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馳
(上海社會科學院 思想文化研究中心,上海 200020)
中國民主同盟(以下簡稱“民盟”)于1941年3月在重慶成立,最初的名稱是“中國民主政團同盟”,當時參加的黨派有曾琦、左舜生、李璜等人發起成立的中國青年黨;張君勱、張東蓀、羅隆基等人發起成立的國家社會黨(后改稱中國民主社會黨);鄧演達、黃琪翔、章伯鈞等人發起成立的中華民族解放行動委員會(后改為中國農工民主黨);黃炎培聯合蔡元培、張謇等人發起成立的中華職業教育社;梁漱溟、梁仲華、章元善、晏陽初、楊開道等人發起成立的中國鄉村建設協會。1942年,沈鈞儒領導的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加入,故有三黨三派之稱。此外,還有以張瀾為代表的社會賢達。民盟最初的政治主張是“貫徹抗日主張,實踐民主精神,加強國內團結”,并積極組織成員參加國民黨統治區的民主憲政運動。1941年10月10日,香港《光明報》刊發《中國民主政團同盟成立宣言》,開宗明義:“中國民主政團同盟今次成立,為國內在政治上一向抱民主思想各黨派一初步結合。”[1]256從現代政治學的意義上看,民盟建立之初還是一個主張民主的黨派聯盟。1944年9月,民盟在重慶召開全國代表會議,決定將名稱改為“中國民主同盟”,由團體會員制改為個人申請參加;同年10月,發表《對抗戰最后階段的政治主張》,響應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建立民主聯合政府的號召,這是民盟走向現代成熟政黨的重要標志。
1945年1月15日,民盟發表時局宣言,態度鮮明地指出,只有結束一黨專政,建立聯合政權,否則 “……不惟當前一切困難問題無從解決,整個國家民族且有陷于分裂破碎之虞”[1]32。1945年7月7日,四屆一次國民參政會開幕,中共8位參政員和民盟參政員、民盟中央主席張瀾均未出席。14日,國民參政會討論召開國民大會的專題,民盟參政員黃炎培、冷遹、江問漁等發表書面聲明:不參加國民大會問題的討論。1945年8月15日,民盟發表《在抗日勝利聲中的緊急呼吁》,提出“民主統一,和平建國”的口號。1945年10月1日至12日,中國民主同盟在重慶特園召開臨時全國代表大會,即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大會的中心議題是討論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國家的問題,會議通過《政治報告》《臨時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和《中國民主同盟綱領》等文件,提出了“反對獨裁,要求民主;反對內戰,要求和平”的政治主張,與中共“七大”的政治路線和政策相呼應,因而得到了中國共產黨和各界群眾的積極支持。
1945年10月,由國共雙方代表簽訂的“雙十協定”,明確了國民黨政府承認各黨派的平等合法的地位,并決定召開政治協商會議。“雙十協定”明確:為了迅速結束訓政,實現憲政,決定“召開政治協商會議,邀請各黨派代表及社會賢達協商國是”,并由國共雙方商定出席單位及名額。1946年1月10日,由各黨派和無黨派代表人士參加的政治協商會議(俗稱“舊政協”)在重慶召開。最初商定的名額是:國民黨9人,共產黨9人,民盟9人,社會賢達9人,共36人。后來,國民黨為了拉攏青年黨,對民盟進行分化瓦解,以孤立共產黨,硬要把民盟的9名代表讓出5名給青年黨。中國共產黨提出反對意見,同國民黨商量的結果是,讓青年黨單獨參加政協會議,但不占民盟5個名額,由中共讓出2名、國民黨讓出1名,再由總名額的36名增加到38名,維持民盟9個名額不變。