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錦鞍
永康市人民檢察院,浙江 金華 321300
我國《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五項界定了復制權的意義,指出印刷、復印、錄音、錄像、翻錄、翻拍等行為都包括在復制權保護的范圍內,即作品的制作者有權對自己的作品施行以上的復制,而其他人則不具有復制作品的權利。我們生活中常聽到的版權問題就是基于復制權的保護問題而引起的糾紛,而實際上廣義的復制要遠比上述的行為界定更加寬泛,如對原著作進行一定形式的加工和改變,即使改變后的作品已與原著不再是完全相同之物,但其旨趣具有同一性,也算作復制的范疇,像是根據草圖制作的美術品、建筑物,小說改編成電影、論文的組稿編輯等等[1]。鑒于廣義的復制行為界定存在一定的難度,我國《著作權法》一直是以狹義的復制作為標準對人們的權利進行維護,而隨著數字化時代的到來,復制的成本逐漸降低,狹義的復制行為界定與相關權利的法律保護制度已經不足以應對各式各樣的案件,改進、創新有關法律制度是解決這一困境的唯一路徑。
信息技術的發展推動數字化時代的到來,而數字化并非等同于信息化,它要有5G技術的普及作為背景,反映的是一種新的技術能力的誕生和應用。回溯信息化的發展,至今已有10至20年的歷史,互聯網泡沫的破滅讓許多政府、企業掉轉方向向信息化駛進,但信息化畢竟側重于高效解決問題,主要靠增加數據傳輸渠道來達成目的,而數字化則是以數據視野借助機器智能推動生產力的轉型[2]。所謂數字化其實包括信息化,但也昭示著管理的數據化、網聯化和智能化的發展和轉變,可將其看作是信息化的升級版本;而數字化的本質就是學習、復制,并在原本作品基礎上拓展出擁有新形態的事物,就像為其輸入一個信用卡用戶畫像,它會通過學習總結出用戶的特征,并為其提供恰當的理財建議,所以在數字化的背景下,有一件事是非常便捷且容易的,那就是復制[3]。這種“復制”的管理理念帶給人們更快捷、方便的生活,同時也為一些法律制度的施行帶來了困擾,如《著作權法》中的一些內容就會因復制技術的便捷性而失去一些原本的效用。
復制權的法律支持是《著作權法》,而《著作權法》的設置目的在于保護文學、藝術與科學作品的作者在一定時間內所享有的作品排他權利,并維護作者在此期間獲得的利益。設置這一法律制度的底層邏輯是鼓勵社會上有關精神文明、物質文明的創作與傳播。不過人類社會文明的性質決定了被創造出來的知識最終都要服務于人類、被大眾所使用,所以《著作權法》讓作品創作者享受壟斷權益的同時也應受到一定的限制,以有效推進社會文明的發展。復制權作為《著作權法》中提到的一個權利,主要作用在于維護著作權人與公共利益的平衡,并爭取各方利益的最大化,所以其法律保護基本是基于利益平衡的原則,在保護著作權人利益的同時最大程度上推動有關作品的傳播[4]。與此同時,現實社會中各方利益的平衡并非靜態,總是有一方會因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而打破這種平衡,讓一方利益的保護陷入困境。因而相關的法律制度要在社會的不斷發展中及時調整、更新,對新出現的問題進行完善和補充,以確保制作權人與社會利益間的平衡得到穩定發展。
傳統的著作權中復制權就是作品保護的核心,在這一概念的界定下,復制件作為與原件有著相同使用價值的內容可在市場上廣為流通,同時流通產生的價值能為著作權人帶來一定的收益,所以掌握了復制技術在某一程度上就是把握住了利益獲取的關鍵,同理,每一次復制技術的升級都會引起各方利益的沖突,需要《著作權法》通過不斷的調節、改進來維護著作權人和社會其他利益主體的平衡。私人復制就是《著作權法》發展、完善中的一個經典例子。《著作權法》產生的初期,私人復制對著作權人的利益影響較小,還能為著作權人帶來作品傳播量,進而提高其知名度,為其利益的獲取提供種種助力,形成一種雙贏的局面[5]。但隨著私人復制形式隨著復制技術的提升逐漸擴大了規模,危害到了著作權人的利益,打破了此前的平衡和雙贏局面。《著作權法》只得增加“合理使用”“法定許可”等條款,以重新挽回平衡局面。如今數字化時代的到來,提高了復制技術,再一次打破了著作權人與社會發展之間的利益平衡,現有的《著作權法》也要面臨改進和擴充。
