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簽名筆跡在法庭科學檢驗中面臨的問題與現狀

向 明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遼寧 沈陽 110854

隨著電子信息技術的發展，電子簽名也逐漸走進社會大眾的生活中，電子簽名的應用范圍也越來越廣，但由此也引發了大量關于電子簽名筆跡是否為同一人書寫的法律糾紛。本文就電子簽名筆跡在法庭科學檢驗中遇到的問題及現狀進行分析，詳細闡述目前影響電子簽名筆跡在法律糾紛中可采納的證明力大小的因素，并進一步展望如何解決電子簽名筆跡所遇到的各種問題，增強在司法實踐中電子簽名筆跡是否為同一人書寫的檢驗鑒定的證明力。

一、電子簽名的概述

（一）電子簽名概念

電子簽名的實質是指數據電文中以電子形式所含、所附用于識別簽名人身份并表明簽名人認可其中內容的數據。［1］通常意義來說，電子簽名是一種電子代碼，而非是傳統筆跡簽名的數字圖像化。傳統簽名筆跡之所以能夠被檢驗鑒定，并能夠在法庭上當作一種證據使用，是因為筆跡是人在后天的學習過程中，不斷訓練直至趨近于成熟的書寫技能，具有獨特性和帶有人身可識別的個體化特征，且世界上沒有兩個人能書寫完成一模一樣的字跡，即便是同一人，在書寫工具、書寫方式等書寫環境完全相同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書寫出完全一樣的字跡。因此筆跡可以用來檢驗鑒定并認定書寫人。

電子簽名筆跡是書寫人以電子屏為載體，以觸控筆或者手指為工具，用電子設備記錄其運動軌跡的數據信息。［2］電子簽名筆跡與傳統簽名筆跡兩者雖然在書寫方式、書寫工具等方面有著顯著差異，但是兩者書寫時，人體的運動機理和書寫形成方式一樣，都反映了個人的書寫習慣和書寫技能，因此在宏觀上電子簽名筆跡具備可檢驗鑒定條件。［3］

（二）電子簽名的分類

根據觸摸屏分類，電子簽名可以分為電磁式觸摸屏、電阻式觸摸屏、電容式觸摸屏，電磁式觸摸屏是利用電磁感應技術在觸摸屏上進行簽名時產生的電磁信號進行書寫的，電磁式能夠記錄書寫者書寫的筆畫角度、壓力、速度、加速度、書寫時間等特征。［4］電容式觸摸屏是利用電流感應技術完成書寫全過程，它僅能記錄簽名的靜態圖像，不能觀察到筆跡的動態特征。電阻式則是利用壓力感應技術，但由于觸摸屏反應不夠靈敏，往往存在書寫者簽名筆跡不完整，出現漏、缺筆畫等問題。根據三者在市面上的應用范圍進行排序，可以發現應用最為廣泛的是電容式觸控屏，其次是電磁式觸控屏，最后是電阻式觸控屏。

根據獲取設備，電子簽名可以大概分為三大類，一類為數位屏，它能夠精確地捕捉到簽名的各種動態和靜態信息，使簽名難以偽造，因此在實際生活中多見于銀行、大型公司等企事業單位。一類為市面上常見的手機和IPAD，通過手指觸摸便能輕松完成整個簽名全過程，操作簡單方便，能較為精確地觀察到簽名筆跡的靜態信息。一類為POS機，一般安裝于大型超市內，通過消費者在POS機上面的簽名確認其消費。

二、電子簽名在法庭科學中的現狀

我國為了應對越來越多的電子簽名現象，在2005年頒發的《電子簽名法》中規范了電子簽名的行為，確定了電子簽名的法律效力，此舉奠定了電子簽名在法庭上的證據地位。但電子簽名作為一種新的證據形式，能否在法庭上被法官采納？證明力的大小又如何？又存在什么因素限制了電子簽名證明力的大小，并由此影響電子簽名的發展？這些問題都尚未解決。就目前來看，電子簽名形式多種多樣，在數據傳輸、儲存、表現力等技術方面各有不同，從而導致了簽名的穩定性、可靠性、安全性等方面各有差異，使得電子簽名證據的證明力大小參差不齊。

