威尼斯商人》中的吝嗇鬼夏洛克，為了避免文化誤解，增譯解釋詞“神探”或“大偵探”以呈現幽默。

例3:(S07E24)

莫妮卡結婚當天，菲比在浴室發現了一根驗孕棒，她以為莫妮卡懷孕了:

Rachel:Oh，my God.

Phoebe:I know.Monica's gonna have a baby.Can this count as her“something new”?

瑞秋:我的天啊!

菲比:我知道莫妮卡懷孕了。這算是她的“新東西”嗎?(注:按照西方婚禮習俗，新娘要準備一些“新物件”)

西方婚禮習俗中，新娘要準備一些舊的、一些新的、一些借來的和一些藍色的物件來尋求好運。菲比通常有著不尋常的思考方式，她認為這個孩子可能是莫妮卡準備的“新東西”。而部分中國觀眾對這一文化是非常陌生的，因此需要采取加注來幫助觀眾理解。

例4:(S07E05)

Rachel:I will give you ten free Ralph Lauren shirts.

瑞秋:我送你十件名牌襯衫。

瑞秋請喬伊幫忙，許諾送他十件拉爾夫·勞倫的襯衫。拉爾夫·勞倫是美國知名服裝品牌，但鮮有中國觀眾知曉，因此可巧用歸化策略，向譯語觀眾靠攏，譯為“我送你十件名牌襯衫”，既達意又得體。

例5:(S07E08)

Ross:How can I not get this?I'm a college professor.I got 1450 on my SATs.

Monica:Twelve fifty.

Ross:Damn，I forgot you were here.

羅斯:我怎么可能答不出來?我可是大學教授，SAT考了1450分呢。

莫妮卡:是1250分才對。

羅斯:該死，我忘了你也在。

SAT(Scholastic Assessment Test的縮寫)即美國高考。觀眾即便不了解，也可以通過語境推測這是某種考試。因此，在處理時可采用異化策略，保留原語的表達，不僅不會妨礙目的語觀眾理解，還能保留原語的語言特色及文化內涵。

3.語言幽默

在所有通過言語媒介傳遞的幽默信息中，依賴語言、文字特點創造出的幽默即語言幽默可譯難度最大。這類幽默中，語言不僅是幽默的載體，更是幽默的創造者，實際上是通過對文字拼讀特點及修辭手法的巧妙運用來實現的。[5]情景喜劇中修辭手法的運用主要是雙關，包括語音雙關和語義雙關，在翻譯時可采取加注、改譯或再創造等翻譯補償策略傳遞源語的幽默效果。

例6:(S01E18)

瑞秋正要找工作，讓朋友們幫她看簡歷，羅斯發現了一個拼寫錯誤:

Ross:Rach，did you proofread these?

Rachel:Uh...yeah，why?

Ross:Uh，nothing.I am sure they'll be impressed with your excellent compuper(spelling error:computer)skills.

羅斯:瑞秋，這些你校對過了嗎?

瑞秋:對，有問題嗎?

羅斯:沒事，他們對你優秀的“電惱”技能一定會印象深刻的。

這是一個典型的語言幽默，通過瑞秋的拼寫錯誤，表現出她粗心大意的人物特點。雖然中英文構詞法有很大區別，依然可以用“惱”和“腦”的形態特點，傳遞出與“computer”和“compuper”同等的幽默效果。這種通過創造新的文字游戲取代原語文字游戲的方法，可以說是語言幽默翻譯的最高境界。

例7:(S07E01)

羅斯聽說莫妮卡和錢德勒訂婚了，便急忙回公寓:

Ross:Congratulations.Where is she?

Monica:I'm engaged!I'm engaged!

Joey:Yeah，she's been out there for twenty minutes，I'm surprised you didn't hear her on the way over.

Ross:I thought it was a kid yelling， “I'm gay!”

羅斯:恭喜你，她人呢?

莫妮卡:我訂婚了!我訂婚了!

喬伊:她在那兒20分鐘了，難道你來的路上沒聽到?

羅斯:我以為有個小孩在叫“我是同性戀!”(注:英語中“同性戀”和“訂婚”發音類似)

這段對話巧妙運用“engage”和“gay”的語音雙關創造幽默，而對應中文“訂婚”和“同性戀”則喪失了這層語音上的特點，在無法創造對等雙關時，可通過加注幫助觀眾理解。

例8:(S01E17)

羅斯還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

Ross:I had a dream last night where I was playing football with my kid.

Chandler and Joey:That's nice.

Ross:No， no， with him.

羅斯:我昨晚夢見和我兒子在踢球。

錢德勒和喬伊斯:真溫馨。

羅斯:不，是把他當球踢。

這段對話通過with的語義雙關實現幽默。with在英語中有“和”和“用”兩個意思，“play with my kid”便有“和我的兒子玩”和“用我的兒子玩”兩層含義。在翻譯時，將其改譯為“和他踢球”和“把他當球踢”，既保留了原意，又通過目的語的文字特點最大限度地傳遞出文字游戲層面的幽默。

(二)非言語幽默

1.視覺類非言語幽默

視覺類非言語幽默主要包括可以產生喜劇效果的體態語和客體語。

體態語指“傳遞交際信息的表情和動作”。[6]通過夸張的肢體動作和表情使觀眾感受到人物和環境的不協調，產生“視覺沖擊”。《老友記》中的此類場景比比皆是，如羅斯學習風笛卻常常把自己纏在一起，菲比在公園跑步時的夸張姿勢等。通過人物的動作、表情傳遞其喜怒哀樂，使觀眾在語言之外與人物產生情感共鳴。

客體語指“可傳遞非言語信息的人工用品，包括化妝品、服裝、衣飾、家具以及其他耐用和非耐用物品”。這類幽默元素往往具有一定的主觀色彩，如通過著裝、道具等表現出人物的性格氣質等多方面因素。《老友記》中，菲比給喬伊理發，喬伊披著浴巾用碗罩著頭；羅斯喬伊錢德勒做面膜，把臉涂成黑色T字；莫妮卡為了逗錢德勒開心，戴著一個搞笑的頭套。這些畫面都讓人忍俊不禁。[7]

2.聽覺類非言語幽默

聽覺類非言語幽默主要指副語言(paralanguage)產生的幽默，如通過說話的節奏、語音語調及重音的變化對情景進行烘托。《老友記》中，羅斯糟糕的風笛演奏聲、菲比跑調的歌聲和羅斯在課堂上表演的恐龍叫聲，都可以給觀眾傳遞聽覺類非言語幽默。

四、結語

總之，言語幽默是情景喜劇幽默的主要表現手段，在進行字幕翻譯時，要把握好觀眾的接受能力和審美情趣，采用恰當的翻譯策略表現語言的無窮魅力，以獲得最大幽默效果。[8]非言語幽默作為言語幽默的重要補充，在情景喜劇中起到必不可少的烘托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