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敏敏
江蘇天哲(宜興)律師事務所,江蘇 宜興 214200
針對已經進入破產程序的債務人承擔的訴訟費用,屬于可以隨時清償的破產費用,還是讓法院申報債權。本文先是梳理企業破產相關的法律法規并進行了再學習,然后從破產核心屬性即“是否有利于破產”出發,對訴訟費用的處理進行了分析推理,得出了需要債務人承擔的訴訟費用應納入破產費用較為合理。結合上述分析結論,在探索域外有關司法制度的研究后,發現訴訟保障制度在相關理論研究中已經得到很好的發展,且已經運用到實務中[1]。因此,本文考慮引入商事訴訟投資制度,對如何建立我國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進行構想[2]。
商事訴訟投資制度在國外已經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為商事主體的訴訟費用來源提供了新的資助路徑,雖然我國與西方發達國家的訴訟制度和訴訟文化不同,但在破產衍生訴訟費用管理制度的發展上來看,是有類似之處的。商事訴訟投資制度具有能夠滿足公共利益的特點,有可能出現無經濟利益關系的其他訴訟投資者干擾訴訟程序,甚至發生訴訟權被濫用等問題[3]。另外,在缺乏有效的法律監管的情況下,其不可避免存在履約風險、律師職業道德倫理風險等風險。結合上述分析,盡管商業訴訟投資在我國尚未開展,國家將會出臺怎樣的政策也未知,但從我國風險投資市場態勢及趨勢來分析,構建適合我國經濟發展的破產衍生訴訟投資模式已經具備了一定外部市場環境。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有必要分析研究在我國司法制度的法律環境背景下,商事訴訟投資制度是否能適應并促進我國市場經濟發展。此外,我們為保障商業訴訟投資模式的健康運行,有必要設計一套對應的法律監管方案。
A公司于2021年4月被B法院裁定進入破產程序。5月,A公司被債權人起訴至B法院。經過法院的審理,最終判決確認債權人各項債權金額,同時由雙方各承擔部分訴訟費用。隨后,B法院向管理人發出了催繳訴訟費用的通知。
問題:需要已經進入破產程序的債務人承擔的訴訟費用,屬于可以隨時清償的破產費用還是讓法院申報債權?
帶著這些從管理人視角產生的疑問,筆者對現有破產案件訴訟費的相關規定進行了學習,發現現行法律法規對此并無明確規定。而破產理論界、實務界對此的認識和處理方式并不一致,因此有必要作一些分析探討,以期拋磚引玉,達成共識。
破產程序執行后,可能會衍生很多訴訟案件,有必要對破產衍生訴訟的管轄權、當事人、受理費和訴訟時效制度等四個要素進行梳理。一是破產衍生訴訟的管轄權。原則是誰受理誰管轄。《仲裁法》第五條中規定,如果仲裁條款先有約定且約定有效,則可通過仲裁方式解決,即集中管轄不能排除仲裁條款的效力。此外,《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第三人能否對管轄權提出異議問題的批復》中規定,破產程序執行后,債務人作為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時,無權對管轄權提出異議。二是當事人界定。破產衍生訴訟中,原則上由債務人作為當事人,管理人則作為債務人的訴訟代表人。三是受理費的收費標準。《訴訟費用交納辦法》并未對如何收取破產衍生訴訟受理費進行專門規定,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庭在《商事審判指導》第27輯中建議參照《訴訟費用交納辦法》執行。四是訴訟時效制度參考。《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二)》第十九條規定,債務人對外享有債權的訴訟時效,自人民法院受理破產申請之日起中斷。本文認為,破產程序與提起訴訟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程序,因此,破產衍生訴訟時效應該從破產程序終結之日起重新計算。
回到文章開頭,對照法條,如果屬于破產費用,可以隨時清償。由此首先需要判斷破產案件是否包含破產衍生案件。
主張破產案件不含破產衍生案件,而是僅指申請受理破產的這一案件,因此也就申請破產案件的受理費可納入破產費用;而破產衍生訴訟則不屬于這一范疇。其最主要且最有力的支撐依據為《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一第八條后半句的規定。因為有了后半句關于破產申請的特別說明,而絕大多數人均認為這是對前半句話的進一步解釋說明,故前面的破產案件僅指申請破產這一單一案件。
與此同時,網絡上相當多的文章觀點均認為可納入破產費用的僅指申請破產的受理費,一篇轉載、瀏覽較高的文章《破產衍生訴訟費用相關規定匯總》是這樣標注的:破產案件,而非破產衍生案件。
破產衍生訴訟是圍繞債務人財產爭議和債權人債權爭議展開的訴訟,一般包括管理人為收回破產財產提起訴訟、申請仲裁和管理人以破產企業名義應訴的與破產有關的訴訟。筆者在查閱了相關資料后,認為《企業破產法》第四十一條規定的破產案件訴訟費用,應當包括破產衍生訴訟產生的訴訟費用,理由如下:
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理解與適用》一書中這樣表述,破產案件的訴訟費用包括:第一,破產案件本身的申請費;第二,破產案件本身的其他訴訟費用,如公告費、鑒定費、勘驗費、財產保全費、調查費及人民法院認為其他應由債務人財產支付的訴訟費用;第三,在破產程序中發生的涉及破產財產的其他衍生案件的訴訟費用。