最后確定的名額是:國民黨8名,共產黨7名,民盟9名,青年黨5名,社會賢達9名。由于中國共產黨顧全大局,主動讓出代表名額,幫助解決了民盟的名額問題,從而粉碎了國民黨妄圖通過分化和削弱民盟,操縱“多數”,以控制政協的陰謀,從此青年黨從民盟組織中分裂出去。會議期間,以張瀾為首的民盟代表團和以周恩來為首的中共代表團互通聲氣,雙方堅持一方要提新的方案,一定要和另一方打招呼,采取一致步調。1946年11月15日,國民黨處心積慮制造的一黨“國大”在南京召開,民社黨、青年黨為之“助興”,“圣誕節前夕,民盟中常會從嚴肅的政治原則出發,做出了最后的裁決,繼青年黨出盟后,將參加一黨‘國大’的民社黨驅逐出盟”[2]。
1946年6月底,國民黨政府發動全面內戰后,民盟中央執委、社會活動家李公樸,民盟云南支部負責人、西南聯大著名教授、民主戰士聞一多,與楚圖南、尚鉞等人籌劃成立昆明“各界爭取和平反對內戰委員會”,發起“呼吁和平宣言”的萬人簽名運動,引起國民黨昆明當局的恐慌。7月11日晚,李公樸在昆明大興街口被國民黨云南警備司令部特務用無聲手槍打傷,次日凌晨逝世。15日下午,聞一多也慘遭特務槍殺。李聞慘案激起全國各界人士的極大反響和譴責,中共中央和各民主黨派發表聲明,痛斥國民黨特務的殘暴行徑。全國各地群眾紛紛舉行集會和示威游行,反對內戰的呼聲被推向新的高潮。
1947年1月6日至10日,民盟在上海召開了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屆二中全會。會議在民盟主席張瀾和中央常務委員會的主持下召開。出席本次會議的人員,不同文獻有不甚相同的記載和考證:《中國民主同盟簡史(1941—1949)》記載為張瀾、沈鈞儒(救國會)、黃炎培(職教社)、章伯鈞(農工黨)、羅隆基、史良(救國會)、張東蓀(民社黨)、鄧初民(救國會,后加入中共)、鮮特生、周新民(中共、救國會)、李文宜(受王明路線迫害,最終回歸中共)、羅涵先[3]179。《黃炎培日記》則記有李章達(農工黨)、陳此生(國民黨民主促進會)、張志和(列席)[4]。陳琳主編的《劉王立明年譜》則有朱蘊山(三民主義同志會)、柳亞子(三民主義同志會)、張申府(救國會)、周鯨文(救國會)、葉篤義(民社黨)、劉王立明、楚圖南(中共、救國會)參加[5]。厲華主編的《范樸齋日記》中有李相符(中共)、馮素陶、王紹鏊(中共、民進)、辛志超(中共)參會[6]。張軍民著《中國民主黨派史》(新民主主義時期)則有丘哲(農工)、李伯球(救國會)、張云川(農工)、郭則沉(中共、農工)、韓兆鄂參會[7]。
大會政治報告對當時全國的形勢和民盟的工作做了生動的總結:“中華民國三十五年是一個‘和談’年。中華民國整整一年的時間就耗費在這‘和談’兩個字上面,而我們民盟去年一年的大部份經歷亦耗費在這‘和談’兩個字上面。所得到的結果是‘談而不和’。在去年一年中,不止國家沒有民主,全國國民并且沒有看到和平。這是國家極大的損失,這亦是民主同盟去年一年來工作的失敗。”[1]256
二中全會著重分析了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后國內的政治形勢和確定民盟對國是的方針。會議認為“國民黨方面的好戰分子迷信武力萬能的錯誤政策,堅持武力接收政權,因此造成去年一年的戰禍”[1]261。國民黨的和談是“以和養戰”,共產黨的自衛是“以戰養和”。國民黨支持的是一個“百孔千瘡的政府,在經濟破產的關頭,還要進行內戰,其勢必愈戰愈弱”,“必定是一個不可收拾之局”。“今天的中國,人民只有貧窮、凍餓、死亡的極大自由。這樣的國家成什么國家?這樣的政府,成什么政府?然而今天的中國還要繼續進行內戰!”[1]265會議還認為:國民黨召開一黨包辦的國民大會,徹底破壞了政治協商會議的協定,現在“又高談要改組政府,要拉攏一、二個小黨派以成立所謂的新的政府,要用這樣一個政府來行所謂的憲政”,這“很明顯是一黨專政的偽裝”,妄想以此換得“美國的支持”。