基于對數字化背景的分析,不難想象其推動復制技術的發展為著作權人復制權的保護所帶來的損耗與削減。雖然數字化的技術在大的層面推動了社會的發展,增進了人們學習、生活的便利性,為作品的廣泛傳播提供了充足的空間、渠道,但其根本上相當于擴大了作品復制的規模,必然會引發私人復制在復制技術上第一次變革的情況,從而將著作權人復制權的保護工作帶入困境[6]。現如今網絡發達,人們借助互聯網平臺可對他人制作、生成的作品進行免費的瀏覽甚至于復制,導致網絡上隨處可見一些高人氣作品的復制與傳播,這在信息傳播速度不斷加快的當下,無疑是對著作權人利益的一種損害。然而利益遭到侵害的著作權人對此種情況往往無能為力,因為《著作權法》對于復制技術的革新內容并沒有與之匹配的制度、條款,所以能夠提供的保護也呈現出局限,更不要說對隱蔽性較高的線上復制行為的發現和制止。對此,相關人員需要結合當前所處困境展開深入分析,并根據具體的需求提出有關法律法規的改進策略。
對于數字化時代背景下復制技術的升級所帶來的著作權人復制權及利益損害問題,也有人嘗試從技術層面探求解決方案,例如加強防復制技術。然而數字化背景下復制行為本身就具有一定的便捷性和隱蔽性,即便著作權人采取防復制技術,形成對其作品的保護壁壘,也不能杜絕私人復制情況的發生;而隨著各國相關法律的修訂在著作權人采取防復制技術上給予支持,有一個問題也隨之產生,那就是著作權人的作品傳播變得困難了起來。作品傳播受阻,著作權人的利益也會因此受到侵害,而社會文明推進的有關利益也會在此過程中遭到損害,所以顯然采取這一措施是不合理的,其雖然保護了著作權人的復制權,但卻造成了另一個“傾斜”,這與人類文明的傳播和應用初衷嚴重不符。對于這一情況,也只能向法律層面謀求解決的辦法,如通過完善相關條款,增設條款內容讓過度的復制權保護得到規范,同時控制復制技術對著作權人利益的損害,以讓二者間的利益重新來到一個新的平衡里面。
實際針對數字化時代的到來,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審理涉及計算機網絡著作權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的第二條規定受《著作權法》所保護的作品、包括受《著作權法》第三條規定的各類作品的數字化形式都在著作權糾紛案件的判定范圍內,算是對數字化所帶來問題做出的回應,即將數字化作品納入到《著作權法》保護的對象,進一步突破了傳統《著作權法》的適用范疇。隨后國家有關部門又對相關法律進行了完善和補充,2003年的補充將數字化紙質版的作品也算作復制范圍內,并將這一作品生成行為視作復制行為,進一步深化了對數字化作品的保護。此后司法解釋與相關規定對有關法律進行了又一次的拓寬,足以看出國家對于《著作權法》的發展以及對復制權保護的重視度。隨之到來的2005年,國家版權局和信息產業部又圍繞這一問題發布了《互聯網著作權行政保護辦法》,專門對著作權的行政保護范圍進行了劃分,并對數字化作品的免費、免責乃至處罰都設計了專業性、針對性的規定,以有效規范互聯網平臺之中的數字化作品的應用。