通過對涉及破產訴訟費用現有法律法規的學習及思考,筆者覺得可以從破產的本質核心來理解區分,即是否有利于推進破產進程,提高破產效率;是否有利于增加破產財產,提高債權清償率。
2019年出臺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企業破產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作為最新的司法解釋,對之前實務中的一些問題、疑點進行了回應。其中第一條就規定了破產企業應承擔的訴訟費問題,以受理破產為時間節點,此前債務人尚未支付的公司強制清算費用,未終結的執行程序中產生的評估費、公告費、保管費等執行費用作為破產費用;此前債務人尚未支付的案件受理費、執行申請費作為破產債權。而這樣明確的列舉方式,并不包括破產衍生訴訟。
對于這條規定,以“是否有利于破產”來理解邏輯較為通順。因破產受理前進行的公司強制清算、執行評估、公告、保管,其工作成果可以在破產程序中體現,已經進行的程序、評估的數據等在破產程序中亦都有價值,故可以認為是在為破產程序做準備工作,因此列為破產費用可以隨時清償;而此前尚未支付的案件受理費,不管支付對象是債權人還是人民法院,其本質只是債務人負債的一部分,但并不有利于破產進程和清償率,因此納入破產債權。
有了這樣的思路,那對破產衍生訴訟中破產企業應承擔訴訟費用的問題就能更好地理解與把握。因為破產衍生訴訟,多數為追加破產財產、債權確認之訴,追加破產財產很顯然是主動地增加財產;債權確認之訴是因債權人對管理人的審核不服而提起,而這個不服是由于證據或法律適用的問題,少認定債權金額了,源頭上應屬于使總債權變少、清償率提高這一范疇。
訴訟費用的功能屬性在于防止濫用訴權、制裁違法行為,形式大于內容,即相對于案件結果來說,訴訟費用的比例較為輕微。但在破產案件中,雖然訴訟費用的承擔并沒有多大的影響,但它最終總是要到破產財產這塊大蛋糕里去分,從而多多少少會降低全權債權人的清償比例,因此降低訴訟活動對破產財產“分一杯羹”的做法成為大家的共識。
關于破產衍生訴訟案件訴訟費問題已經引起了相關法院的重視,目前上海高院及湖北浠水法院均出臺了相應的規定。上海高院于2021年4月27日出臺《關于破產衍生訴訟案件訴訟費緩交相關問題的通知》,通知規定,在進入破產程序后,破產企業作為原告、上訴人提起的破產衍生訴訟,訴訟費的緩交、減交、免交按照現有規定辦理。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破產資產尚未處置,但能增加破產財產或減少財產損失而不得不馬上提起衍生訴訟的啟動難題[4]。當然,最終訴訟費用的承擔是根據責任大小來區分的,因此想不承擔訴訟費用的債務人,其管理人必須做到盡量專業。湖北浠水法院作為湖北優化營商環境領導小組“法院破產訴訟費100元”改革事項先行試點,在今年的5月份,將本應按財產標的收取訴訟費的破產衍生訴訟,主要為破產債權爭議案件,全部改為按每件100元收取,以減輕破產企業的訴訟成本,降低破產辦案成本。此外,為降低企業破產成本,提高辦理破產回收率,解決無產可破等破產企業訴訟費用問題,統一全市法院破產及衍生訴訟案件訴訟費用標準,濱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1年7月13日發布了《關于破產案件及衍生訴訟緩交、免交訴訟費用的實施意見(試行)》。
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定義是破產程序執行后,破產企業的財產不足以承擔后續的衍生訴訟費用,專業投資機構為從破產財產中獲取部分收益,與破產管理方簽訂對應的投資合同,由專業投資機構承擔整個破產流程中的所有訴訟費,待破產程序結束后,按投資合同約定返還所承擔的所有訴訟費并從中獲取約定的破產財產收益,但如果在破產流程結束后無可分配的破產財產時,則不能享有請求返還訴訟費的權利[5-7]。
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本文對所存在的相關風險提出一系列法律監管方案,對未來我國如何建立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進行構想。一是完善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的立法規制。實體法上,主要是從《企業破產法》《民法典》《證券法》等進行立法規制;程序法上則是從《民事訴訟法》進行立法規制。二是精心設計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合同,用心做好投資合同審查工作。合同設計應主要關注具體的合同簽訂方是誰、如何確定專業投資者的投資報酬率、明確的禁止性條款、相關人員(如破產債權人)的權利與義務、可能面臨的違約和爭議情況等內容。合同審查則包括審查合同主體、審查范圍、合同的主動披露義務、合同責任。三是強化破產衍生訴訟投資的證券投資監管。首先要設立門檻,建立該行業的經營許可制度,其次要加強對相關投資資金的動態監控,重點關注其募集來源和投資流向。
降低破產辦案成本,提高債務清償比例是所有破產從業者的共同追求。此外,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雖然現在不能運用到我國具體的破產衍生訴訟費用中,但其具有轉移訴訟風險、分擔訴訟成本的優勢,經過上述分析,我們有理由相信,未來其將成為傳統訴訟費用保障機制的重要補充制度。現行法律法規關于破產案件中訴訟費用問題及破產衍生訴訟投資制度涉及寥寥,無法滿足新時代商事訴訟需求,期待《企業破產法》等相關法律的修訂能提供更加明確、完善、合理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