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冰
銅仁學院,貴州 銅仁 554300
現階段,在刑事訴訟實務中,我國的證人出庭率還不到2%,大量的證人證言是通過書面筆錄的形式在法庭上予以呈現。為提高我國刑事案件中證人出庭率,實現證人證言在法庭上得到質證,實現審判中心主義,必須建議一套完善的刑事證人保護體系和保護制度,防止證人受到外界的威脅恐嚇,以及阻礙證人的出庭作證,以保障訴訟活動順利和諧地進行。
直接言詞原則是審判中心主義的核心。其內涵就是,被告人、證人及訴訟參與人必須親自在法庭上陳述。實行審判中心主義,大大提升了證人的出庭率,使證人在法庭上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1]這種出庭接受問詢無疑增加了證人的人身危險。
提高證人的出庭率,實現審判中心主義,系統構建我國的證人保護體制迫在眉睫。首先,現代的訴訟是追訴罪犯和保障人權的有機結合,其中證人保護作為人權保障的組成之一,是現代刑事訴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次,提高證人出庭的自愿性、安全性,使證人證言得到當庭質證,以提高證言的可靠性和準確性,對于保證刑事訴訟活動的有序進行和審判的公正性至關重要。最后,證人具有不可代替的作用,證人證言受到證人的主觀因素的影響,如果證人受到外界不良影響,影響其對案件事實的記憶,甚至不愿、不敢出庭作證,這樣就會導致證據的不全,甚至會顛覆結果。
我國的《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三條明確規定了對打擊報復證人的行為的法律責任,這是我國對證人保護最直接,也是僅有的規定。但是,保護規定都過于抽象化,操作性不強,事后補給式的法律保護措施,缺乏事前防范機制,保護范圍過窄。現實生活中,能對影響證人公正作證的人很多,例如,男(女)朋友、重要的親屬或對其有重要影響的其他社會人員等等,雖然這些人員并非證人的近親屬,但其對證人具有重大的意義和影響。如果僅僅將保護的范圍限定在近親屬,顯然是不夠的。在普通法系及民法法系國家的刑事證人保護法中,保護對象范圍不局限于證人本人,還延伸至其近親屬甚至是與該證人“有密切關系的人”或“最親近的人”,例如,男女朋友、未婚夫(妻)等等[2]。同時,在西方發達國家,針對恐怖犯罪案件的證人及其親友和關聯人員都規定了相關的保護措施。如不對證人保護的范圍予以明確和擴大,將使證人處于危險當中,這是現實中證人拒證、不愿證的原因,法律對證人的保護不完善,證人權利義務失衡。
現行的《刑事訴訟法》針對證人出庭作證,僅對證人的交通費、就餐費、住宿費等費用進行補助,缺乏相應的獎勵機制,證人僅僅只能得到因作證產生的實際費用范圍內的補償,而不能通過作證獲得一定的額外的獎勵。由于這種獎勵機制的缺乏,證人作證缺乏動力驅動,都抱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會使證人的作證意愿大大下降。雖然作證是證人的義務,但是履行這種義務不能以犧牲證人的權利為代價,法律如何調控這種義務與權利之間的矛盾,是今后在立法和執法過程中要解決的問題。給予證人適當的物質獎勵,對激勵證人到庭作證有著積極作用,能切實提高證人作證的意愿。
目前,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三條規定,保障證人及近親屬安全的職責由公檢法承擔。對證人的保護,各行其職,難以形成有效的配合,并且這些機關在對證人保護時如何協調,卻沒有具體的規定。此外,在我國具有偵查權的機關除了公安機關和人民檢察院,還有軍隊保衛部門、監獄部門、國家安全機關。但《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三條僅僅列舉了“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對于“軍隊保衛部門、監獄部門和國家安全機關”都沒有羅列,那么在由這三者行使偵查權的過程中,證人保護由誰來執行的這一保護執行主體是明顯的法律缺位[2]。分段保護導致資源浪費,保護主體之間相互推諉,證人保護就達不到很好的效果。這種的情況下,公檢法三機關就很難保證既讓訴訟活動正常進行又開展證人保護工作。[3]此外,刑事訴訟活動具有一定的階段性,刑事訴訟活動的結束就意味著對證人保護的終止。但對證人而言在刑事訴訟活動結束后的一段時間內,其受到打擊報復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依然有保護的必要性。分段保護制度正好遺漏了訴訟活動結束后對證人的保護。建立一個統一的保護機構,實現證人的全程不間斷的保護將是今后工作的重點。
將保護對象范圍擴大至“證人及其近親屬以及與其關系密切的人”,包括可能因證人作證而遭受威脅、恐嚇甚至是人身威脅的其他關系密切的親屬、男女朋友、其他關系密切的人員等等。現實中大量的證人其實主要還是擔憂其親屬受到威脅而不愿出庭,擴大保護范圍,能很好地化解證人出庭作證的這一后顧之憂。同時,制定單獨統一的證人保護相關法律,明確規定證人保護的對象、范圍、保護主體和程序,而不是將證人保護的法律制度零散分布在各個部門法中,導致執行難度較大。此外,根據案件的性質,對證人進行分類保護;根據案件的社會危害性大小,將證人的保護分為不同的級別。通過對證人分類分級,能夠精準地適用與之可能受到威脅相匹配的保護方式,采取合適的保護措施。證人保護范圍的擴大,能很好消除證人出庭作證的顧慮,將對今后的證人保護提供更好的保障,使證人真正得到有效保護,從而解決證人出庭難、不愿出庭、不敢出庭的困境。