會議著重分析了國共軍事、政治、經濟斗爭形勢,確定民盟今后工作的斗爭方針,仍然是“反對內戰,恢復和平”,并在和平團結的基礎上,實現國家的民主化。提出解決國是的四項主張:努力促成國共和談,重新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實行政協決議,成立聯合政府。如何才能實現這些主張?會議強調要依靠人民,努力發展和壯大人民的力量。會議高度評價了1946年全國的民主運動,指出“這種運動的意義十分明顯”,它“才是中國和平民主的真基礎”,“是中國和平和民主前途的曙光!”會議號召盟員要特別重視人民的力量,要發動、組織人民群眾共同奮斗。
二中全會認真討論了加強民盟組織建設,徹底消除因歷史上“三黨三派”而形成的組織紀律松懈的問題。會議決定取消原來的《調整盟內黨派問題試行辦法》,規定:(一)有黨派盟員的權利與義務,與無黨派盟員一律平等;(二)有黨派盟員應有“民盟第一”的組織觀念;(三)有黨派盟員,如果原有黨派之政治路線與民盟政治路線相違背時,應表明態度,脫離原有組織。同時,為了適應客觀形勢發展的需要,會議又規定了民盟組織進行活動的方針和策略原則,即:(一)上層爭取公開合法,下層采取秘密活動;(二)宣傳爭取公開合法,組織保持秘密方式;(三)簡化總部,側重地方,深入群眾,擴大政治影響,推進民主運動;(四)在國民黨嚴重迫害下,應嚴密組織,不暴露工作,干部進入職業界,吸收職業界中的民主分子進盟,并決定由總部派盟務特派員分駐東北及華北解放區,開展解放區的盟務[1]275-276。
二中全會對民盟總部的領導機構和人員作了調整和充實,增設基金籌募委員會、華僑委員會。推選張東蓀為秘書主任、沈鈞儒為財務委員會主任、鄧初民為民眾教育運動委員會主任、羅隆基兼國外關系委員會主任、黃炎培為基金籌募委員會主任,并聘請彭澤民為華僑委員會主任。同時通過《政治設計委員會組織規程》,決定在中央常務委員會之下設立政治設計委員會,聘任15人至29人組織之,具體負責推進民主運動。
1月20日,民盟在上海清華同學會舉行記者招待會,張瀾、沈鈞儒、章伯鈞、羅隆基、鄧初民、鮮英、劉王立明等到會。羅隆基對出席招待會的記者介紹了一屆二中全會情況并回答記者提問。為宣傳和擴大二中全會成果,2月1日民盟又在清華同學會舉行招待會,各界人士200余人出席。張瀾主席主持,張東蓀介紹二中全會,董必武在會上發言:“對于民盟的政治報告,已用極誠懇的心情讀完,并且用極迅速的方法送到延安”,“政治報告中極為重視政協這一點,非常正確。”馬敘倫、褚輔成、施復亮、吳耀宗、文幼章、翦伯贊等紛紛發言,對二中全會的決議和綱領表示擁護。
拒絕參加偽“國大”,標志著民盟與國民黨政治上的決裂,也由此為當局所不容而招致打壓迫害。1947年是民盟命途多舛的一年。3月,國共和談破裂,蔣管區的中共工作人員撤回解放區。4月,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發表社論,公開誣蔑民盟,否認其“合法平等地位”。這是國民黨當局打壓迫害民盟的先聲。5月,國民黨依據一份據說是國軍攻占延安后找到的、捏造的《中共地下斗爭綱領》嫁禍民盟,國民政府新聞局長董顯光威脅道:政府對該盟之態度將視其政策及行動如何而定。6月,對民盟的打壓升級,實施大逮捕。7月,當局悍然公布《勘亂總動員令》。民盟主席張瀾發表聲明嚴斥該令,雙方關系勢同水火。
1947年10月1日,國民黨政府新聞局局長董顯光招待記者,宣布民盟是“中共之附庸”,“民盟分子破壞總動員,參加叛亂,反對政府”。10月7日,國民黨西安警備司令部公然槍殺了民盟中常委兼西北總支部主任委員杜斌丞。10月23日,大批國民黨特務包圍和監視南京民盟總部。10月27日,國民黨政府內政部發言人宣布民盟為“非法團體”。11月5日,民盟中央常委擴大會議在上海西愛咸斯路(Route Herve de Sieyes)(今永嘉路)集益里8號(今永嘉路321弄8號)和成銀行張瀾臨時寓所舉行,為換取盟員免予向當局“登記”的條件,以保護盟員,最后決定民盟宣布自動解散。當時樓下屋子里擠滿了軍警和記者,門外停著兩輛警車。葉篤義含著眼淚下樓,將公告交給等候在那里的記者們。
