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國社區團購法律規制的思考

張念仁 侯麗娜 康 娉

湖南警察學院，湖南 長沙 410138

我國在互聯網發展前期，對于互聯網平臺的監管總體上較為寬松。21世紀初期通過頒布一些行政法規和司法解釋，如2013年3月國務院施行的《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等以及在風險限制上進行相應創新，為互聯網產業的興起撐起必要的保護。但是，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網絡科技行業飛速發展，由于互聯網產業在資本、技術和商業模式上的獨特性，使其具有規模經濟、范圍經濟和網絡外部性的優勢，致使平臺易于觸角廣泛和無序擴張，導致低價傾銷、不正當競爭等行為，造成對相關市場的壟斷。如不進行全面綜合的規范就會導致各類社會性問題的產生。因而在2020年12月11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明確表示，要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這與此前11月份市場監管總局發布的《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征求意見稿）》相呼應。《征求意見稿》提出，維護了平臺經濟領域的公平競爭，將利用更多資源引導和鼓勵平臺領導者創新、提高質量，改進服務和創新模式，避免限制經濟創新活動的競爭行為，有效鼓勵創新和創造性的社會發展。［1］同時，反壟斷監管的管理著眼于平臺所有者和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保障市場發展，讓全社會共享平臺的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成果，促進平臺經濟健康發展。而社區團購正是互聯網平臺資本的主戰場之一，應當加以重點規范和嚴格監管，以保障其合理有序的發展。

一、我國社區團購的發展及存在的問題

社區團購是一種面對社區居民、地方消費者的零售形式，商家平臺通過招募店主或空閑寶媽作為團長，在微信群中發布團購信息、產品鏈接等，將用戶吸引至微信小程序下單購物，拉動社區居民的消費。據有關權威機構分析，社區團購依托于模式的創新，受益于流通、損耗、倉儲、人工成本、最后一公里配送等諸多成本的減少，利潤空間提升巨大，甚至可以達到10%～15%，遠勝于傳統模式。如果再加強對環節的把控，利潤還有上浮空間。這巨大的市場吸引了互聯網巨頭的陸續加入。可是隨之而來的平臺的一系列燒錢補貼引起的價格戰直接損害了與社區團購平臺有直接競爭關系的零售商，同時也擠壓了小商販的生存空間，屬于不正當競爭行為，違反了《禁止價格欺詐行為的規定》第七條、《規范促銷行為暫行規定》第二十一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四條等有關規定，構成了價格欺詐行為，市場監管總局隨即對具有代表性的五家社區團購企業的不正當價格行為作出行政處罰。中央政治局2020年12月11日召開會議，首次要求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并且在16日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重申，可以看出強化反壟斷規制平臺經濟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筆者認為資本是有機會成本的，巨頭們把資金投入進社區團購，與老百姓搶菜籃子，勢必會對高科技行業的資金投入造成影響，導致高科技產業的投入減少，發展速度減慢。2020年12月11日人民日報發表文章《“社區團購”爭議背后，是對互聯網巨頭科技創新的更多期待》評互聯網巨頭們理應在科技創新上有更多的擔當，有更多的追求，別盯著老百姓的菜籃子，科技創新才是星辰大海。所以如何合理地規范社區團購的發展，引導資本在高科技等產業的投入，實現更好的資源配置是我們需要認真思考和解決的問題。

同時筆者還認為，這種“終端式”的服務行業，不能單純從“價格”因素進行評價，還應當考慮其對社會層面產生的整體影響，特別是居民的日常消費不僅關系國計民生，還事關人們就業與社會穩定，絕不能被巨頭資本所控制和壟斷。因此，如何對現在還并不完善的社區團購行業進行正確的引導，并在法律層面上加以合理的規制使其成為方便人們生活的工具，成為了亟待解決的問題。

二、域外主要國家在數字時代下對新型電商行業的相關規定

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和對市場合理有效的監管，是當今世界各國普遍面臨的問題。因此，借鑒和參考其他國家的有關規定，對于引導我國社區團購的發展和完善相關法律，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一）德國