（一）國內研究現狀

在法律上，可靠的電子簽名筆跡具有法律效力，但是在實踐過程中，則會面臨著大量的問題。首先是由于電子簽名筆跡是否具備可檢驗鑒定的條件，目前我國對于電子簽名筆跡的獲取設備并沒有明確規定，法律上也沒有對何種設備上書寫的電子簽名的有效性進行解釋和說明，獲取到電子簽名的靜態圖像能否被檢驗，只能由筆跡檢驗鑒定人員憑經驗進行主觀判斷。其次是檢驗人員能否僅憑自己對傳統的筆跡檢驗的知識，對電子簽名筆跡的檢驗鑒定給出確定性的意見，筆跡檢驗鑒定人員的經驗都來源于多年辦理傳統筆跡簽名案件，對于行出現的電子簽名筆跡也正處于研究過程中，對于筆跡的靜態圖像，筆跡檢驗鑒定人員或許可以憑經驗和理論知識進行判斷，但有些電子設備獲取到的關于電子簽名筆跡的動態特征，這對于筆跡檢驗鑒定人員來說很難進行判斷，因為如何利用獲取到的動態特征進行筆跡的檢驗鑒定還有待研究。最后是筆跡檢驗鑒定人員給出的電子簽名筆跡的檢驗意見，能否被法庭采納，被法庭當作可靠證據使用，這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國內對于電子簽名筆跡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對二維電子簽名圖像的形態學研究，以及對電子簽名筆跡的速度、壓力、書寫時間、加速度等特征方面進行分析，分析在單一簽名軟件上書寫的筆跡與傳統簽名筆跡的相同點與差異點，還遠沒有達到在法庭上對如何檢驗鑒定是否是同一人書寫發表確定性意見，并且研究的速度、壓力、加速度、書寫時間等特征是否具備同一認定的條件，是否為可靠的特征，在法庭上能否被當作可靠證據使用等方面仍然需要法庭筆跡檢驗專家去驗證。

（二）國外研究現狀

國外某些筆跡檢驗鑒定人員利用統計學對電子簽名筆跡獲取的動態特征進行量化分析，采用盲測的方法，讓筆跡檢驗鑒定人員對檢材和樣本之間靜態圖像的差異進行評級，評估檢材和樣本之間是否為同一人書寫。根據檢材和樣本之間動態特征的統計與筆跡檢驗鑒定人員之間的評級是否顯著相關，研究動態筆畫特征與筆跡檢驗鑒定人員之間的判斷是否有著強烈的關系。其實驗結果表明，動態特征與筆跡檢驗人員的主觀判斷相一致。因此在法庭上提供了一種可量化的檢驗筆跡鑒定人員意見的準確性方法——電子簽名筆跡的動態特征量化分析。

國內和國外的司法實踐中已經出現了偽造的電子簽名筆跡或拒不承認自己簽署的電子簽名筆跡的案件。如何檢驗鑒定電子簽名筆跡的真偽性，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將是筆跡檢驗鑒定人員面臨的主要挑戰以及工作重點。

三、影響電子簽名筆跡在法庭上證明力大小的因素

（一）電子簽名筆跡獲取的數據。由于呈現在筆跡檢驗人員面前的是已經生成的電子簽名筆跡，筆跡檢驗人員不知道數據的真假，產生數據的可靠性、準確性，因此需要數據專家輔助進行鑒別，這就對筆跡檢驗人員的專業知識技能提出了很大的挑戰。對電子簽名筆跡的分析進一步要求筆跡檢驗人員去學習關于電子簽名數據的產生方式。由于每個電子簽名軟件的技術不同，因此就需要筆跡檢驗人員熟悉各種簽名軟件及其硬件配置，在分析電子簽名筆跡之前，就需要對筆跡的形成進行技術分析，分析簽名數據的可靠性、準確性。筆跡檢驗人員需要學習電子數據取證或者與計算機取證專家合作，這樣才能更好地應對未來出現的關于電子簽名真偽性鑒別的挑戰。