11月7日,張瀾以個人名義在《時代日報》(該報為蘇聯在上海辦的中文報,其余所有中文報紙都拒絕或不敢登載)發表聲明:“余迫不得已,忍痛于11月6日通告全體民主同盟盟員,停止政治活動,并宣布民盟總部解散,但我個人對國家之和平民主統一團結之信念,及為此而努力之決心,絕不變更”。他呼吁全體盟員“繼續為國家之和平民主統一團結而努力。”[1]338
正如11月6日新華社發表的時評《蔣介石解散民盟》中所指出:民盟的被迫解散,“只是使人們更加強烈地感覺到蔣介石統治的丑惡”,“只是使人民更加確切地認識民主同盟在若干歷史關節中,實行了與中共在部分民主綱領上的政治合作,從而推進中國民主事業,乃是民主同盟的光榮”。“民盟方面,現在應該得到教訓,任何對美國侵略者及蔣介石統治集團或其中的某些派別的幻想,都是無益于自己與人民的,應當清除這種幻想而堅決的站到真正的人民民主革命方面來,中間的道路是沒有的。如果民盟能夠這樣做,則民盟之被蔣介石宣布為非法并不能損害民盟,卻反而給了民盟以走向較之過去更為光明的道路的可能性。”[1]134、335
民盟總部宣布解散后不久,組織委員會就重新開始工作,11月下旬開始與各地方組織聯系,采取措施轉移或隱蔽干部。12月2日,在總部組織委員會主持下,民盟第一個地下支部上海市支部秘密成立,開始活動。各地盟組織和盟員在總部組織委員會的指導下先后轉入地下斗爭。民盟南方總支部領導下的各地方和海外支部得到廣大愛國華僑的支持,廣為發展,做了大量工作。境內境外都有大量盟員為中國革命的勝利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1947年11月 26日夜晚,沈鈞儒在中共地下黨的掩護下,化妝登上開往香港的美國輪船“戈登將軍號”,與原來在香港的中央委員會合,醞釀恢復民盟總部;同時,章伯鈞、周新民等人也秘密前往香港。在中共地下黨幫助下,一個多月后,令蔣介石集團十分震驚的民盟一屆三中全會在香港召開。
1948年1月5日至19日,民盟一屆三中全會在香港告羅士打大道50號和成銀行三樓召開。1月6日,香港《星島日報》《新生晚報》《中英晚報》《華商報》等各大媒體對此次會議均有報道。《華商報》1月6日以大幅標題“中國民主同盟舉行三中全會緊急聲明否認總部解散”詳細報道說:“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執行委員會,于1月5日在香港舉行開幕禮,到會四十余人,推定沈鈞儒氏為大會臨時主席,當日大會全體一致通過發表否認總盟被迫解散之緊急聲明……”“我們代表本盟全體盟員一致否認南京反動獨裁政府內政部發言人于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宣布本盟為‘非法團體’之無理而又狂妄的舉動!我們認為南京反動獨裁政府對于本盟合法地位的取消是根本違法的,即依照他們自己的‘法律程序’,亦未經過所謂‘國務會議’與‘行政院’正式公布解散的命令,而僅由所謂內政部發言人口頭發表聲明。此種行為,益足以證明其堅持獨裁專制而已。”[8]