德國為應對平臺經濟中的反壟斷如何實施的問題，《反對限制競爭法》（GWB）的第10次修正案在2021年1月18日被國會通過并立即生效。這項數字化法案提出旨在處理各大平臺企業之間的競爭問題，用于禁止平臺在多邊市場和網絡中的某些行為模式，以及對競爭對手的不公平阻礙；通過提高申報門檻，減少交易數量，從而對市場進行有效的監督和管理。

（二）日本

日本稅收政策并不會特別照顧線上平臺的發展。2000年日本成立了電子商務稅收稽查隊，對線上平臺征收的稅款和稅率同實體行業一模一樣。從而減小線上平臺在價格上的優勢，加大對線下實體店的保護，不至于使線上比線下具有極高的優惠，從而使得人們不愿意在線下購物。此外，日本的《房屋租賃法》特別規定，房東在租期內不能隨意調整房屋價格，除非具有合理的理由，并且如若租客自己不主動取消租賃合同，房東不得收回房子驅逐租客。這些法律法規的出臺對日本實體經濟的穩定具有重大影響。

（三）美國

美國政府重視對市場自由競爭和創新的保護，運用合理原則，積極對平臺反壟斷執法的政策目標進行分析和調整。采取和解制度，從保護消費者利益過渡到強調保護創新，同時增加反壟斷規制的靈活性。2010年，美國司法部和聯邦貿易委員會發布的新版《橫向合并指南》首次將損害創新競爭引發的單邊效應加入合并審查的范圍內，其焦點之一是減少了對相關市場的界定，加強并購交易對于創新影響程度的分析，將平臺反壟斷執法和創新的保護提高到一個新的層次。

（四）歐盟

歐盟在2007年實施的《非橫向合并指南》中提到，一是對于沒有涉及合作行為的企業，合并后的市場份額即使低于30%，但是其所從事的交易涉及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快速擴張的創新型企業，則此交易也會受到嚴格的審查和關注。二是注重企業互聯網平臺的發展和實體產業的創新。根據平臺經濟自身的發展狀況、規律等，加強對企業競爭行為的認定分析和在法律法規上進行解釋和論證。

歐美等國家在針對反壟斷案件的執法過程中，往往需要進行長時間的調查和分析，所以其執法機構采取的措施通常具有階段性和靈活性。我國在面對互聯網平臺經濟的反壟斷執法問題中可以適當吸收其做法，對互聯網平臺企業惡意的價格戰行為采用臨時禁令等限制性措施。除此之外，我國應當注重在新型互聯網平臺反壟斷方面的綜合立法，以反壟斷法為核心，國務院的其他規范為輔，對市場構造問題進行宏觀層面的規制。其他部門法為補充，設立具體的行為規范和操作準則，促進互聯網平臺企業在數字化市場上的有序競爭，增強平臺經濟的活力，引領資金在市場分配中進行更合理地流動，實現資源優化配置整合。［2］

三、對我國社區團購法律規制的思考

互聯網平臺經濟發展在現代社會的大背景下具有巨大的發展潛力，但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依托互聯網發展起來的社區團購經營模式需要受到法律的約束。2020年12月，市場監管總局聯合商務部組織召開的規范社區團購秩序行政指導會中，提出了“九個不得”理論來規范其市場秩序，同時明確指出當前社區團購存在低價傾銷等焦點問題。為促進互聯網市場經濟的有序發展，我國應當完善相關法律條文，對社區團購的發展加以明確的限制和指導。

（一）對于互聯網市場經濟這種新生事物，《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以下簡稱《反壟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以下簡稱《反不正當競爭法》）等法律規范具有一定的滯后性，不能為相關問題提供及時的法律上的見解，尤其是2007年通過的《反壟斷法》，其法律條文大都是針對以前的線下的交易行為設立的規定，同時《反壟斷法》與《反不正當競爭法》雖然整體上有清晰的調整界限，但依舊會出現交叉重合之處。例如，《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十二條第二款第3項禁止“惡意對其他經營者合法提供的網絡產品或者服務實施不兼容”與《反壟斷法》中的限制交易行為可能具有調整重合之處。所以，要規范互聯網平臺在社區團購中可能會出現的壟斷等行為，應該首先對平臺進行更仔細的市場背景調查，嚴格把控對其從事此項行業資格的批準，確立相關法律條文，做到有明確的法律條文可以依據，建立統一的判斷規則和標準，減少在法律實踐中的不確定性，完善相關市場規范的法律法規。［3］