（二）電子簽名筆跡的分辨率。法庭上面臨的刑事或者民事訴訟的電子簽名案件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會隨著電子簽名的大規模使用變得更加普遍，在這些案件中，分辨率高的電子簽名筆跡（比如銀行的簽名、合同簽名等商務或政務活動簽名）和分辨率低的電子簽名筆跡（比如小商店、小超市的簽名，快遞收貨簽名等）都可能存在，因此出現在訴訟案件中的電子簽名筆跡并不總是高分辨率的簽名，也會出現低分辨率的簽名。低分辨率的電子簽名筆跡圖像在筆跡檢驗人員看來很難進行檢驗鑒定，并得出確定性的意見，如果僅僅依靠使用低分辨率的圖像進行檢驗鑒定，那么基于此的專家證人證言在法庭上對法官的說服力可能不會那么強，從而導致專家證人證言不會被采納。

在國外，一些法庭科學文件檢驗人員認為，電子簽名筆跡的靜態圖像并不是案件中的最佳證據，在法庭上基于電子簽名筆跡的靜態圖像的檢驗鑒定意見不會被法官采納。因此，靜態圖像的電子簽名筆跡在國內能否被法官當作證據采納，仍然需要對電子簽名筆跡進行系統分析研究。

（三）電子簽名產生方式。市面上的各種電子簽名軟件各不相同，而類型不同的簽名軟件對字跡的影響程度又有差異，所采集的電子簽名數據也不相同，當兩種電子簽名筆跡是在不同軟件上書寫的，如何辨別兩個比對的電子簽名筆跡由于電子簽名軟件不同造成的差異特征還存在爭議。目前對不同簽名軟件之間產生的筆跡差異并沒有進行深入研究，無法確定兩個不同軟件上的電子簽名筆跡差異有哪些特征是非本質差異點即由軟件本身造成的，有哪些特征是本質差異點即由不同人書寫習慣造成的。某些電子簽名軟件產生的數據是否可靠、是否能在法庭上當作證據使用、法庭對于電子簽名筆跡檢驗的最低要求（采納的特征數量和質量高低）都沒有進行規定。

（四）電子簽名筆跡的出現給筆跡檢驗人員提供了新的機會和挑戰，一方面電子簽名筆跡的出現，使得原來由傳統手寫的靜態簽名變為動態簽名，使獲得簽名筆跡的壓力、速度、加速度、書寫時間等數據更加容易，讓筆跡能夠進行量化分析變為可能，從而可以加強對簽名筆跡的檢驗鑒定的科學性。另一方面，由于影響電子簽名筆跡的變量種類繁多，對簽名筆跡的變量還沒有進行充分研究，使得對電子簽名筆跡真偽性的檢驗鑒定變得十分困難。不同人書寫的電子簽名筆跡的穩定特征不一樣，有些人的書寫壓力特征可能是穩定的，而有些人書寫的加速度特征可能是穩定的，在檢驗鑒定時，如何確定某人的書寫穩定特征仍然需要進行大量的研究與實驗。

國內目前還沒有制定關于電子簽名行業的標準，關于何種電子簽名筆跡可以鑒定，何種特征可以得到確定性或否定性或者無結論性的結論等，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

最后，根據國外法庭科學文件檢驗人員證明，與傳統簽名筆跡相比，反復多次的練習和書寫水平高的電子簽名筆跡的偽造者會增加筆跡鑒定人員的出錯率和無結論性的結果。

四、電子簽名筆跡檢驗的展望

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提出的關于專業知識可靠性的道伯特標準包括：1.普遍接受。2.理論或技術是否可以檢驗或已經經過檢驗。3.該技術是否經過同行評審和公開出版。4.存在并維護標準來控制技術的操作。5.已知或者潛在的錯誤率。根據以上標準，未來電子簽名筆跡要符合法庭對于證據的要求，必須使得電子簽名筆跡能夠得到量化。由此需要筆跡檢驗人員共同制定電子簽名筆跡可用于法庭檢驗鑒定并能夠采納的最低標準，標準應該主要包括簽名的軟件、簽名的類型、簽名的表現力、簽名的可靠性、能用于檢驗的簽名字跡特征，確定能夠被法庭采納的特征數量和種類，還需要深入分析影響電子簽名的各種變量，探究不同變量對電子簽名筆跡的影響，排除干擾因素。