各大媒體及保存的檔案都沒有報道出席三中全會的具體人員名單,但都證實了沈鈞儒(救國會)、章伯鈞(農工黨)、史良(救國會,沙千里代)、朱蘊山(民革)、周鯨文(救國會)、柳亞子(三民主義同志會)、鄧初民(救國會)、何公敢、劉王立明、李文宜(受王明路線迫害,最終回歸中共)、楊子恒(農工黨)、李伯球(農工黨)、沈志遠(救國會)、李相符(中共)、馮素陶、羅子為(鄉建派)、陳此生(民革)、羅涵先、吳晗(千家駒代)、楚圖南(中共、救國會,周新民代)、李章達(救國會,薩空了代)、郭則沉(農工黨,楊伯愷代)、丘哲(農工黨,云應霖代)、韓兆鄂(郭翹然代)、黃艮庸(鄉建派,羅子為代)、范樸齋(周鯨文代)、張云川(農工黨,王深林)、辛志超(王紹鏊代)[3]113等人參加了會議。此外,南方總支部、西北總支部和港九支部等支部代表12人參加了會議;為后來湖南建盟作出貢獻的3個安徽籍盟員周新民(中共,救國會)、李相符(中共)和羅子為(鄉建派),也都參加會議。當時之所以把會址安排在和成銀行,是因為這里既是吳晉航的房產,也是民盟南方總支部的辦公地,安全可靠。
民盟一屆三中全會會場上懸掛著李公樸、聞一多、杜斌丞和陶行知遺像[8]。會議檢討了過去的政綱政策,批判了社會上和本盟內的中間路線思想,決定恢復盟的領導機構和建立臨時總部,由沈鈞儒、章伯鈞以中國民主同盟中央(執行)委員會名義領導全盟工作。全會還決議通過了《三中全會緊急聲明》《三中全會宣言》和《今后組織工作計劃》等一系列文件。會議宣布:不承認蔣介石政府宣布民盟為“非法團體”的決定,“不能接受未經合法會議而發表的‘辭職’、‘解散總部’及‘停止盟員活動’等聲明”;民盟將“為徹底摧毀南京反動獨裁政府,為徹底實現民主、和平、獨立、統一的新中國而奮斗到底”。民盟一屆三中全會一改既往的政治路線,明確提出:和中國共產黨密切合作,聯合各民主黨派和無黨派人士,為徹底摧毀南京國民黨反動政府,為實現新中國而奮斗。由此民盟徹底放棄了爭取合法、公開之地位的政綱方略而涅槃重生!多年來與國民黨反動當局的斗爭,讓民盟最終看清了走 “中間路線”沒有前途,民盟也徹底拋棄了“中間路線”,接受了中共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綱領,以推翻蔣介石反動集團獨裁統治、民主建國為奮斗目標,實現了與時俱進,在不斷調整政治主張中發展,最終邁向新紀元!這不僅是國民黨反動派長期打壓、迫害民主人士的失敗,更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愛國統一戰線的勝利。同時還不難看出,民盟自一屆二中全會到一屆三中全會,“政治天平”已逐漸向左傾斜。
三中全會對民盟總部領導機構作了調整充實,由沈鈞儒、章伯鈞以民主同盟中常委名義領導全盟工作。會議期間,香港的同志和留在上海的張瀾、羅隆基等始終保持著密切聯系。沈鈞儒在閉幕詞中宣布:“我們接到上海同志們的來信,他們和我們完全采取了共同一致的意見,這是開會中值得我們驕傲的……”[1]368從現存的檔案中不難看出,三中全會后的一個時期,民盟中央的日常工作充滿各種困難,活動經費更是拮據。盟中央為此成立了救濟工作委員會,由劉王立明作為召集人,該委員會得到了陳嘉庚麾下報社等機構的資助;組建了新的財經委員會,迅速為《光明報》復刊籌措了資金。
三中全會是民盟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性的決定意義的會議,它鮮明而堅決地確定了一條人民的、民主的、革命的總政治路線。中共中央發言人3月6日發表談話,高度評價民盟三中全會的綱領,表示熱烈歡迎,愿意在新民主主義的革命事業中和所有一切反帝反封建的民主團體,一道為共同目的而攜手前進。三中全會標志著民盟已決心和中共攜手合作,為徹底摧毀南京反動獨裁政府,建立民主、獨立、統一的新中國而奮斗到底。
由于當時時局險惡,三中全會留存的檔案十分有限,更多的是香港當時各大媒體的各類報道和沈鈞儒、章伯鈞等人在香港報刊發表的各類政論文章。全會公諸于世的“緊急聲明”等政治文件也都以“我們全體出席委員”統稱,沒有具體署名[1]341。但保留至今的兩份全會后常委及各處聯席會議的會議簽名,多少可從中窺視到此時民盟中央領導層發生的微妙變化:
參加1月22日下午三時在南方總支部召開的“第一次常委及各處會聯席會議”的人員有:章伯鈞、周新民、李相符、彭澤民、羅涵先、沈鈞儒、馮裕芳、李伯球、黃藥眠、劉王立明、薩空了。