（二）由于互聯網交易的虛擬性，納稅主體難以確定，交易行為難以管控，致使我國目前還未出臺專門規范互聯網平臺如何繳納電商稅的法律法規。互聯網平臺沒有實體店面的房租以及不交稅，由此省下的支出，比起實體銷售更容易具有價格優勢，更容易對產品進行大幅度降價等處理，進而導致不正當價格戰的出現，造成相關市場的壟斷。我國關于稅收的相關法律雖然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征收管理法》等，但是該法律對有關互聯網平臺的電子商務交易適用普遍性不是很強。且2019年1月1日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子商務法》第十一條雖然規定：電子商務經營者應當依法履行納稅義務，并依法享受稅收優惠，依照前條規定不需要辦理市場主體登記的電子商務經營者在首次納稅義務發生后，應當依照稅收征收管理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申請辦理稅務登記，并如實申報納稅。但是結合相關法律來看，其對電子商務的課稅對象、納稅環節、納稅地點等有關細節方面的相關規定不夠具體詳細，而法律體系的不完善，直接導致征稅部門無法可依，就會使規范行業發展、對電子商務平臺進行征稅等出現眾多困難。

筆者認為我國可以參考日本對于電商稅征收方面的政策，確立電商稅，進一步縮小互聯網平臺在價格上的優勢，限制互聯網平臺的降價補貼范圍，防止平臺壟斷行為的出現。同時，建立電子商務交易的專門納稅系統，為電商稅的繳納提供更便捷的方式。針對平臺的偷稅漏稅行為，可以出臺相關針對性的法律，加大懲處力度，確保商家合法繳納稅款。

（三）對于社區團購平臺問題的解決，不僅要遏止非理性價格競爭，繼續強化反壟斷治理，還要加強對市場監管方面的措施。此前，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對五家社區團購企業不正當價格行為作出行政處罰的行為，就是在實施其監管職責。然而，這種監管大多是一種事后的監管，有關互聯網巨頭企業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后果已經造成，因此，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需要提高效率，加強對市場支配地位的認定，特別關注有關偏離市場正常價格及不恰當的團購活動，與各地方監管部門一起，精準識別不正當市場競爭行為，避免不良后果的出現。同時加大懲治力度，加強思想教育和宣傳，提高違法成本，整治有關市場亂象，促進互聯網市場經濟合理有序的發展。［4］

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市場競爭的壓力也在不斷增大，作為主要經營范圍在二三線城市的社區團購，其市場經營范圍著實有限。筆者認為，社區團購平臺此后可以注重開發農村市場，加大對農村團購站點和有關物流體系的建設。農村里的菜市場開放有相對固定的時間，平時老百姓買賣商品不便，且商品種類相對有限，有時無法及時地購買到自己想要的商品，這些因素均為社區團購開拓市場提供了有效的市場基礎。目前，興盛優選在湖南農村地區已展開合作，其有六成以上的訂單為湖南鄉鎮及以下農村地區，且多多買菜、十薈團、美團優選等社區團購企業也都在積極開拓農村市場，這不僅為社區團購的發展提供了更廣闊的市場，增加了農村人口的就業，同時也有利于帶動農村經濟的發展。［5］

盡管社區團購在現階段的確存在許多的不規范問題，但是其對于促進鄉村就業的發展、農產品的銷售、帶動農村經濟發展等方面，均有著較大的影響。規范得當的話不失為農村產業振興的一個方向和機會。所以，規范社區團購的有序健康發展確有必要。總之，在現如今國家大力打擊社區團購中的不規范問題的大背景下，社區團購的后續發展離不開國家的管控和其自身的規范與創新。筆者相信社區團購在不久的將來能夠解決自身問題，最終造福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