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光 京東集團首席經濟學家
美聯儲加息不僅威脅到美國經濟復蘇,還可能在股市、房市、政府債務、新興市場等方面引發金融風險。我國應針對性地做好政策準備。
2022年開年,美國最新國內生產總值(GDP)和就業數據均超市場預期。短期內美國呈現出就業企穩、工資上行、經濟過熱的基本面特征,無疑支持了美聯儲當前加快緊縮、抑制通脹的決策。1月議息會議后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甚至強硬表態“不排除每次會議都加息(全年加息7次)”。
但與此同時,仍需警惕美聯儲加息可能造成多重風險。近年來美聯儲政策目標越發多元化,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美國開啟超級寬松周期,“泰勒規則”失效,貨幣政策在通脹和就業以外還需兼顧增長穩健性、金融穩定性等目標,這一特征在美國將現代貨幣理論(MMT)付諸實踐后越發明顯。從當前看,目標沖突將對美聯儲本輪緊縮操作構成顯著制約:有效抑制通脹需要更快加息,但這不僅威脅到美國經濟復蘇,還可能在股市、房市、政府債務、新興市場等方面引發金融風險。
風險一:通脹水平空前,抑制難度加大。2022年1月,美國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上漲7.5%,連續4個月高于6%,再創近40年新高。筆者在《美國經濟持續復蘇的三大挑戰》(《中國外匯》2021年第22期)中曾提出“六大因素”將共同推升美國通脹,當前不僅得到充分驗證,且多數因素依然存在。例如供給瓶頸仍未有效緩解;職位空缺率、離職率居高不下,就業結構失衡仍在推動工資上行,1月私人非農時薪同比增速升至5.68%;全球能源供應持續緊張,油價持續飆升;房價房租、進口品價格也仍然保持高位。
本輪通脹受多重因素推動,并非單一貨幣現象,僅依靠貨幣緊縮手段來抑制通脹,無疑需要美聯儲更快地加息。如果力度不足,則存在高通脹持續更長時間的可能。
風險二:貨幣緊縮制約財政擴張,威脅經濟復蘇。當前,美國經濟基本面仍面臨著制約因素。一方面,奧密克戎引發的疫情再度沖擊生產,供給瓶頸依然存在。2022年1月美國Markit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創2020年10月以來新低;全球運力緊張仍未緩解,1月末中國出口集裝箱運價指數(CCFI)飆升至3565.33點,再創新高。另一方面,需求拉動也在減弱。美國政府補貼退坡后私人儲蓄率已降至疫情前的水平,1月密歇根大學消費者信心指數回落至68.8,大幅低于預期。美國2021年12月零售環比下跌2.06%;服務業遲遲不見好轉,2022年1月Markit服務業PMI僅為51.2,創2020年7月以來新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近期的預測中已大幅下調美國2022年經濟增速1.2個百分點至4%。
2021年美國經濟強勢復蘇,主要得益于MMT政策實踐下的財政強刺激,而當前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緊縮無疑將制約美國財政擴張,進一步對經濟復蘇造成挑戰。面對目標沖突,如美聯儲緊縮力度選擇不當,或將造成通脹未能有效緩解、經濟復蘇亦受阻的“滯漲”局面。
風險三:資本市場波動加劇易引發多方面負面影響。超級寬松周期環境下資產價格上漲和美國債務擴張本質上都是貨幣現象,政策轉向導致流動性收緊和融資成本上升,將給美國擴大政府開支、企業盈利增長、居民財富增值帶來極大挑戰。2022年開年美股劇烈調整,1月當月標普500和納斯達克指數的下跌幅度一度達到9.2%和14.7%。近期美國房屋新開工數量、房價指數仍在走高,但加息預期下房貸利率已在抬升,房地產作為利率敏感性行業后續可能受到沖擊。與此同時,近年來美國政府債務在超低利率環境下大幅攀升,債務率已超120%,美聯儲加息將顯著抬升利息負擔。此外,2022年年內美歐貨幣政策的一致性仍存在較大不確定性,可能進一步加劇美元指數波動,進而引發新興市場風險。
綜合來看,盡管當前各界普遍認為美聯儲加息對我國影響有限,但仍應密切關注美國經濟復蘇放緩、美股波動加大、債務風險暴露等外部隱患,針對性地做好政策準備。在筆者看來,應對外部風險的關鍵在于穩定內需。貨幣政策應堅持以我為主,把握美聯儲加息前的寬松窗口期,瞄準市場關切精準發力、靠前發力,用足政策工具箱;財政政策需進一步加大支出力度,從保市場主體適當向保終端消費傾斜,運用減稅降費、消費券等組合拳,盡快提振內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