參加1月30日下午二時半在南方總支部召開的“第二次常委及各處會聯席會議”的人員有:黃藥眠、朱蘊山、李相符、周新民、沈志遠、李伯球、沈鈞儒、章伯鈞、曾昭掄、薩空了、羅涵先、劉王立明、周鯨文。
由于遭到國民黨當局的迫害,很多國統區的盟員無法前往香港參加一屆三中全會,但從這兩份彌足珍貴的會議報到簽名大致還是可以看出,名單中除曾昭掄、劉王立明外,救國會等為代表的民盟左翼政治力量已經占據民盟中央領導層的多數;而且,周新民、李相符、薩空了均為中共黨員。從民盟領導層的微妙變遷不難看出,民盟已經從建立之初由三黨三派組成的松散政治聯盟,轉變為一個公開和中共合作的政黨,并在此后中國的政治舞臺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政治立場上偏右的劉王立明,雖主張走中間道路,但縱觀她的一生,也是一位堅定的愛國者。她擺脫了國民黨特務的監視,到香港參加籌建民盟臨時總部工作,并當選為該部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為艱難時刻的民盟中央籌措了不少款項。她在香港期間,還參與創辦《遠東通訊》(英文版),發表文章揭露國民黨,曾兩次被香港警署傳訊。
1948年3月2日至5月1日,國民黨召開“行憲國大”,選舉國民政府總統和副總統。民盟在5月3日發表《否認偽國大偽憲法偽總統的緊急聲明》,嚴正指出:由國民黨“所豢養的黨棍、特務、貪官、土劣之流”任“國大代表”的“行憲國大”及其選舉的“總統”是完全非法的。民盟還向各級組織發出了《關于發動聲討偽國大及偽憲法的通知》。
1948年5月6日,民盟與民革、民進、致公、農工、救國會等和無黨派人士郭沫若聯名致電毛澤東,響應中共“五一”號召。6月14日,民盟發表《致全國各民主黨派和人民團體各報館暨全國同胞書》,指出:召開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事關國家民族前途,至關重要。全國人士自宜迅速集中意志,研討辦法,以期根絕反動,實現民主”[1]400。6月19日,民盟總部通過《中國民主同盟現階段工作綱領》,決定把開展新政協運動,積極準備新政協的召開作為重要任務[1]402。民盟總部宣傳委員會擬定了《新政協的提出與本盟的態度討論提綱》,正確說明了新政協的根據、性質、意義及民盟對新政協的態度諸問題,發動全盟開展討論,取得了比較一致的正確意見。9月13日,在中共華南分局、香港工委的縝密安排下,沈鈞儒、章伯鈞和其他在港民主黨派負責人分三批出發進入解放區大連、哈爾濱,10月2日,致電毛澤東、周恩來、朱德表示“愿竭所能,盡效綿薄”。11月25日,中共代表高崗、李富春在哈爾濱與民盟負責人沈鈞儒、章伯鈞、高崇民以及其他民主黨派、民主人士代表,對政治協商會議的性質、任務等問題進行協商,達成了《關于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諸問題》的協議。決定由中共及贊成中共“五一”號召的23個單位的代表組成新政協籌備會。11月16日,沈鈞儒、章伯鈞代表民盟發表對時局的聲明,重申民盟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政治立場,表示堅決“跟人民公敵反動集團斗爭到底,決不動搖,決不妥協”[1]447。就此,民盟做出了正確的政治選擇。
民盟一屆三中全會是民盟歷史上的政治轉折點,從此,民盟接受共產黨的領導,走上了與中國共產黨長期合作的道路。民盟的革命斗爭與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更加光輝的歷史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