雖然國家有關部門已對當前的著作權有關法律進行了補充,但對應發展迅速的數字化技術,目前的著作權人復制利益維護還是存在些許不足。由于復制權有關的法律法規沒有形成一個體系,對不同情況復制權糾紛問題所能提供的支持都較為零散,對于頒布的不同行政主體多從自身管轄視角出發推出規定的問題尚未形成有關分析,所以《著作權法》的復制權條款以及限制條款還應該進一步的完善。當前《著作權法》通過舉例規定了12種使用復制權的情況,如私人復制要在滿足個人學習或研究目的同時可不向著作權人支付報酬和征求其同意,但這種劃分顯然不夠細致,缺少對私人復制行為目的的區分,一旦私人復制系屬商業行為,其復制的目的在于盈利,就應當向著作權人征求同意或支付報酬,這是復制權限制條款設定的關鍵,也是相關部門應當予以繼續完善的內容,否則互聯網的復制具有一定隱蔽性,必然還會在后面帶給著作權人更大的傷害[7]。
數字化時代下還有些特別的復制行為不可忽視,例如臨時復制,即網頁瀏覽器等軟件在運轉時對瀏覽內容的傳輸和緩存、駐留的情況,基于計算機架構的限制,經過軟件的作品或片段可實現短暫的存儲,并在推出軟件應用后自動消失,但在消失之前如果用戶用硬盤等存儲載體去保存瀏覽內容,就會形成復制。如今各國通過法律及法律解釋的修改已將這一行為納入復制的范疇,但國內只對此情況有所提及,并沒有明確的界定,所以究竟如何劃分這一行為,解決臨時性復制在我國法律內的爭議也是相關人員需要完善的問題。互聯網普及以前,臨時復制的意義在于著作權人有權控制軟件用戶的最終使用行為,但互聯網普及以后,軟件用戶的瀏覽行為是否在著作權人捍衛自身權利的范圍內需要得到進一步的細分,不過可以明確的是控制網絡用戶瀏覽網頁操作可行性不大,不太可能發生大規模的權利人起訴或向政府追訴的情況,且這對于執法部門而言管控成本太高無法實現嚴格的控制。所以筆者認為,可以將臨時復制納入復制行為當中,但要附加限制條款,即復制之后一定時間內有無對復制件進行未經許可的不合理使用情形,以此來明確其行為是否造成對著作權人的侵犯,增加相關法律的可行性。
對于《著作權法》的完善,自然也要考慮到防復制技術壁壘所造成的作品傳播受阻問題,對防復制技術的使用進行一定的限定,也能為著作權人權利的保護帶來促進。面對大量私人復制損害著作權人利益的情形,著作權人可積極尋求防復制技術對私人復制行為進行抵御。如今數字化背景下我國復制權相關的法律還在初期階段,各司法部門還在摸索有關復制權的制度、法規的制定,不過這一過程中除了要結合國內數字通信技術發展的情況來展開考量,也要適度向其他國家相關法律的制定進行借鑒,以盡快完善對我國法律法規的充實。
要創新法律對著作權人復制權的保護,平衡著作權人與作品在社會上傳播的利益,筆者認為還可從補償著作權人利益損失的角度切入,充分利用市場經濟的自我調節功能,鼓勵和擴大作品的傳播。這種補償或者回饋可與作品的傳播范圍、被復制的次數甚至閱覽次數相掛鉤,給予著作權人金錢和聲譽上的補償。例如轉載、復制(用于商用)要花錢購買并標注出處,否則著作權人一經發現便可以行使自己的權利對轉載、復制者進行起訴等。當然要實現這一點還需要法律與技術之間的深入結合,以合理控制作品的復制與傳播,將其限制在一定范圍內,一旦技術層面可以達到,相關法律對著作權人的保護也更能得到實現。
自私人復制出現以來,著作權人與社會對作品(知識)的傳播之間就出現了利益的矛盾,而這種矛盾隨著數字化時代的到來,復制技術的提升而不斷加深。《著作權法》等相關法律在補充、完善有關條款方面任重而道遠,需要極力維護著作權人復制權不被侵犯,保持著作權人創新、創作熱情的同時也要確保社會上各文字、藝術作品的有效傳播。相關部門可以從雙方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切入,通過提高防復制技術的識別功能限制防復制技術的壁壘對他人閱覽、復制行為的抵御,也可以從補償著作權人的名譽、金錢損失的層面完善相關法律條例,以建立新的動態平衡,實現對各方利益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