現在的證人保護主要由公、檢、法三機關實行分段保護,但是這種保護方式使證人在案件判決過后得不到保護,從而使證人的人身和財產安全得不到連續有效的保護。從世界各國證人保護模式來看,可分為三類:第一,雙軌制。在地方和中央各成立一個證人保護機構,相互配合開展證人保護工作,譬如澳大利亞。第二,單軌制。成立獨立的證人保護機構,其獨立于案件調查機構,專司證人保護職責,但其性質又區別于普通警察。獨立于調查機構,保密級別很高,但是其又區別于普通警察。美國就是典型的單軌制國家,如今其成立了美國法警局。第三,混合制。有的國家既成立專門的證人保護機構,同時部分地區的警察也承擔證人保護的職責。英國就是典型的混合制國家,蘇格蘭地區證人保護由犯罪緝毒署負責,而英格蘭、北愛爾蘭及威爾士各區則由各地警察負責。[4]基于此,我國應當建立專門的統一的證人保護機構,配備證人保護專職人員,從而減少因職能分配不均而造成的相互推諉的局面。建立統一的刑事證人保護機構,可參考監察留置措施時成立的看護隊伍類似性質的隊伍負責證人及其有關人員的保護隊伍,其隸屬于各基礎人民法院,專司證人保護工作。法院、檢察院、監獄、國安等偵查機關可向其申請使用該隊伍,而軍隊的偵查機關則單獨建立證人保護隊伍,與地方予以區別。專門機構的人員針對不同案件和證人的具體情況,作出針對性的保護方案,以提高保護的質量和效率。在審判中心主義的背景下,建立統一的證人保護機構,統一對證人進行保護,而這種證人保護機構是獨立受到法院的領導。由人民法院決定哪些證人需要保護,再移交證人保護機構進行保護,包括在偵查與審查起訴階段的證人保護均由人民法院來決定是否應保護,在自訴案件中證人也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申請證人保護。同時,對于案件判決后,證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一定時間的保護,法院根據現實需要予以批準保護的時間和措施。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規定了對于危害國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動犯罪、黑社會性質犯罪的組織犯罪、毒品犯罪等案件中保護證人的多項舉措。但是在司法實踐中不單單是這幾類犯罪中的證人需要保護,其他很多的惡性或暴力型案件的證人都需要保護。目前證人保護主要以事后懲處為主,其效果不佳,甚至已經對證人的人身安全產生了影響,通過事后懲處的方式并不能對證人提供有效保護,這種情況的出現必然導致證人出庭率低,證人不愿、不想、不敢出庭作證。將保護措施變革為事前預防為主,事后懲處為輔,以防范為主,提前預防恐嚇、威脅證人現象的發生。根據不同的案件性質和證人的具體情況采取有針對性的保護措施和手段。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證人個人信息保密制度,無論案件性質,公安機關、檢察院、法院都應當對證人的身份保密,防止證人身份信息泄露。[5]特別是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禁止用證人的證詞作為獲取犯罪嫌疑人的口供的手段。對于已遭受威脅或可能遭受威脅的證人,有關機關和證人本人可向證人保護機構申請啟動證人保護程序,確保證人的安全。特別是針對“污點”證人,更應當重視其親屬及親密的人的保護,畢竟“污點”證人不像普通證人一樣具有隨機性,犯罪嫌疑人對其生活圈子和身邊人更為了解,對其進行打擊報復更為容易。加之“污點”證人本身就具有兩面性和搖擺性,其一旦受到打擊報復和威脅,其放棄做證的可能性更大,必將對案件的偵破和訴訟活動的正常進行造成嚴重的影響。
一方面,要善于利用現代技術手段對證人進行保護,比如,通過應用屏障手段或雙向視聽傳輸路線、變聲技術對證人的聲音進行處理,使被告人無法辨認證人的身份,使證人沒有心理壓力,能更好作證。擴大隱名作證制度適用范圍,《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針對四類犯罪規定了隱名作證制度。除了在上述幾類案件中使用隱名作證外,可將隱名作證制度擴大至一些惡性暴力刑事案件中進行適用,特別是針對一些特殊證人,譬如:殺人案中的一些未成年證人等等。雖然隱蔽作證對被告人的質證權有所削弱,但在惡性刑事案件中是值得的,正如“完美不能苛求,如同其他人類制度一樣,刑事訴訟程序必然是妥協的產物”[6]。
另一方面,要給予證人出庭作證一定的經濟獎勵,因為其在國家追訴犯罪的活動中作出了貢獻,國家應該給予一定的獎勵,除法律規定的有關補償外,為鼓勵證人作證,可以適當給予獎勵。改善證人作證的條件對提高證人作證的積極性具有重大的意義,促使證人勇于出庭作證。
我國在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改革中,證人出庭作證是改革工作的難題,不僅僅要改變傳統的重書證的觀念,也要不斷完善我國的證人保護制度,提高證人出庭作證意愿,提高證人出庭率,達到案件審理的實質化。同時,通過建立完善的證人保護體系,一方面有利于開展國際司法合作、打擊犯罪,另一方面也充分體現了我國對人權的尊重,彰顯了我國在構建法治化國家進程中對公民各項權利的保障,以及維護人權的決心和信心。證人保護制度的完善充分保證了司法公正,保障了證人的人身財產安全,為證人營造了一個良好的作證環境,使其愿作證、敢作證、能作證,使更多的公民走上法庭,促進公民法律信仰和法制觀念的形成,同時也是一種有效的法制宣傳的途徑。證人保護制度的完善,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健全和完善有一定的意義,對推動依法治國總進程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